說罷,睨著楊嘉謨更為冷厲地繼續道:“楊指揮若傷勢還沒有恢複就回去接著養去,如果已經好了,那便好好當你的值行本分之事。為民請命這樣的壯舉,我勸你還是不要逞能的好,畢竟能為你兜底的人沒有幾個了。”
一番斥責直說得楊嘉謨臉色白了紅又紅了白,十分難堪地立在當地無言以對了。他太明白青崖這話裏是在暗指陳總兵當日為他求情的事,也在間接提醒他不要再去招惹得罪不起的那些人了。可是,雖然清楚青崖是一片好意,但她說出來的這些話卻句句帶刺,著實令人難以接受。
“嗬嗬嗬!年輕氣盛就是好呀!”達雲大笑著插言。他自是也看出了楊嘉謨的尷尬,有意為他化解這份難堪,一張英武粗獷的麵孔上咧出大大的笑來,望著青崖勸和道:“郡主息怒。我瞧著楊指揮這般做派倒是與我年輕時頗有相似之處,人不輕狂枉少年嘛!他若沒有這份氣性也成不了軍中翹楚、少年英雄了。”
青崖緩緩收了鋒芒,對達雲還是願意給麵子的,輕輕點頭道:“大人說的不錯,我也不是那等小氣之人。”
說著目光移向楊嘉謨冷淡道:“既然大人也覺得你可堪大用,那便就是你吧!楊指揮隨後就到王府別院來聽差,具體怎麼做屆時再說。”
楊嘉謨不好推脫,隻得將心中的不情願強行按了下去,拱手應道:“謹遵郡主諭令。”
青崖看了略覺滿意,起身走下座位,對達雲點頭致意:“叨擾大人了,告辭。”
達雲輕笑著拱手:“郡主客氣了,您能來舍下,是微臣的榮幸。”
青崖嘴角浮起一絲淡笑,率領一眾女侍從容地走了出去,衣袂飄飄間隱隱有著暗香浮動。
送了郡主出去,楊嘉謨又跟隨達雲進到正廳重新拜見。
達雲還是一臉和善,請楊嘉謨坐下笑道:“我家大郎對你一向推崇,今日一見才知你們兩個年紀相當,又能彼此融洽共事,這是一件難能可貴的好事啊!”
大郎說的便是達奇勳了,楊嘉謨不敢猜測達雲這句話到底是在打官腔說的麵子話,還是真的誇獎自己,不論是哪一種他都隻能當做是嘉獎來對待。
楊嘉謨謙虛地拱手回道:“末將對達指揮卻是萬分的仰慕。”
達雲頷首,眼睛裏有著深深的探究:“聽你和青崖郡主適才的言語,你們之前就有接觸?”
楊嘉謨如實以告:“嗯,見過幾次,隻是沒有什麼交際。”
“是嗎?”達雲顯然不怎麼相信,但還是沒有追問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道:“郡主征糧遇到了一些阻力,她今天就是來向本將要人的,既然你與她熟悉,又新任了甘州中衛的指揮使,那便去督辦這件事吧!”
楊嘉謨遲疑著應了,但還是大膽進言:“大人,百姓們已經為著征糧有了怨言,有些地方甚至還鬧出了人命,真要繼續下去隻怕民心生變,到時候怎麼辦?”
達雲目光灼灼地盯著楊嘉謨看了片刻,繼而欣慰一笑道:“你能想到這些實屬難得。不過嘛……”
他起身踱起了步子,楊嘉謨也忙從座中起身恭立靜等下文。
達雲來回踱著,最後停在楊嘉謨麵前鄭重叮囑:“有句話原本不該是我告誡你的,但甘州中衛雖為肅王府掌控,論到根上還是屬於總兵府管轄,屬於本將的麾下。你要記得,凡事大局為重,王府和郡主是主子不假,但有老百姓的擁戴才能令主子們富貴無憂。誠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明白嗎?”
楊嘉謨聞言一凜,躬身一揖到底真誠道:“末將明白,多謝大人提點。”
“去吧!”達雲深邃的雙目中漾起笑來:“你新官上任,甘州中衛又與別處不同,必定是千頭萬緒,順帶著還要注意休養,我和我家大郎可都不願意看你出什麼問題啊!”
楊嘉謨感激地又是一揖:“謝大人垂憐。”
達雲笑著擺手,示意楊嘉謨不必多禮,又隨口問及:“聽說你從程家搬出來了?”
楊嘉謨微怔,一邊揣測達雲問這話的意思,一邊低頭應道:“是。”
達雲若無其事地一笑:“不要緊張,本將也是隨口一問,搬出來了也好。你去吧!”
楊嘉謨不便多問,總覺得達總兵雖然比原來的陳總兵和藹可親,但憑著自己的直覺,他感到眼前這位絕不是像他表麵展現出來的這麼好說話的一個人。能夠在肅王和侯太監的權力夾縫中坐到總兵位置上,還能分到芙蓉香當年利潤的三成紅利用於軍餉發放,這份本事原本就不容小覷。至於問他從程家搬出來一事,楊嘉謨很快便猜到大約還是為著程英和達奇勳的婚約了,他在程家養傷想必令達雲曾經很是不悅吧?
辭別了達雲從總兵府出來,楊嘉謨在南跨院前未來自己辦公的地方稍稍站了站,決定還是先不進去了,便出了大院一路胡亂猜想著回了榕瑾苑。
楊俊和楊嘉臣正在前院過招練手,見楊嘉謨回來都停了手迎上來噓寒問暖,相伴著來到前廳坐下。
“明宇,怎麼樣?那個達總兵好不好說話,沒有為難你吧?”楊嘉臣關切地詢問。
楊俊截過話頭去,略有嫌棄地笑話楊嘉臣:“聽你這口氣好像小媳婦見公婆似的,三哥是去述職上任的,他達總兵好端端的憑什麼隨便為難?”
說罷,湊到楊嘉謨跟前笑問:“三哥,達總兵跟你都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