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勉怒不可遏地繼續訓斥:“好一個不知為何!我來問你,不得督撫二司之命,又不經過總兵府的調令,你竟敢私帶衛戍軍兵進城是想要幹什麼?眼裏還有沒有朝廷律法,有沒有官長尊卑?”
原來是為了這個?楊嘉謨張嘴欲辯,卻又被常有福打斷。
“楊嘉謨,看你這架勢似乎胸有成竹啊?”常有福不像鄭勉那般氣急敗壞,但言語之中也難掩嘲諷,冷笑著問道:“在這裏紮營,想必是得了郡主允準了是吧?”
說完,話鋒一轉嚴厲地質問:“便是得了郡主賞識也要行事有章法才對,你這樣不哼不哈地就率軍進城,到底是要平叛還是伺機反叛誰又知道?”
鄭勉氣咻咻地接話,不給楊嘉謨辯解的機會:“別人都是吃一塹長一智,你楊嘉謨卻是屢教不改,是誰給了你這個膽子?”
楊嘉謨俊眉緊蹙,盡管極力忍著但還是心頭火起,張嘴就要反駁回去,卻聽一道清凜凜的聲音在營帳口響起。
“是我給他的膽子,也是我給他的權力!”青崖身著戎裝,腰間挎著一把寶劍威風八麵的走了進來。
眾官吏一見齊齊愕然,及至認出是青崖郡主之後,都忙拱手見禮,謙卑之態與麵對楊嘉謨時自是全然不同。
青崖緩緩走到楊嘉謨身邊,眸中寒意不減地看著打頭的鄭勉和常有福問道:“二位大人深夜不在家中高床軟枕的安睡,跑到這裏來興師問罪,是對本郡主有意見,還是你們壓根兒就不將刁民作亂之事放在心上?”
二人急忙將身子又躬下去了兩分,連稱不敢。其他官吏見了,更是恨不得把頭低到塵埃裏去,生怕被當做靶子成為郡主的發怒目標。
青崖重重哼了一聲,一把扯下寶劍扔到二人麵前的地上,驚得鄭勉和常有福俱都後退一步,才又急忙擺出躬身聆訓的樣子來,低垂著頭不敢多說半句。
“屍位素餐!”青崖沉沉說道:“亂民就在城內到處蠱惑百姓造反生事,你們看不見還是聽不見?即便真是耳聾眼瞎了,或者是害怕了,那便安穩待在府上不要出來,本郡主也並不指望你們能做什麼!”
青崖睨著一眾官員,微斂了怒容強勢吩咐:“我已經專門指派了甘州中衛指揮使楊嘉謨處置平亂一事,本郡主親自督辦,非常時期不受督撫衙門轄製,更不受總兵府調遣,諸位無事都回去吧,你們隻需配合,無需幹預。”
說罷,青崖盯著地上的寶劍冷笑:“誰有意見或者不滿,就對著我的寶劍講吧!”
自然誰都沒有意見,即便有點想法還哪敢說出口,都噤若寒蟬地沉默不言。
“鄭巡撫,常都司,二位剛才不是對楊指揮橫加指責嗎?怎麼,現在無話可講了?”青崖淡淡問道。
鄭勉乃是肅王一力保薦,對深得王爺愛重的郡主自不敢有所違拗,聞言忙直了直腰笑道:“郡主諭令下官自當遵從,之前也是沒有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聽信了門下一麵之詞才趕來問責。還請郡主見諒!”
常有福見狀也忙解釋:“郡主明鑒,下官今天整日都因為亂民之事忙得團團轉,一心隻想著為郡主分憂解勞,聽到楊指揮帶兵進城也是嚇出一身冷汗來,生怕出了岔子才趕來問上一問。”
“要知道是郡主調遣而來,下官等哪裏還用這般著急呢!”鄭勉又笑著補充道。
青崖杏眼一立,瞪著二人淩厲反問:“聽二位大人的意思,是在怪本郡主沒有向二位稟告一聲了?”
鄭勉和常有福齊齊彎了腰,異口同聲地謙恭道:“微臣不敢!”
青崖麵上露出一絲不耐,揮手吩咐:“算了,你們都退下吧!本郡主和楊指揮還有要事商談,但又需要再傳喚你們。”
“下官告退。”鄭勉和常有福巴不得趕緊離開。
其餘官吏自也趕忙效仿,拱手施禮道:“下官等告退。”
青崖已是十分不耐煩,轉身走到楊嘉謨的帥座中看起了城防圖。
鄭勉和常有福匆忙交換了一個眼色,直起身看了眼楊嘉謨才緩緩退走。
楊嘉謨自不敢仗著青崖撐腰而放肆,拱手送眾官出了營帳。
到了帳外,鄭勉不屑地盯著楊嘉謨言道:“你很能啊楊嘉謨,這麼快就能獲得郡主賞識,我且看你這烏雞究竟能不能變鳳凰!”
楊嘉謨謙恭依舊,不願也沒時間打嘴仗,便抱拳一禮不卑不亢地回道:“末將還有軍務在身,就不遠送大人了,您請走好。”
鄭勉氣哼哼地甩了袍袖轉身離去。
常有福則笑眯眯地看著楊嘉謨,上前拍了把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笑道:“年輕人不錯,真是後生可畏啊!”
楊嘉謨看不懂常有福表情裏的含義,隻得含混施禮:“都司大人好走,末將恕不遠送了。”
常有福頷首,頗為客氣地回道:“留步留步。”
說著,又深深打量楊嘉謨一眼才走開。
一眾官吏見督撫都走了,俱都一臉無趣地跟著離去,營帳前總算恢複了肅靜。
楊嘉謨搖搖頭覺得頗為好笑,又感到些許無奈,便也轉身回了帳中。
聽到腳步聲,青崖抬眼看來,臉上早不見了適才教訓眾官吏的冷峻,看著楊嘉謨抿嘴一笑問道:“那些煩人的官兒們都走了?”
燈光氤氳中,青崖又扮作了“小將”,她笑容舒朗眉眼間也恢複了初見時的輕靈生動,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讓楊嘉謨不禁為之而一呆。
“怎麼,不認識了?”青崖精致的麵容上浮起調皮的意味,一手抬起比照著楊嘉謨站立的位置說道:“你往前來一些,到燈下來。”
楊嘉謨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還是順從地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了燈光明亮的地方。
青崖並不起身,手掌上舉隔空遮擋住楊嘉謨的下半部麵龐,盯著他一雙俊眉修目淺淺笑道:“果然是你!”
楊嘉謨愣了愣,隨即恍然大悟,麵色卻因為窺破了青崖這句話的意思而大變。
“郡主,我……”楊嘉謨急於解釋。
青崖放下手臂,笑得精明如狐:“不必說了,是債遲早總要還的,你說呢?”
楊嘉謨苦著臉:“郡主想要我做什麼?”
青崖一手托著下巴,細細端詳楊嘉謨的麵容,露齒一笑:“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