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包相爺的大手筆(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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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立了秋,後晌冷颼颼”。

這立秋剛過,蘭河的氣溫一下子就涼爽了許多。經曆過夏天酷暑熬煎的人,一定會珍惜這初秋的清爽和舒暢的。而錢劍波此刻的心情比這秋天的感覺還要好,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夜之間會成為正兒八經的正廳級領導幹部。

這之前,他除了請包發虎給他推過一卦之外,沒有任何征兆。按照一般的組織程序,這樣的情況是不可能出現的。由副廳級的蘭河新區管委會招商局局長升任正廳級的蘭河新區管委會副主任,其程序是繁瑣的。首先是省委組織部要來蘭河新區廣泛征求意見,之後是上省委常委會、談話、公示,最後才是任職通知。

可錢劍波,包括蘭河新區管委會的所有幹部(左竹勇當然除外了),都不知道錢劍波會暗不通風地一下子升為蘭河新區管委會主管招商引資、政法的副主任。

夏天的時候,省委組織部幹部處的同誌是來過幾次蘭河新區管委會,也搞過類似民意測驗、征求意見等方麵的工作,可那不是針對某一個人,而是蘭河新區管委會所有的副廳級以上幹部。另外,省委組織部的同誌連一點兒口風也沒露過,可以這麼說,大家都沒有聽到過類似的一丁點兒消息。

所以,大家都沒有朝這方麵想過。但錢劍波想過,今年春天的時候,他和包發虎到北京出了一趟差,在北京的賓館裏,包發虎用三枚硬幣給他推了一卦。包發虎輕鬆地說:“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他隨口就問:“喜從何來?”包發虎笑眯眯地說:“喜從天降,喜從‘左’來!”

他愣了一下又明白過來了:“難道左主任又要提拔我?……這太快了吧,我這個副廳級才坐上幾天呀?”包發虎認真地說:“左主任的高明之處就在於此,他給所有人的感覺都是,他隨時隨地都在為他的部下著想!這個正廳級的蘭河新區管委會副主任,就是左主任對你勤勤懇懇工作的回報啊!”

他驚喜地問:“此話當真?”包發虎從圈椅上起來躺到了床上:“真不真,看你頭上有紫雲;升不升,秋字頭上夢成真。”

“什麼意思?請包兄指教!”

“天機不可泄露!”

錢劍波把圈椅拉到包發虎床邊說:“包兄,說說吧!”

包發虎坐起來看著錢劍波說:我們換個話題,你自己悟吧。古代算命術中把“炁雲”與“氣運”連在一起使用,有時二者不分,認為炁雲反映人生命運的富貴貧賤。炁雲的色彩以紫色為最貴,七彩色次之,黃色、綠色、藍色、紅色等逐次下移。通常稱紫色為聖賢之炁(老子西出函穀關稱“紫氣東來”),如紫氣在人的頭頂形成羅傘之狀便稱之為天子氣。所以皇家貴地多以紫色命名,如紫光閣、紫霞閣等。而百官與平民的住地均不得以紫色命名。

傳說漢劉邦、明朱元璋都在青年時頭頂上就顯現出了紫色光環,而呂雉(漢皇後)、馬秀英(明皇後)都是因為觀察到了其紫色光環才以身相許並一心助其成就大業的。

七彩光環也是貴氣,通常是指大才子和大善人之類的大賢之氣,有時也指富賈之氣。五彩光環和七彩含義相同,比七彩略微次之。黃色光環屬官家之氣,一般指官僚階層或與佛門有緣之人。綠色光環攜帶黃色者多為教書先生與醫師;紅色光環攜帶紫色者為將軍,攜帶黃色者為吏,攜帶青色者為匪,攜帶綠色者身在江湖。頭頂攜帶粉色為桃花運,攜帶傘形雲氣為華蓋運,等等。以上均屬古代算命術中的望炁之說……

古代風水術中的重望炁(指望地炁)說,認為地靈處必出人傑,凡山脈曲彎成形、起伏有致,山脈分脊、合脊之處必有輪暈,輪暈的色彩與形狀便是地炁的本相。風水學中同樣以紫氣為貴,七彩和五彩為富,其他色彩則與算命術不相一致。有紫色地炁並結成紫彩羅傘的山脈便稱之為“龍脈”指天子氣。古時曆朝曆代均有“斬龍脈”之說。曆代開國皇帝都想傳世萬代,為防後世有人奪其子孫的天下,便查尋天下龍脈而斷之。

包發虎說到這裏問錢劍波:“你去過甘肅劉家峽嗎?”

錢劍波說:“去過呀!”

包發虎繼續說:“傳說甘肅曾有兩處龍脈蔭及李唐,一在天水附近,一在導河縣北即劉家峽水庫,均在明初時被劉伯溫斬斷過。在甘肅劉家峽一帶,‘劉伯溫斬龍脈’的故事至今膾炙人口。傳說劉伯溫在導河縣北發現龍脈,白日斬斷卻夜間自行合攏,一連三日,血染土紅。

“後劉伯溫煉製出十八顆‘定龍釘’以合十八子(李)之數,將龍脈斬斷後用十八顆‘定龍釘’將斷處釘死,使得龍脈不能自行合攏。然後劉伯溫又在龍脈斷處建造一塔,並在塔中立碑留言說‘六百年後,水漫此塔,龍脈自行合攏’。巧合的是六百年後,我國在此建造了劉家峽水電站。該地變成了水庫,湊巧兌現了劉伯溫的預言(現在的真龍天子就是從甘肅出去的)。至今劉家峽一帶人民引以為自豪,也為前往劉家峽的遊客增添了不少歡樂。風水術中對地炁色彩的吉凶判斷通常以九星之色的吉凶為據……”

錢劍波似乎明白了,他問包發虎:“我的頭頂難道是黃色的氣體嗎?”

包發虎答非所問:“說句關起門來的話,咱們左主任頭頂上就是粉色為桃花運……”

“你是說主任愛上王……了?”

“還有點距離呢。”

“什麼距離?”

“大家都看到了,王一丹要死要活的要和左主任好。我的感覺是這個孩子確確實實是愛左主任的。同樣,左主任也是滿意王一丹的,他夫人也因為愧對左主任而希望左主任能夠和王一丹結婚。”

“問題出在哪裏呢?”

“問題就出在他自己身上。他至今還下不定決心呢!”

“他呀,在工作上曆來都是雷厲風行的,可在這樣的問題上,就有點兒縮手縮腳了。”

“不是縮手縮腳,而是左主任對自己的要求太高。”

“她不會壞主任的事兒吧?”

“不會……劍波呀,就說到這兒吧。今晚說過的話全是兄弟之間關起門來說的話,出了這個門……”

“放心吧,包兄,我會爛在肚子裏的!”

……

在錢劍波升任蘭河新區管委會副主任之前,他們早就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加好兄弟了。最讓錢劍波難忘的是,在他最落魄的日子裏,是包發虎給他信心並幫助他走到了今天。但是,在這之前,他對於他的“神神道道”頗不以為然,也從來沒有信過他的“異端邪說”。可當上蘭河新區管委會副主任後,他信了。他覺得,這包發虎是真正意義上的高人啊!

現在,他才真正理解了那次在北京,包發虎給他說過的那句打油詩:“真不真,看你頭上有紫雲;升不升,秋字頭上夢成真。”這頭上“有紫雲”是說,包發虎早就看到他在仕途上要進一步了;這“秋字頭上夢成真”是說,到秋天的頭上,他錢劍波升正廳級的夢想就能變成現實了……

立秋第二天,左竹勇破天荒地來到了他的家裏。一進門,左竹勇就當著錢劍波夫人的麵開他的玩笑:“我來查查崗,看你這個熊疙瘩是不是跑外邊胡作非為去了?……”一陣玩笑和寒暄過後,左竹勇搓著彌勒佛一樣的肚子說:“劍波,到你書房,我有事給你談”。錢劍波夫人把酒杯、小菜端進書房後,禮貌地朝左竹勇點點頭,然後拉上門出去了。

左竹勇開門見山:“劍波呀,你個熊疙瘩,你得好好地謝謝你哥呀,你那個正廳級的文件,明天宣布。”錢劍波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左竹勇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錢劍波這下聽清楚了,他長這麼大,除了給爹媽下過跪,他結婚時跪倒天地、跪過妻子,再沒有跪過任何人,今天,他給左竹勇跪下了。左竹勇要拉他起來,被他擋住了:“哥,我說兩句話就起來!一、謝謝您十幾年來對小弟的知遇之恩;二、從今往後,哥的事就是小弟我的事,不論是公事還是私事,隻要哥吱一聲,我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左竹勇站起來拉起了錢劍波:“起來!…我告訴你,首先是你工作幹得好,其次,才是哥的庇護!……”

這天晚上,他們哥倆談了很久,最後,左竹勇讓錢劍波辭去蘭河新區開發集團北部生態遊開發公司總經理職務,把主要精力放在招商引資上。最後他說,最近,國家財政部有筆資金,數量也不會小,也就是個幾千萬。但是,意義非同一般,首先,中央的財政已經向西部的科技文化、交通運輸等方麵傾斜了,可我們地處西部十一個省之一的西部省,卻沒有得到過中央財政這方麵大的支持!其次,也是最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千裏之行始於腳下,我們如果有了國家部委的第一次支持,我們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你要知道,國家對地方的投資每年都在成千上萬億以上,可是,我們不跑,人家是不會把錢送到我們門上的。從現在開始,我們蘭河市新區,要把這項工作作為重點,一定要最大限度的得到國家方方麵麵的投資和支持。

錢劍波插話說:“主任,我明白了。”

左竹勇嚴肅地看著錢劍波說:“能不能和國家財政部拉上關係,就全靠你了!隻許成功,不許失敗!”錢劍波平靜地說:“大哥,什麼客套話我都不說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2]

早上十點鍾,錢劍波、梁林、羅來德一行三人,準時來到了國家財政部。

從裝束上看,錢劍波、梁林顯然和他們的身份是相符的。但是,羅來德看上去就有點特別了。他實際年齡隻有57歲,可外表給人的感覺他最少也有六、七十歲了。雖然穿著嶄新的中山裝,但他頭上拿皺皺巴巴的帽子上,連同臉上重重疊疊的溝壑裏,寫滿了“農民”兩個大字。

他們一行三人在財政部值班室裏,打通了財政部某司副司長王澤允的電話。王澤允和值班人員說了幾句話後,錢劍波他們才通過值班室走進了財政部的大門。他們無心觀賞氣派的大樓,還有樓內雅致的裝飾,而是急匆匆地通過樓梯來到了王副司長的辦公室。

王澤允抬頭看到三人之中的羅來德時,先是有點驚訝,隨之忙起身繞過麵前那寬大的寫字台,不但緊緊握住了羅來德的手,而且還用蘭河話說:“來德哥,怎麼是你呀?”

“你是……允娃子嗎?”羅來德望著王澤允,哆哆嗦嗦的站在那裏不敢動彈了。

此時此刻,王副司長臉上洋溢著喜悅的光芒:“來德哥,我是允娃子……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羅來德挺挺稍微彎曲的身子,憨厚可掬地說:“允娃子,你,你都做大官了,還,還能認出我來、來德哥呀?”

王澤允搖著羅來德的手說:“來德哥呀,我倆一個鍋裏攪勺子,一個被窩裏尥蹶子,一個南牆裏捉虱子,一條溝裏騎騾子,……後來,我還到藍白石去過幾次呢!每次去蘭河,我首先是去看你的,你說,我怎麼可能不認得我的來德哥呢?”羅來德囁嚅著說:“那就好,好,好啊!”

他倆自顧自地握著手說話,把個錢劍波、梁林冷落在了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梁林偷偷笑著對錢劍波說:“堂堂一個正廳級的領導,在人家眼裏還不如一個鄉下老農呢!”錢劍波輕輕地碰了一下梁林的胳膊:“注意點!”

王澤允和羅來德正說話時,王澤允的手機響了,他這才發現了一邊站著的錢劍波和梁林,他一手拿起了手機接上了電話,一手伸過手來和錢劍波、梁林象征性地握了一下,就忙抽回了手。他說:“有事你找我們的綜合處,我沒時間接待你……至於吃飯,更是不可能!我中午有要緊的客人要接待呢!……對不起,你找綜合處王處長吧!再見!”

放下手機後,王澤允對羅來德說:“今天中午我推掉了所有的應酬,我要請來德哥,還有錢主任、梁女士,到北京最高檔的順王府大酒店吃飯!”

錢劍波忙說:“王司長說的哪裏話,中午我們請客,我們請客!”王澤允這才請錢劍波、梁林坐下說:“你們到北京來,我怎麼能不坐東表表心意呢!”說著他就把電話打到了財政部附近的順王府大酒店:“你好!我王澤允,給我定個包廂,我……中午11點半,好的!……是‘一號包廂’,是嘛?好的,再見!”

放下電話後,王澤允歉意地對羅來德說:“來德哥,你先和錢主任他們回去,我馬上處理今天上午的工作,我們中午見!”

順王府大酒店是北京上檔次的酒店,剛一進門,禮儀小姐就微笑著把他們帶到了三樓的一號包廂。包廂布置得夠氣派,地上鋪著猩紅色的地毯,落地窗簾帶著幾分浪漫。餐桌、椅子全是暗紅的格調,給人一種高雅、樸素之感。他們剛落座不久,王澤允就敲門進來了。他衝大家雙手一抱,開口說道:“讓你們久等了,抱歉!抱歉!”

錢劍波畢恭畢敬地站起來,伸出了右手:“王司長,我們也是剛進來,請!請司長坐主席!”王澤允也不客氣,就在主席位上坐了下來,剛落座,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打開一聽,又是飯局,就回話說:“謝謝蘇省長,我正陪西部省的領導有事兒要談呢!……蘇省長,對不起,我真的脫不開身,請諒解。……要不這樣,今天、明天是一點空閑都沒有,後天吧?……好的!蘇省長,後天晚上見!”

接完電話後,他隨手關掉了手機:“今天就是天塌下來也不管了!咱哥們靜下心來好好吃飯!”

接下來,王澤允以東道主的身份,把錢劍波拉到他的左手,把羅來德拉到了右手,然後和梁林開玩笑說:“梁女士你坐我對麵,你這麼漂亮,我能看得仔細一些!……”在笑聲中,王副司長點好了菜,並讓服務員快點上,說我們速戰速決,下午還有會呢!

錢劍波問王司長喝什麼酒,羅來德搶著說:“車裏不有蘭河的順王府葡萄酒嗎,就喝那酒吧,雖不好喝,但千裏路上送鵝毛哩,禮輕人意重啊!”王澤允高興地說:“那就聽來德哥的!這叫親不親一鄉人,甜不甜家鄉的酒啊!”梁林站起身,朝王澤允欠欠身子說:“那好,我去取酒去!”說完就款款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