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是一個細雨霏霏的日子,東川集團老總惠東川又一次如約來到了王一丹的電腦服務部裏。他是開著蘭河600來的,他對這裏已經很熟悉了。把車子開到蘭河新區開發集團蘭河新區科技商貿區開發有限公司樓下,向左一拐,有一處不起眼的小商鋪。把車子停在商鋪門前後,他下車了。他沒有急著進去,而是抬起頭來盡情地享受著夏雨帶給他的涼爽和愜意。
他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是春天的時候,天上也下著像今天一樣的綿綿不絕的細雨。但那天的雨是涼絲絲的,而今天的雨是溫暖的,這種感覺你在有空調的車裏、房子裏是享受不到的……
在他心目中,王一丹這個女人和別的女人是不一樣的。這個女人太漂亮,太活潑,也太過膽大、太過放肆、太有心計,又太有原則性。
那一天,他是接到王一丹的電話後急忙趕過來的。他推開電腦部的小門時,一個醜陋的女服務員正在打掃衛生。他說:“小姐,我找你們王總。”小姐朝櫃台裏的小旋轉樓梯努努嘴:“你上去吧,她正等你哩!”
他於是開始登這個漂亮的花花綠綠的樓梯。他好生奇怪,他以為王一丹的電腦部一定很有規模,因為他從側麵知道,這個電腦部是王一丹個人的,掛靠在她的公司名下的。可這裏隻是個16平方米的小小門麵,貨架上沒有幾台電腦,貨櫃裏也稀稀拉拉放著為數不多的軟盤、U盤之類的電腦用品。他正疑惑時,樓上《回家》的音樂像濃鬱的雲霧傾斜而下,他這才尋著音樂聲一級級往上攀,他很小心,仿佛這樓梯像紙糊的,禁不住他用力踩似的。
他上到二樓時,傻眼了:這裏好大好大呀,且裝飾得古色古香、典雅大方,這裏有廚房、客廳和臥室。音樂聲是從臥室傳出來的,他踩著棉軟的地毯,前走了幾步。他看到了臥室裏正在換衣服的王一丹,這家夥剛穿上文胸,還沒有來得及穿外衣,滿園春色盡情顯露,把整個臥室都照亮了……
這時的王一丹也在鏡子裏發現了他,她居然很平靜,她說:“惠總來了,客廳裏請,我馬上就來!”惠東川何許人也,什麼樣的場麵沒有見過,他沒有挪動腳步,而是兩眼直直地盯著王一丹那白的有點晃眼的、風情四射的軀體。她沒有理他,慢悠悠地、旁若無人地穿上了一件紅色的、上邊帶有小黑點的襯衫。她向惠東川伸了一下手:“請吧!”惠東川這才說:“你真漂亮!”然後依依不舍地轉身,從一旁的鞋架上換了雙拖鞋,走進了富麗堂皇的客廳。
王一丹亮亮的聲音追進了客廳:“你這個家夥,你可不準想入非非呀!”他故作驚訝:“為什麼?”王一丹問:“你和左主任是朋友吧?”惠東川肯定地說:“是呀!怎麼了?”王一丹大膽而又毫無顧忌地說:“那就對了!朋友妻不可欺,朋女妾不可滅嘛!”惠東川追問道:“噢?你是左主任什麼人呀?”
王一丹毫不猶豫地說:“算是個妾吧!”惠東川無言了,這個女人為什麼要把自己和左竹勇的關係直接透給我呢?是想借左竹勇的名頭達到什麼目的吧?要是這樣就好了,她隻要敢要我的錢,那麼,這3.2個億的工程就跑不了!
這樣一想,他心裏更有底了,他無話找話道:“怎麼,王總是以公司為家呀?”王一丹像一陣風似地端來了早餐,雞蛋餅、火腿片、生菜葉和麵包。她麻利地做好了“三文治”放在一個小盤裏說:“要沒有洗手的話,就用筷子夾著吃吧!”惠東川笑著說:“你這麼肯定,我沒吃早餐?”
王一丹給自己夾好了一個三文治,咬了一口說:“當然!”
惠東川也不客氣,邊吃邊問:“為什麼?”王一丹衝惠東川調皮的笑笑說:“別看我風風火火的,有時候像個男人似的!但是,你別忘了我是一個女人,心細是天下女人的特點,我呢,從電話裏聽出來了,你這個家夥剛起床。然後刷牙、洗臉,再開著蘭河600往這兒跑,正好沒有吃早餐的時間!”
王一丹見惠東川快吃完了,就放下自己手裏吃的東西,把兩包開水預熱好的“蘭河”純牛奶打開,分別倒進了兩個杯子裏:“嗯,我還像個家庭主婦的樣子吧?”惠東川吃下了最後一口說:“豈止是像啊!我都有點妒忌左主任了!”
王一丹笑笑說:“妒忌什麼呀?你這個家夥一表人才,公司那麼多美女,哪個不是你老總的一盤菜啊!”惠東川搖搖頭說:“美女是不少,可沒有一個像王總這樣有檔次的啊!俗話說,寧吃仙桃一口,不吃爛杏子一筐呀!那些所謂的美女,充其量也就是一堆爛杏子呀!”
王一丹見惠東川又扯上自己了,便三下五除二吃完,收拾完戰場就進廚房了。一會兒工夫,她又一陣風似地進來了。她給惠東川開了一瓶紅茶飲礦泉水後,開門見山地說:“惠總,我們說正事兒吧!這個3.2億的工程呢,一定給你,你呢,……惠總,你不會錄下我的音吧?”
惠東川一驚:“怎麼,王總這麼信不過我嗎?”他說著把西裝、襯衣、褲兜全翻了出來,又把手包拉開:“看到了吧?”王一丹的表情馬上變得冷若冰霜了:“惠總還好意思說信過信不過的話嗎?我問你:你那天去老左那裏,為什麼帶著錄音筆?”
惠東川嚇了一跳,我那天帶著錄音筆的事她怎麼會知道呢?如果是左竹勇告訴她的,那麼,左竹勇又是怎麼知道那天我身上帶著錄音筆呢?這樣一想,他就坦然了,她一定是在詐他!怪不得左竹勇那天說什麼也不收禮,一定是他懷疑我身上有錄音筆啊!薑還是老的辣,這劉啟東果不其然是老手舊胳膊呀,他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吃腥的貓,我還在那裏和人家爭論呢。現在看來,人家劉啟東說的是對的。左竹勇也是人不是神啊!隻要是人,他就不會不收一千萬的重禮。他之所以那天不收禮,就是因為那天他懷疑上我了。事後,他和王一丹幽會的時候,又把他的懷疑告訴了情婦王一丹。一定是這樣!不過,他們僅僅是懷疑而已,他們根本吃不準我身上究竟有沒有錄音筆?
惠東川哈哈哈笑了:“王總,你和左主任錯怪我了!我不是那種人!再說了,我還能信不過左主任嗎?他能收我的錢是看得起我,也一定會滿足我。我既然目的也達到了,我還錄音幹什麼?這不成過河拆橋了嗎?”
王一丹冷笑:“你這個家夥,你還是別再裝了。我問你,你那天中途到衛生間幹什麼去了?啊?你該不會說去解手了吧?”惠東川這時的防線全坍塌了:左竹勇家裏(衛生間)一定有攝像頭,否則的話,我去衛生間調整錄音筆的事他們怎麼知道了?王一丹見惠東川頭上直冒冷汗,知道他已經招架不住了,就又和顏悅色地說:“隻要你承認自己錯了,我們絕對既往不咎!我們也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而是劉啟東那個家夥指使你這樣做的,對嗎?”
惠東川見人家連劉啟東指使的事都知道了,便一股腦兒把生了的養了的都說了,這才得到了王一丹的諒解。她端上兩杯順王府葡萄酒,把一杯遞到了惠東川的手裏:“來吧,我們從現在起,重打鑼鼓重唱戲,一切都從今天開始!幹杯!”
此時此刻,惠東川已經把王一丹佩服得五體投地了。這麼優秀的女人,怎麼就與自己無緣呢?他忙和王一丹碰了一下:“說得對!王總,從今後,我一定惟你和左主任的馬首是瞻!幹!”喝完酒後,王一丹笑逐顏開:“惠總呀,我們談談‘生意’吧!”惠東川絕對真誠地說:“王總,我第一次和你打交道,就按老規矩,10%,去掉零頭,3個數,你看如何?”
王一丹哈哈大笑著握住了惠東川的手:“英雄所見略同!好!我們成交了!我這裏還有發票,隻能開電腦和辦公軟件……”惠東川打斷王一丹的話說:“不需要!我隻想繼續和王總合作下去!三個數之後,再能不能把惠哥關照一下?”
王一丹又恢複了嘻嘻哈哈的性格,她高興地大叫:“好一個惠總!你這個家夥,我認你這個家夥為朋友了!你說吧,隻要是新區的項目,在不在我們公司的地盤上,沒關係!”惠東川喜出望外地說:“你是說在梁林、楊曉芸地盤上的活,你也能做主?”
王一丹頑皮地點頭說:“是呀!隻要是左主任能做主的活兒,我都能定下來!”惠東川反客為主,他把自己和王一丹的酒杯都斟滿了:“能不能把‘民俗風情博物館’和楊曉芸地盤上500棟小型別墅的工程也給我?……噢,對不起,王總!”
他從手包了掏出了三張一千萬元的銀行卡和密碼:“給,先把三個數兌現了。”王一丹接過銀行卡說:“500棟小型別墅總造價三億元,‘民俗風情博物館’總造價七點五億元,一共是10.5億元……”
惠東川舉起杯子和王一丹碰了一下,伸出了左手一個手指頭,壓低聲音說:“請你放心,一個大數(億元)的回報,我30天內兌現!不過……”
“不過什麼?”
“你得讓我在10天之內簽下合同!”
“沒問題!”
“主任那裏……”
“從現在起,他的主就由我做了!”
“明白!”
“明白就好!……幹杯!”
“幹杯!”
王一丹沒有喝完杯裏的葡萄酒,惠東川不依了:“怎麼,王總,你看不起我老惠?”
“彙總,你這個家夥,你是一個做大事情的人,你能不能考慮在我公司的轄區裏,做做善事啊?”
“什麼善事?”
“比方說,修建一所希望小學,或者幼兒園什麼的。這樣,我們老左就能夠替你說上話了。”
“啊呀!”惠東川給自己和王一丹的杯子裏都斟滿了葡萄酒:“王總,你這麼一說,我就對新區更有信心了。”
“此話怎講?”
“因為,你王總沒有把我當外人看。王總,請您放心,東川希望學校和東川幼兒園的事情就定下來了,我們東川集團馬上設計、馬上建設!”
“謝謝彙總。”王一丹把惠東川的酒杯碰了一下:“為我們共同的事情幹杯!”
“幹杯!”
……
惠東川正站在雨中盡情地回憶第一次到這裏來的每一個細節時,那個醜陋的女服務員過來了:“惠先生,我們王總讓我把傘給你,她怕你讓雨淋壞了!”惠東川這才發現自己的渾身上下全濕透了。他對她說:“不用了,我這就進去了!”
惠東川噔噔噔噔上了樓,在門口換拖鞋時,王一丹笑吟吟地迎了出來:“惠哥,你這個家夥,‘毛毛雨兒濕衣裳’,可我這裏也備下了‘關愛話兒暖心腸’呀。你遲遲不上樓,莫不是王一丹得罪你了吧?”
惠東川握住王一丹伸出來的纖纖玉手說:“小妹,說那裏的話呀,下車後,‘毛毛細雨’下得滋潤,聯想到我們集團三月內開工了六個工地,我高興啊!我怕身體著火,就讓雨淋了一下,舒服極了!”
王一丹請惠東川坐在了寬大的沙發裏,關切地問:“要不要換換衣服?”惠東川搖頭晃腦說:“不用!”
惠東川從手包裏掏出了十張一千萬元的銀行卡和密碼說:“王總,勤借勤還,再借不難,上次借你的‘一萬塊’錢還給你,你點一下。”王一丹接過沉甸甸的一億元銀行卡後說:“你這個家夥,要是手頭緊,就先花著,慢慢給我。”惠東川說:“托你的福,我們集團最近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但順利地拿到了銀行貸款,還兼並了十一家建築公司!今天的東川集團已是今非昔比了!……”
[2]
梁林轉完八平方公裏的東部文化旅遊區所有景點複製工程後,已經到下午下班時間了。她因為惦記著蘭大附院住院的王玉玉,就把所有工程的彙總、總結工作交待給了隨行的公司黨委副書記、副總經理幾個人了。
她站在武威天梯山複製工程工地的一堆木材旁說:“給武威市的領導講一講,他們的工程進度很快!但是,他們的防火措施很糟糕,我們檢查時就發現有不少民工在工地抽煙。存在類似問題的還有敦煌莫高窟工地、夏河拉卜愣工地、張掖馬蹄寺等工地。
“你們告訴他們:這裏的建築主體有近乎一半是以木材為主,嚴禁煙火,這是最起碼的要求!萬一發生火災,不但要造成不必要的損失,而且還會影響工程進度!這個責任由誰來負?如果影響了‘十大主體工程’的按時完工、剪彩,那就不是損失幾個錢的問題了!從現在起,你們幾位都給我在各自分管的片區盯著,繼續落實、完善各項規章製度,把問題解決在交工之前!否則,公司隻有按規矩辦事了!……”
公司黨委副書記金羽說:“梁姐,你放心去吧,代我們向王大媽問好!祝王玉玉早日康複!”幾位副總也相繼表態說:“我們會操心的!你去忙吧。”梁林當然要心安理得地走了,因為她知道他們會認真的。否則,交工後出現的問題是各單位自己負責。也就是說,你現在發現無論那方麵的問題,不管涉及的經費是多少,都有各地區和建設單位負責,超出的經費也會按程序審核追加。
如果工程結束了,你才發現這裏少了個值班室,那裏缺了個洗澡堂,那麼,這些錢都要由公司各經營單位自己來掏腰包的!而將來這些經營單位的頭頭腦腦們,全是這些公司級的高級管理人員。如果發生如火災一樣的意外事故延誤工程進度的話,她們的頭上都有相應的懲罰責任呢!當然,主要責任都讓工程承包方承擔了,她們隻承擔一點次要責任。
有了工程監理、未來經營單位負責人和各地區駐工地領導監督,承包方不敢有絲毫的麻痹大意。別說是偷工減料了,就連顏色變了都有人過問。這樣,等於給工程加了好幾重保險。所以,梁林自信,在八平方公裏的東部文化旅遊區裏的所有工程,都將是最好、最優的工程。
當然了,好的思路、好的工作方法,作為蘭河新區開發集團的老總包發虎來說,他是不會放過的。現在,梁林的“工程四檢法”已經在整個開發集團推行開來了,而且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想到這裏,梁林的臉上有了笑模樣了,她對金羽等幾位助手說:“你們也去忙吧!等我有空了請你們吃五星級!助手們全是二三十歲的“三士”(學士、碩士、博士),聽老總說吃“五星級”,自然是一陣歡呼聲了。
比梁林小兩歲、今年29歲的黨委副書記金羽還是單身漢,他一直在追著梁林,見梁林有了笑臉就乘機與她套起近乎來了:“梁姐笑起來真好看,剛才我們肚子餓得咕咕叫,現在,我的肚子都飽了。”
年齡最小的26歲的副總經理唐玉平開玩笑說:“那從現在起你別吃飯了,就看著梁姐笑吧!”梁林擰了她的腮幫子一把:“死丫頭,你想累死我呀?”唐玉平說:“那你可以不笑呀!”梁林轉身邊走邊說:“那不就把我們的大書記餓死了嗎?”在大家的哄笑聲中,梁林拉開車門上了車。她發著車向嘻嘻哈哈著的部下們招了招手,車子就一溜煙兒跑了。
趕到醫院時,左竹勇、包發虎、錢劍波他們已經到了。兩名警察站在淚流滿麵的羅回德身後,正聽著羅回德叫王玉玉呢!王大媽撫摸著女兒的手,傷心的在默默地垂淚呢!梁林從病房門上的玻璃窗裏見左竹勇他們都坐在病房一邊的沙發上、椅子上時,便輕輕地推開門走了進來。
左竹勇見梁林遲到了,沒有責怪她,隻是小聲對她說:“你們每個人輪流喊十分鍾時間,你遲到了就喊一小時吧!”梁林小心地坐在左竹勇的對麵輕聲說:“這樣的懲罰,我樂意接受!……”包發虎也小聲說:“怎麼才回來?我看金羽他們不錯嘛!放手讓他們幹就是了。”
左竹勇接上說:“是啊!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啊!你可要注意身體,別累環了!”梁林看了一眼哭泣著叫王玉玉的羅回德,又轉過頭來小聲對搓著彌勒佛一樣肚子的左竹勇說:“領導不是告誡我們‘小心開得千年車,貪心不吃公家飯’嗎?所以,我們一周一次的工程進度例行檢查,我必須要參加的!”
左竹勇、包發虎他們點點頭說:“噢,是這樣呀……”
正說著,門嗵的一下被推開了,王一丹抱著一束鮮花咋咋呼呼進來了:“好啊!你們來看玉玉,也不叫叫我……”王一丹見大家都驚愕地望著她,尤其是左竹勇,他的目光裏射出的是說不出的無奈……
王一丹立刻刹住了車,衝王大媽說:“對…對不起!……”
左竹勇小聲對包發虎他們說:“我們先去吃臊子麵去,蘭河醫科大醫院食堂的臊子麵很好吃的,完了來換他們!”說著起身就往外走,包發虎、錢劍波都跟了出去,王一丹遲疑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在醫院的地下食堂裏,蘭河醫科大醫院院長何丁正陪著左竹勇一行吃臊子麵,服務員還在一盤一盤地上菜呢!被左竹勇叫住了:“菜不要上了!我們就吃你們的臊子麵!”服務員就看何丁院長,何丁見上的無非是鹵豬肉、鹵雞之類的熟食,也知道再沒有什麼新花樣了,就說:“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