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草原即使是在白日也是有些清冷,更別談夜晚。
冷風徐徐不停,若是僅吹一時半會也沒什麼,但吹得久了,就會感覺到那原本柔軟的風逐漸變成了犀利的刀子,在裸露於外的肌膚上一刀一刀地切割著,讓人肌膚生疼。
商隊中大多是些練家子,身體素質都還算不錯,但是沒有修為在身,再怎麼健壯,麵對草原上的寒風還是撐不了多久,都早早地鑽入了帳篷之中。
孟浪和那兩位少年修士則露宿於外,受一夜冷風吹。
倒不是孟浪不想進帳篷裏睡,隻是和一幫陌生的大男人擠在一個帳篷裏,先是討論些粗俗不堪的話題,然後再在如天雷滾滾般的鼾聲中入眠,光是想著就讓他心生排斥。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既然要做孤傲拔高的樹,那被風摧殘也是自找。
好在,孟浪打小在位於大陸極北之地的北荒長大,小時候柳老頭為了鍛煉他的體格,沒少讓他在大半夜穿著薄衣在外吹風,雖說因此大病了數次,但病一次,身體就健壯一次,這點冷風對他而言著實不算什麼。
那兩位少年修士似乎也對這冷風毫無知覺,一個坐在篝火前抱刀休憩,一個則手握著弓箭繞著帳篷四處巡邏。
孟浪故意和兩人離了些距離,躺在一個遠離篝火和帳篷的位置,手握著一個羊皮袋,裏麵裝的是上好的高粱酒,是他從鄴城買的。
喝酒算是孟浪一路來唯一的消遣,所以每當路過城鎮他都要去買些酒。
商隊中不少人在聞到他羊皮袋中散發出的酒香時都露出羨慕的神色,看來都是些喜好喝酒的人,但一路來不管是在城中還是城外,沒有一個商隊的人喝過半點點兒酒。
雖然不知道為何,但孟浪料想是呂善不讓他們喝酒,畢竟酒這東西,和女人一樣,說好喝一口,絕對會喝第二口第三口,容易上癮誤事。
走關內關外路線的商隊和馬賊一樣,撈的都是刀架在脖子上的錢,利潤雖豐厚,但隨時都有可能丟掉小命,謹慎些總沒錯。
看呂善一路來表現出的精到,就知道他沒少走這條被稱為“黃金之路”的商道。別看他穿得樸素,說不定就是家財萬貫富可敵國的人,就同徐士林一樣。
想起徐士林這個便宜嶽父,孟浪肅然起敬。在他心目中,徐士林和柳老頭一樣都是老於世故深沉得可怕的人。
這個因為天水城城主拓跋葉赫之子拓跋哉一句“徐昭蘭必須嫁給我,除非你想滾出天水城”而公然將自己的長女推到拋繡球的高台上的老人,雖是南人,卻有著比北人更高傲的頭顱。
縱使拓跋家在天水城權勢無兩,還是西夏少有的幾支顯貴大族,他也絲毫不放在眼中,用自己別出心裁的方式抽了拓跋家所謂名門望族的臉麵。
雖是拋繡球,實則是讓長女自己在天水城萬千男兒中擇夫,這般舉動也就他徐士林做的出來了。
而拓跋家,在徐士林如此張揚的嘲諷之下,居然忍氣吞聲,沒有發作。
南人精於心計,善於織網,徐家雖不是官宦世家,但徐士林身為商人,比任何人都明白關係網的重要,誰也不知道他已經把網織到了哪裏。
倒是便宜了他這個恰好路過,偶睹徐昭蘭容顏的過客。
不知道自己這嶽父知道自己離去後會做些什麼,不知道徐昭蘭會不會傷心。
孟浪雖然人已離天水城千裏之外,但心仿佛還停留在那個滿地都是紅黃楓葉的大宅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