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浪清醒時,身姿飽滿但沒有多少熱度的太陽早已高懸於空中。
天朗氣清,草原卻是一片嫣紅,到處都是屍體,毀了草原本該有的美景,讓孟浪情不自禁地皺起眉頭。
呂善起了兩堆篝火,一堆用來焚燒昨夜戰死的夥計們的屍體,而另一堆正被兩位少年用來燒烤馬肉。
一邊是人肉焦糊的味道,一邊是撒了孜然椒鹽等佐料的馬肉香味,若是常人斷難接受,但對於行走江湖的人而言,這就是現實。
於他人的死亡中繼續過自己活著的人生。江湖人,有他的快意,也有常人所體會不到的沉重。
“朋友,來塊馬肉吧。”見到孟浪坐起身子,背負著弓箭的少年揮了揮手中烤好的馬肉,向他打招呼。
昨夜激烈一戰,念力耗盡,精力也是耗了大半,肚子早已從聞到馬肉味道開始咕咕直叫,孟浪沒有拒絕,衝著那少年點了點頭。
少年將手中馬肉丟向孟浪,孟浪伸手接過,咬一口,唇齒生香。
可惜死去的人,再沒有機會一嚐馬肉的美味。
孟浪望了那澆了油燒得異常猛烈的篝火和沉著臉站在篝火旁一言不發的呂善一眼,心中有些傷感。
昨夜不是他第一次麵臨生死攸關之境,所以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但卻是他第一次在戰場上送走昨日還在自己身邊談笑風生的人。這種感覺,雖然比不上柳老頭走時讓人崩潰絕望,但也讓情緒壓抑得如同滿地凝結的濃重血漬。
孟浪忽然感覺嘴中的馬肉並沒有那麼美味,甚至還有點倒胃口。
隻是,活著的人還要繼續往下走,誰也不知道前路有什麼在等著自己。
在能填飽肚子時盡量填飽肚子,這是江湖人想要活得久些不得不遵守的準則。
三下五除二地解決掉手中馬肉,給了那少年要不要再來一塊的詢問以否定的答案,孟浪重新躺回草地上,仰望頭頂一碧如洗的蒼穹。
草原的天格外得高,也格外得藍,還有閑雲幾朵,也白得純粹。
望著那在空中緩緩漂浮的雲,孟浪忽然有一種幻覺,感覺動的不是雲,而是自己。
他感覺自己飛到了空中,被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攜著緩緩而行。
這種感覺很微妙,讓人腦袋發暈,卻又舍不得掙脫出來。
“你是北荒人?”就在孟浪神遊於空中之際,一個帶著北腔卻說著南話的別扭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側頭望去,孟浪見著那背負弓箭的少年坐到了自己身邊,用一雙黝黑而靈動的眸子望著自己。
孟浪在他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雖不清晰,但他看到了一窩如雜草般肆意的頭發。
孟浪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點頭反問道:“你也是吧?”
“嗯,不過你長得像南人。”少年用他並不嫻熟的南語說道。
“我是男人。”孟浪咧嘴一笑,說道:“地地道道帶把的男人。”
少年麵色一紅,吃力地解釋道:“我說的是你像南方人。”
孟浪將雙手枕在腦後,遠眺蒼雲,說道:“大概我祖先是南方人,但我長在北荒,骨子裏,我是個北荒人。”
“我喜歡你的回答。”少年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從地上摘起一片青草葉,塞入口中含著,目光遠眺西北,神色中流露出一種懷念之情,問道:“你為什麼離開北荒?”
“你為什麼離開北荒?”孟浪沒有回答,反問回了同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