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棋局環環相扣,精妙無比,對弈的人都以為自己勝券在握,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然而結局卻是死局,困死自己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己的心。
懷帝駕崩,安王似乎一夜間明白了一切,看透了所有,活著隻為擔負起肩上的重任,完成對子謙的承諾,無欲無求,無愛無恨。
可是非魚依舊困在,自己編織的那張網裏,越聰明越驕傲的人,往往堪不破。
她真的不愛無月嗎?
真的隻是因為驕傲和自尊,自導自演了這場鬧劇嗎?
非魚笑了,想了這麼多年依舊想不透,或許是不願意去想。
孟子洛將她關在鎖鳳閣裏,要她親眼看著他治下的盛世江山,因此不惜耗費財力物力,更不惜血本用名貴的藥材,養著她早已腐朽的身子,甚至還想治好她的眼睛,這些奢侈的花費當真可笑。
太醫院的老頑固們都是一群庸醫,隻懂得照本宣科,固本培元,非魚不願意受他們的折騰,搬出無數稀罕的醫理藥理,聽得那群老頑固瞠目舌結甘拜下風,自此之後再也沒有臉,踏進鎖鳳閣半步。
其實,有些時候拿這群人消遣一下,也挺不錯的。
手背上傳來一陣柔軟的冰涼,非魚用指尖觸了觸,原來是一滴晶透的雨滴。春天是容易下雨的季節,雨絲纖柔,一眼望上去如煙如絮,帶著飄逸般的朦朧,不知醉了誰的舊夢。
微微的溢出一聲歎息,從軟榻上起來,非魚步履輕盈,不一會就走入殿內。
這條路走了六年或許還要更久一些,非魚早已銘記在心,完全不像剛開始那般磕磕碰碰。
北麵的窗戶開著,不時有風卷著雨絲飄進來,懸掛在床邊的風鈴,就會發出一陣悅耳的聲音,每當聽到這種聲音,她的心情就會顯得特別好,尤其是現在。
她的嘴角不知從什麼時候帶上了綺麗的笑,不含譏諷、不含怨懟,單純的就像窗戶外含苞待放的花兒。
走到窗邊雙手交疊搭在窗欞上,透過煙雨蒙蒙看向遠方的一隅,她知道在無數道紅宮牆之外有一條河,河上有一座喬,傳說月圓之夜,兩情相悅的戀人如果攜手橋上,能從河中的倒影看到一個圓滿的圓,那麼他們將永遠在一起,得到神的祝福。
曾幾何時,她也從橋上走過,有那麼個白衣賽雪的少年朝她微笑,用一根紅繩纏住了她,也纏住了自己。
彼時總免不了猜忌和利用,將純真的感情耗盡了,當徹底失去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可笑。
如果……如果,可以重新選擇,還會有那麼多傷害嗎?
“咳咳……咳咳……”
斷斷續續的咳嗽打斷了非魚的沉思,那張白皙到幾乎透明的臉,因為咳嗽有些泛紅,豔如春花,就連那雙空洞,沒有焦距的眸子,也染上了一層淺淺的晶瑩,泛著瀲灩的波光。
‘少日春江雪。聽雨落、化相思,桃花前渡,紅線定情情不知。離人淚、莫傷懷,一盞酌酒,醉夢千年無繾綣。不當怨,花落盡,離殤向誰訴。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淺淺的隨風而來的,不知是誰的吟唱。
非魚嘴角的笑越來越深,也不多做壓抑,在肺腑見衝撞的血氣上湧,從勾起的唇瓣上滾落,在衣襟上留下一朵朵旖旎的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