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3年8月15日
十二歲的江漫,在弟弟不要的日記本上寫到,奶奶去了天上,而我去了地獄。
日記本,在第二天就被弟弟發現了,並且告訴了媽媽。
然後,江漫就得到了她人生的第一個耳光。
一巴掌下去,江漫的半邊臉都紅了,腦瓜子也跟著嗡嗡作響。
然而,那個耳光並不是因為日記本裏的內容。她甚至都沒翻開日記本,隻是因為弟弟汙蔑江漫偷了他的筆記本。於是,媽媽就不問原因的給了她一巴掌。
媽媽矮矮瘦瘦的,打人卻極有力氣。她目光冷漠,仿佛看什麼仇人一樣:“小時偷針,長大偷金,也不知道你奶奶這些年怎麼教你的。盡學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淚水早已經在眼眶打轉,江漫卻忍著沒讓它落下來。
“我沒有。”
委屈,不甘湧上心頭。這日記本是弟弟親手丟到垃圾桶的。她隻是從垃圾桶裏撿起來了。她沒有偷,真的。
“啪。”
又是一個響亮的耳光落了下來。一巴掌,江漫沒穩住坐到了地上。
媽媽卻滿眼憤怒:“你還敢頂嘴。那你說這是什麼?”
她高舉著那本筆記本衝著江漫咆哮。
“我真沒有,這是我從垃圾桶裏撿出來的。嗚嗚嗚…”
到底才十二歲,江漫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還敢撒謊!”
媽媽吼得聲嘶力竭。她一點也沒有懷疑弟弟,甚至都沒有問,就這麼給江漫定了罪。
“我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江漫依舊固執的為自己辯解。
可這一幕落在媽媽眼裏就是狡辯。
她順手抓起旁邊的衣架,對著江漫就是劈頭蓋臉的抽。
“還不承認。”
“偷沒偷,偷沒偷,你說。”
“再不說就剁了你的手指。”
衣架抽得真疼,一抽就是老長一條紅印子。江漫不敢躲,她隻能死死的護住自己的臉。
可即使是如此,江漫也沒有承認是自己偷了日記本。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
她沒有偷日記本,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承認。
最後,江漫被關進了天樓。
天樓,是他們家用來晾衣服的地方,空空蕩蕩的,除了江漫,什麼也沒有。
小小的江漫,就這麼抱著雙膝,把臉埋在裏麵。
恐懼,疼痛,孤單全都向她襲來。
她想,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能來救她就好了。
可惜,沒有。
夜那麼長,風那麼冷,周圍靜悄悄的,稍稍一點點的動靜都能把江漫嚇得半死。
淚水已經流幹了,嗓子也沙啞的發不出聲,聽著屋子裏傳來的響亮的鼾聲,江漫想,如果奶奶還在就好了。
她想奶奶了。
隻可惜,奶奶去了天上。這世界也再沒人愛她。
後半夜,江漫發起了高燒。整整一個星期。她想,其實那個夜晚她就已經死了。
不然,當年那個活潑靈動的江漫,是如何變成這個膽小沉默的江漫呢?
2
2013年9月1日
是雲縣中學開學的日子。
天還沒亮,江漫就醒了。
她將地上的被子一卷,小心翼翼的離開了。
門關上的那一刻,她明顯鬆了口氣。
學校離家很遠,江漫走了足足兩個小時才到。
那時,天剛亮,學校還沒有什麼人。江漫就站在門口,死死的盯著用金漆描繪的雲縣中學幾個字。
其實,這不是一個好中學,這裏的大部分學生都會去職業高中。
但這卻是江漫唯一的機會。
報名,領完書和校服後,江漫就默默的坐在教室看書。
這樣的行為無疑是異於常人的。尤其是在這樣的學校。
但如果是兩個人呢?
坐在中間靠後的江漫默默抬起頭。
隻一眼,就瞧見了那個跟她一樣,坐在教室看書的男孩。
是那樣的幹淨,沉穩。
陽光正好,透過窗外的梧桐樹,灑落在他的眉眼。他就安靜的坐在窗前,窗外是風聲,鳥鳴,笑語。他就這麼坐著,仿佛獨立於喧囂之外。
他叫顧夕琰。
跟江漫一樣,是個話很少的男孩子。
兩人之間的交集不多,甚至說可以沒有。但江漫每次學累的時候,就會抬頭看他。仿佛他在,自己就會安心一樣。
可他們之間連話都沒說過一句。
但他卻像她的動力源泉。
3
學校的第一次月考是在開學的一個月後。
雲縣中學沒有強製上晚自習的規定,而考試通知下發後,教室也隻零零散散的坐了一小半的人。
都說人多熱鬧。
可這樣的喧囂卻讓江漫覺得十分不自在。
深吸了口氣。
江漫默默拿出書,走到了學校小花園的長廊上。
夏日的溫期很長,即使太陽已經下山很久了,餘熱也沒有消散。感受到石凳傳來的熾熱溫度,聽著耳邊的蟬鳴,江漫莫名的心靜起來。
今天數學老師講的內容很多,但大多隻是粗略的提了一嘴,江漫沒有聽懂,就隻能反複看書,專研課本上的例題。
對於這次的考試,她既害怕,又隱約有些期待。
於她而言,考試就像救命稻草一樣。這是她唯一知道自己學得怎麼樣的標準。但她又忍不住擔心。要是自己學得不好怎麼辦。
書還沒來得及翻看,遠處就傳來了腳步聲。
江漫抓緊課本,下意識的緊張起來。
她覺得,自己就像臭水溝的老鼠一樣。是見不得光的。隻要有人靠近,她就會忍不住的躲遠。
好在,來的人是顧夕琰。
江漫在內心默默鬆了口氣。
他仿佛一早就知道江漫的存在,徑直走到了她對立麵的石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