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雲鵬正要有所動作時,眼前出現了一條土路。路邊,躺著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那男孩頭上留了一條辮子,似乎是清朝人裝束。那男孩瘦得皮包骨頭,如果不是他的身子偶爾動一下,完全像一個倒斃路邊的餓殍。
遠處走來一個年約70歲的老和尚,經過男孩身邊時,老和尚蹲下身去,把男孩扶了起來,喂他喝了一點水,吃了幾塊幹糧。過了一會兒,男孩精神好了點,對老和尚納頭便拜,叫道:“師父,我要跟著你當和尚。”
那老和尚考慮良久,才歎了口中氣,說:“好吧,可憐的孩子。”
老和尚帶著男孩,上了佛來山。佛來山的來佛寺中,隻有這一老一少兩個和尚。老和尚為徒弟取法名“神木”
神木和尚在寺中漸漸長大,老和尚卻始終不見再老。這天,老和尚對神木說:“徒兒,為師要雲遊去了。你知道為師為什麼為你取名‘神木’?”
神木搖頭說不知道。老和尚說:“如果你到40歲時,還沒有悟出什麼來,就還俗吧。”說罷,飄然而去。
從此,在寺中修行,下山化緣,做善事,就是神木的生活。一次,人已中年的神木,整整入定了七天。入定醒來後,神木開始收徒。過了不久,神木叫上兩個徒弟,帶著斧頭鋸子,師徒三人,進入佛來山林深處,尋到一棵兩人合抱的紫檀樹,砍倒,截成一人多長的段,分幾次把木頭運進禪房後的密室中。
從此,神木在吃齋念佛、普渡眾生之餘,開始進入密室,在一段紫檀樹幹上敲敲鑿鑿,精雕細刻。
日複一日,神木漸漸變老。他對那段樹幹的雕刻,始終沒有停止過。年複一年,那段紫檀樹幹,漸漸形成了一個人的輪廓。在神木六七十歲時,那段樹幹,終於被雕刻成了一個栩栩如生的老和尚,而這個木頭老和尚,就是神木自己。
一天晚上,神木完成了木頭和尚身上的最後一刀。就在這時,奇跡發生了,那個木頭和尚,竟然從木台上坐起身來,活了!
神木走出密室,在蒲團上盤腿坐下;而那個活過來的木頭和尚,也跟著神木出了密室,走到神木麵前的一個蒲團上,盤腿坐下。神木雙手合什,念起經來;木頭和尚也是雙手合什,也念起經來。那跟神木一模一樣的木頭和尚,雖然活了,但舉止機械,目光呆滯,如同行屍走肉。
念了會兒經,神木用一支蠟燭,點燃了自己的身體。
接下來的情形,幾乎同昨天晚上蔣雲鵬所看到的“焚僧事件”,全無二致。
真神木化為灰燼後,木頭神木成了來佛寺的方丈。
春去秋來,又過了幾十寒暑。已成肉身的木頭神木,容貌始終保持在70來歲的樣子。一天,神木進入密室,開始雕刻一個自己的塑像。曆經數十寒暑,塑像終於雕成,“真”神木****,由他雕成的木頭神木取而代之。
從第二個活了的木頭神木和尚主持來佛寺的那年起,來佛寺開始熱鬧起來。縣政府抓住商機,建了一條上來佛寺的公路,在佛來山開辟了相關配套旅遊項目。
大約在第二個木頭神木“二十幾歲”那年,一天,他忽然發現自己的皮膚開始發黑、潰爛、腐朽。神木大驚,連忙進入密室,開始雕刻。
幾年後的一天晚上,也就是昨天晚上,第三個木頭和尚雕成了,也活了。
這時,一個聲音在蔣雲鵬耳邊響起:“兩位施主,你們剛才所看到的,就是老僧的曆史。”
蔣雲鵬的眼睛一花,不由揉了揉眼睛,見神木好端端地坐在他和郭濤麵前。而郭濤也在揉眼,想來他剛才也看見神木的“曆史”了。
神木繼續說:“我在第一個40歲那年,入定七日悟出:師父之所以為我取法名‘神木’,是要我刻成自己的木像後,焚身涅盤;又悟出:人的精神、意識和智慧,也是人體之‘能’,在40歲至70歲之間,是成熟期和鼎盛期,過了70歲,就會迅速衰退。40歲以後這30年,這個時間段內,我在雕刻木像時,會注入更多的‘能’在裏麵。我涅盤的時候,是70歲,是為了讓自己的精神、意識和智慧,以及外貌,永遠保持在70歲的樣子。一般情況下,人過70,相貌改變就不大了,也就不怎麼會引起人們過多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