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明初外交詔敕為例
萬明
以皇帝名義發出的布告文書,統稱為詔令,宋人編輯有《唐大詔令集》和《宋大詔令集》,可為例證。詔令也稱詔敕,明代詔令文書中最常用的是詔與敕兩種類型,行用最多的是詔。詔令文書的史料價值之高不言而喻,是我們研究曆史不可或缺的重要原始資料之一,也是研究最基本的第一手資料。但是遺憾的是,迄今鮮見對於明代詔令文書的專門研究,關於詔令類型的探討尚屬闕如。外交詔令文書是以皇帝名義發出的有關外交事務的布告文書,是詔令文書的重要組成部分,古代一切對外關係大事、要事、相關法律命令、大政方針和重要決策,都是以皇帝名義,以詔令文書來頒布處理的。中外史籍中所見明太祖外交詔令,涉及的種類有詔、敕、諭、製、冊、書、誥、祭文、祝文等,幾乎囊括了明代詔令文書的全部種類,也大體上反映了各類詔令在明初外交上的使用和傳達情況。故在此以外交詔令為例,撰文略述之。
一、詔敕的源流
在中國古代,詔令文書的起源很早。《尚書》表明,根據不同的功用,古代文書的形式有誓、誥、祝、命等。秦統一六國之後,“皇帝禦寓,其言也神,淵嘿黼康,而響盈四表”。當時“命為製,令為詔,天子自稱曰朕”,“製”和“詔”遂成為皇帝所頒命令的專稱。漢代的詔令文書進一步發展完善。東漢蔡邕的《獨斷》和南朝梁時劉勰《文心雕龍·詔策》裏,均對詔令的名稱特點有所論述。《獨斷》記載:
漢天子正號曰“皇帝”,自稱曰“朕”,臣民稱之曰“陛下”,其言曰“製詔”……其命令,一曰“策書”,二曰“製書”,三曰“詔書”,四曰“戒書”。
對於名目類型的劃分和變化,後者更為詳細。但是所謂“漢初定儀則,則命有四品:一曰策書,二曰製書,三曰詔書,四曰戒敕”,也就是說漢朝皇帝的禦用文書分為策書、製書、詔書、戒敕四類,這一概括是沒有變化的。此後,皇帝的下行公文的文體曆代相沿,出現各種名目,唐朝有冊書、製書、慰勞製書、發日敕、敕旨、論事敕書、敕牒7種形式。《宋大詔令集》收集有製、詔、赦、德音、冊文、敕書、禦劄、批答等類。北方民族建立的金朝,皇帝頒發的詔令文書有多種名目:詔、製、冊、敕、諭、誥、令、旨、口宣、祝文、祭文、鐵券文等,已形成更為複雜的分類。元朝的版圖遼闊,適應多民族國家的統治需要,頒發的詔敕不僅有蒙文,也有漢文,並有詔書、聖旨、璽書、冊文、宣命、製書、敕書等多種名目。主要的有四種:詔書、聖旨(璽書)、冊文和宣敕(或製敕)。其中,詔書與聖旨是比較重要的兩種形式。發展到明代,詔令文書在繼承曆代的基礎上,也有自身的發展特點。根據《明太祖禦製文集》(下麵簡稱《禦製文集》),可以大致了解明代詔令文書的種類有以下8種:詔、製、誥、書、敕、敕命、祝文、祭文。實際上,正如陳高華先生指出的,《文集》中所收的詔令是明太祖所親撰,包括的種類並不完全。鑒於外交詔令是詔令文書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應用於外交方麵的詔令文書,基本上涵蓋了詔敕的所有種類,為我們了解明初詔敕的使用與發布提供了重要依據。因此,下麵以外交詔令為例,結合明代有關文體的兩部專門著述,對於明代詔敕的類型進行初步考察。
二、所見外交詔令文書的類型
關於古代文體的專著,主要有南朝時劉勰的《文心雕龍》。在明代,又出現了論述文體的集大成專著:吳訥的《文章辨體》和徐師曾的《文體明辨》。二書雖然不及《文心雕龍》那樣著名,但是卻在文體類型上反映出發展到明代以後,文體伴隨時代發展而豐富演變的軌跡。《文章辨體》五十卷,外集五卷,編輯者吳訥采集了古代至明初詩文,分體編錄,反映了前代至明初文體的發展變化情形,包含了59類;《文體明辨》的作者徐師曾,他的《文體明辨》反映了晚明文體的發展演變情形,包括了127類。文體的發展變化,有著時代的印記。二書的《序說》,言簡意賅,考論了詔令文書各種類型的性質及其流變,對於明代詔令文書類型的了解很有幫助。下麵結合明人的闡述,不避繁複,逐一舉證明太祖外交詔令的各種類型,探求明代外交詔令文書的源流、存在形態及其特征。
(一)璽書
璽,自秦代以後專指帝王之印,名玉璽。璽書是加蓋皇帝印璽的文書。明代文體專著《文章辨體序說》中說:古代璽書是尊卑共用的,“至秦漢,臣下始避其稱。漢初有三璽,天子用玉璽以封,故曰璽書”。這就是說,作為帝王專用的璽書產生於秦漢以後,漢代天子之書以玉璽加封,故有了璽書之稱,為後世所沿襲。徐師曾亦雲:“天子之書,用璽以封,故曰璽書,又曰賜書。唐以後獨稱曰書,亦璽書之類也。”他說明後世天子之書,具有璽書的性質。對於璽書的特點,吳訥曾評論:“夫製、詔、璽書皆曰王言,然書之文,尤覺陳義委曲,命辭懇到者,蓋書中能盡褒勸警飭之意也。”明代璽書,正是繼承前朝王言而來,與古代璽書屬於相同的係統,代表王言的一個重要部分,即以皇帝本人名義發出的給予外國國王的書信。明朝初年,明太祖發出的對外交往第一通文書,就是璽書,也即國書。這通璽書的發出,說明明太祖對於高麗關係的重視和兩國交往的隆重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