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一踏進福寶堂就發現這裏原本該是座小廟，兩邊耳房共有四間，中間一個小院子，供著正麵的佛殿。院子裏掛著成串的玉米棒，辣椒，鹹菜和尿布，各種氣息混雜一起，混著不遠處蘆葦河忽隱忽現的臭。
有孩子的哭聲，還有一個女人的打罵聲，從一間偏房傳出來。
襄看過去，一張小臉突然出現在他視線裏，是個五歲不到的孩子，躲在一根柱子後麵，瞪著的大眼睛肆無忌憚的打量襄。
襄四處一望，這樣的臉有好幾張，一瞬間襄有種不真實感，似乎自己到了另一個世界。
“我叫你不老實！這麼不聽話往後怎麼活！我打死你算了！”那女人的聲音重又把這個世界變得現實起來。
“阿娘，仙人來了。”另一個孩子突然喊。
一陣叮當亂響後，襄看到耳房門口出來了一個女人，看臉似乎已經五六十，身材卻還很好，讓襄拿不準她的年紀。
她滿臉怒容，卻在看見襄的瞬間凍結了，仿佛她認識他。
襄莫名其妙的審視她臉上的奇怪表情，然而那女人神色陡變，滿臉堆上討好的笑，“哎呀！公子大駕！真是！”說著她四處罵，“都給我回屋！元寶！把褲子穿上！”
一個小男孩蹬蹬蹬的就跑，襄這才發現他光著小屁股。
女人迎過來，湊在襄身邊，“敢問公子大駕，有何貴幹啊？”
襄忍住沒有後退避開她，笑了笑，“大娘好，我想領個——”
“女娃子！”女人得意的大喊，仿佛襄的靈魂被她一把抓住，“有的有的！——海棠！小桃！珊珊！”
耳房裏應聲出來幾個女孩子，年紀有大有小，都望著襄，神情各異。
襄挨個的看過去，沒有一個有景安那種從骨子裏透出的恨意和狠勁。
他在心裏歎了口氣，微笑著對那女人，“可否細談？”
女人搓著雙手，笑的翻天覆地，“快請快請！！”
——
襄端起茶杯作勢喝，卻連嘴唇都沒碰上，這樣的茶他是不會入口的，但這畢竟是福寶堂能拿出來的最高檔的東西，他怎麼樣也要裝一裝。
那女人又梳妝了一番，顯得光鮮不少，“還沒請教公子名諱——”她坐下的動作帶出風流場的特點。
“不敢，在下郭雲拙，大娘貴姓？”
那女人似乎怔了一下，卻又非常快的笑起來，“貴什麼唷，就叫我阿紅吧——”
你不配紅這個字，襄想。但他隻是微笑，“還請紅姨費心，給挑個伶俐可愛的孩子。”
紅儀鳳偷眼打量襄，她總覺得這個憑空出現的，帶著迷人而不可捉摸微笑的少年，她似曾相識，然而細看又陌生的緊。他該未滿二十，這樣的年紀不至於是要領子孫輩。娶妻納妾？以他這樣的長相和氣質，恐怕隻有仙女能配得上，哪裏需要跑來育嬰堂？他領孩子？真是八杆子也打不著的事——難道——
紅儀鳳心中嘀咕起來，但麵上絲毫不露。
“好說好說，隻是不知道公子覺得多大年歲合適？”
“十歲左右，要容貌出眾些——”
紅儀鳳誇張的唷了一聲，襄隨即尷尬的笑了，“是為我家老爺挑的，年歲小些容易教養——”
“那是那是——”紅儀鳳一迭聲的應，“不過——我看郭公子是京城來的，想必也知道——這王法有規定，滿了十六歲的堂女才可領——這十歲——”她為難狀。
“要多少錢紅姨隻管明說，銀子不是問題。”襄立刻回答。
紅儀鳳冷笑，“公子開玩笑吧，這不是逼著阿紅犯法麼？”
襄看著她，“紅姨言重了吧，在夜邑買賣堂子堂女司空見慣，有什麼法不法的——”
紅儀鳳更加肯定心裏的猜測，“公子對這事兒倒挺內行——”她一手支頜的笑看郭景襄，“您買過不少吧？”
襄的火騰的就起來了，那女人葡萄紫色的嘴唇說著不少吧這三個字的動作讓襄惡心。
但他隻是不置可否的微笑。
“好貨色價錢可高，公子肯定懂得吧——”
“是。”
“您出多少？”
“紅姨給個價吧。”
“一百兩一個？”
顯然是宰人不眨眼的高價，但襄隻是笑了笑，“不算貴。”
“若是還有好貨呢？健健康康的男娃子喲？公子隻要一個？或者多帶些？”
襄不由得眯了眯眼，“紅姨真會做買賣。”
這買賣將讓你連明天的日落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