鉑蔣趕到翊坤宮時,周孟恩已經昏睡過去了,孩子被一個老宮女抱在懷裏,果然伶俐漂亮,一臉壯實樣。
太醫們卻各個麵帶驚恐。
鉑蔣後來才知道,小皇子剛出來時,渾身冰涼,一動不動,無聲無息。
大家本以為這下完蛋了——就等著陪葬吧,有幾個已經打算寫遺書求人捎出宮去,哪知道周孟恩一閉眼,小皇子就睜開眼,哭,揮胳膊蹬腿,要多健康有多健康,嚇得當時抱著他的太醫差點背過氣去。
戰戰兢兢的恭喜聲不絕於耳,鉑蔣就著宮女手裏,看了看孩子。
小皇子突然不哭了,也開始打量鉑蔣,這倒把他逗樂了。
“瞧什麼?不認識啊!我是你爹!”鉑蔣用手指頭戳小孩兒的臉。
“喲,您可輕著點兒——”老宮女護,“嫩著呢!”
鉑蔣剛要笑,小家夥腿一伸,結結實實一腳踢在鉑蔣的鼻子上,把他痛的捂著鼻子眼淚直冒。
大夥兒嚇死了。
好一會兒,鉑蔣擺擺手,“沒事兒!”還眯著眼含著淚,“勁兒真大——抱出去吧——”說著往周孟恩床邊一坐,擦了擦眼睛,瞧著她。
臉色灰白,汗濕的頭發貼在額上,呼吸極其細微,好像死了一樣。
鉑蔣心裏一緊,他伏下身子,在妻子臉頰上一吻,“小桃——”
——
周孟恩眼皮突地一動。
“小桃——”鉑蔣繼續在她耳邊低聲喚。
周孟恩迷迷離離睜開眼,“爹?”
鉑蔣一笑,“才有了個兒子,又來個女兒——是我——”
周孟恩定睛,也笑了,“是你呀——叫我的小名——我還是以為是我爹呢——”
鉑蔣的笑容有些退,他側身半躺,摟著妻子,“累吧?”
周孟恩哼,“你試試——”
鉑蔣也哼,“我有什麼累的?我還樂意呢——”
“是麼——這麼說聖上才樂天宮樂意著呢?”
鉑蔣瞪眼,周孟恩這就陪笑,“息怒啦——誰讓聖上這麼不疼人,也不早點來陪著我——”
“取名龍吧。”
鉑蔣突然說,把周孟恩弄的一愣。
“宣朕的旨,立長皇子鉑龍為太子。”他又扭頭對房盧陵。
“是——”應命聲中,鉑蔣並沒有看周孟恩,隻是瞧著窗外漸明的天色,微微一笑。
——
我有繼承人了——
繼承什麼呢? ——
廷議並未因太子出生而取消,甚至其陰雲密布隨時可能狂風暴雨飛沙走石的氣氛也無一絲緩解。
一大疊文件被鉑蔣砸在戶部尚書江興慶身上,他接不敢接,躲不敢躲,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江尚書,”鉑蔣麵帶冷笑,“照你的意思,朕應該把稅全部免掉——”
江興慶低聲支吾,不敢答,也不敢不答。
“講話!”鉑蔣一吼。
江興慶發著抖的猛一抬頭,“臣,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你折子裏寫的很清楚!全國農戶十之四五不是死就是逃,朕要是不免稅,餘下的百姓就得多交幾乎一倍的錢——去年你的折子好像就是這麼寫的——你是不是打算明年這個時候,還給朕這麼一份一模一樣的折子?”鉑蔣的話音越來越高,最後一句如雷鳴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