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互愛(1 / 1)

他是一名醫生,他的妻子是一名護士,他們工作在同一所醫院。春天來臨了,他們感覺很幸福。並不是因為春天來了感覺幸福,而是因為他們有了愛情的結晶,他們的孩子即將出生,這讓他們有一種要為人父人母的幸福感。

這天早上,他對休息在家的妻子說:“明天你就回醫院住院吧,同事們還問你呢!”他的妻子笑笑,點點頭。他過來,兩手環攏著妻子的腰,耳朵輕輕貼在妻子隆起的肚子上聽,仰著臉興奮地對妻子說道:“他不想待在裏麵了,真要出來了。”然後一臉幸福地上班去了。

這時候,非典型肺炎(SARS)已經在南方城市出現了。這裏雖然還沒有,但已是高度緊張了。他和同事們一樣,心裏都悄悄地慶幸著SARS沒有光臨這座城市。他們知道SARS的危害性。如果這座城市出現了SARS患者,那麼,他們的醫院是接收SARS患者的合格醫院。作為醫生、護士,他們知道他們將麵對什麼。

他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來臨了。事情的發生對他來說還具有一些戲劇性。當他做完手術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這座城市第一例SARS患者也住進了他們醫院。同時,他和醫院裏所有的醫生護士一樣,失去了走出醫院大門的自由。

就在被告知不能走出醫院大門時,他接到了妻子的電話。妻子在電話裏痛苦地叫道:“你快回來吧,我肚子痛得厲害,怕要生了!”

他的手猛地抖了一下,電話險些脫手。但他迅速鎮定下來,他是一名技術和心理都十分優秀的醫生。在一次次的大手術中對突發問題他都能夠用最短的時間穩妥地處理好。他對電話裏呻吟的妻子說道:“我現在不能回去。醫院裏有了非典型肺炎患者,所有的醫護人員全部不準走出醫院大門。”

妻子焦急地喊道:“我很疼,是真的要生了。”

他腦門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不知道怎麼辦。他想放下電話去找院長,但這個念頭隻是閃了一下,立即消失了。他知道他不能那麼做。現在,他們每個醫護人員都可能是“非典”病源的攜帶者。他立刻對電話那邊的妻子說道:“現在,隻有靠你自己了,別忘了,你是個護士,我相信你……能夠做到……”他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劇烈地顫抖。

他聽到了妻子大聲喘息的話語:“你等著,我打電話給你。”

電話掛斷了。他握著話筒,一臉的汗水。他和妻子都是從外地來到這座城市的,在這座城市裏,他們沒有一個親人。

等待是痛苦的,每一分鍾他都感覺像經過了一個漫長的黑夜,他在無邊的黑暗中艱難地跋涉著,焦灼而心痛地尋找著黎明。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響了,他猛地睜開眼睛,一縷陽光從窗外射進來,落在他的臉上。他緩慢地拿起電話,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從電話裏傳了出來。一刹那,淚水奪眶而出。身後響起了一片激動熱烈的掌聲,許多同事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的身後,正目光殷切地望著他,祝福著他。

妻子疲憊的聲音傳來:“你不用擔心我,整個樓的人差不多都來了……”

電話裏傳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你放心吧!你愛人就交給我們了,等你回來時,保證你愛人和孩子都白白胖胖的。”電話裏響起了幾個婦女歡快的笑聲。

他哽咽著道:“謝謝,謝謝你們。”

放下電話,他和他的同事們微笑著出現在了患者麵前。

不斷有SARS患者被送來,每位SARS患者都看到了一張張快樂迎接他們的笑臉,像春天的微笑。他和他的同事們把這春天的微笑送給了每一位患者,讓他們看到希望和陽光,讓他們用微笑去戰勝死神。

他不幸感染了SARS病毒。

作為醫生,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透過病房的玻璃望了望醫院大門,大門外的街道上偶爾有一兩個人匆匆走過,白色的口罩像一道閃電,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打電話給妻子,用手機在病房裏打給妻子,他平靜地對妻子說道:“我感染了。我真想看一眼你和孩子。”

他聽到了妻子的哭聲。

他笑笑說:“別哭,還沒那麼嚴重。”

他喘息漸漸困難了,他知道,同死神爭奪生命存在的時刻就要來臨了。他說:“我可能不再給你打電話了!”

他聽到妻子不容置疑的口氣:“別忘了,你是一名醫生,你有在死神手裏奪回生命的能力,我相信你……能夠做到……”

一周後,他妻子接到了他的電話。

他聲音微弱,但透著絲絲活力,電話接通後,他對妻子說道:“讓我們的兒子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