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如何肯丟這份臉,眼看,就要拿出渾身本事來對付嶽雲----如膠糖柔蛇一般纏上----女子塗了丹蔻的手,更要撫上嶽雲的臉----我見了,不知不覺捏緊了手裏的玉杯。
所幸嶽雲忍耐不得,狠狠推開兩人,再一掀桌----叮琅嘩啦,他淩烈地站起身,滿場早就詭異的氣氛頓時差到十八層地獄去。
眼看嶽雲胸膛起伏,劍眉倒豎,怒視於我----
我垂眸轉頭道,你真不飲也罷了,就念一首酒令給朕聽聽吧!
這時,韓彥直卻突然站起,極有禮儀地對我道,官家----臣想代雲兄弟領受,飲酒之前,臣先詠一首先人的詩,代替酒令,可好?
這個台階來得正好,我點頭。
韓彥直謝恩後,隻眼風一掃,緩緩一路看過眾位美人,直引得幾對妙目紛紛熱辣辣地也望向他。
“官家今夜請來諸位佳麗,都是絕色中人,末將不才,見諸位美人風華光豔,卻想起一首不大應景的詩。”
幾位美人聽聞,卻先是怔怔,隨後紛紛紅了眼眶,再不見半點放浪嬉笑----
這是白居易的詩,煙花歌女,年輕美貌時受人追捧,年紀大了卻隻能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重利輕離別,在江上賣唱度日,現在被韓彥直念出來----紙醉金迷,靡靡之音的女主角們都頓時不在狀態了。
----唉,南宋這些女子們的文化水平真高,竟然全能知曉這詞的出處意思。韓彥直也夠強,一擊就讓這台戲唱不下去。
再看一眼嶽雲,他顯然懵懂不解,卻欽佩地望著韓彥直。
我歎一聲,看那庸脂俗粉隻覺得無味,便令蔡公公賞了她們送回去,“都散了吧”。眾人大氣也不敢出的悄悄退了,
嶽雲再看看我,也拂袖而走,氣怒猶盛,更帶鄙夷。
我端坐在席上,果不其然,韓彥直最後都未走,他歎一口氣,掀袍跪下,“臣攪了官家雅興快樂。”
我擺擺手,說,“行了,朕也壓根不快樂。”
“臣知道官家斷然不會高興----臣妄自揣測,若是方才兩位女子,真親吻上了雲兄弟,恐怕事後性命不保。”
我裝傻道,“哦,嶽雲會氣得殺人吧。”
韓彥直隻道,官家,官家是真心疼愛雲兄弟,若他真被戲弄辱之,官家定會悔之不及----官家,恕臣鬥膽,雲兄弟傲骨天生,斷不能被折辱。
一時間,我懷疑韓彥直是不是看透了我對嶽雲真正的心思所以話裏有話?但思量思量,也認為今天我自己做過分了,不該叫那樣的女人去調戲嶽雲,隻好長歎一聲道,子溫的話,朕記下了。
韓彥直再道,官家,這幾日據臣所知,雲兄弟飲食休息都極其不好----雲兄弟心中有氣,其實除了官家之外,再無人能排揎。
難道又要我去道歉安撫?想到嶽雲睡不穩吃不香,可我也差不多啊!我忍不住對韓彥直訴苦道:你可知道此回事情起因是什麼嗎?
朕聽你說過營妓一事,就好奇也在背嵬軍中略打探了一番,結果被嶽雲得知,他竟火冒三丈地來問罪----朕何錯之有?子溫你也說過,畜養營妓可舒緩軍士發生營嘯之變,朕多看看這些軍務,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驚訝於自己說得順溜無辜,卻又想,怎麼嶽雲當初質問的時候,我不這樣堵他?唉唉,真是冤家磨人!!
韓彥直道,原來如此……雲兄弟隻與我說官家犯了他不齒之事----卻不料如此而已。
啥?不齒之事?
我臉都快綠了,衝口而出道“子溫,你可看得明白了,嶽雲這個樣子,是不是夠不知禮?該他向朕來賠不是才對!!!”
這次我知道自己也有過分的地方,就先頒布旨意,擢升嶽雲為正五品正侍大夫----我姿態放得夠低,嶽雲卻依舊不肯服軟就營妓一事道歉,於是我也強上了不再搭理他。
直至終於陽光燦爛了我們離開揚州前夕----我最後一次駐紮郊外,接見當地各路官員,敲打勸慰鼓勵一番後,有某路人物,奏請我說,有一禮物不知該不該獻給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