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嶽飛上書,在儀式化地自謙了一番後,叩謝皇恩,並說自己膝下老二嶽雷,年紀堪配。

宮裏和嶽府,又走儀式地,問八字,換庚帖,宗正寺自然得出結論為,天賜良緣。

大事已定。再隔一日,嶽雲宿在家中,待他早上回宮後,我見嶽雲神色如常,也與我一貫親近,心頭大石總算放下:一來,鞏氏總算沒有多言。二來,想必嶽飛並未對嶽雲追究責問怎麼突然有這麼一樁婚事降臨。

七月初一,我正式頒布旨意,冊封吳娉婷為淑惠宗姬,並在杭州城中擇地建府,以待與嶽家二公子完婚。

因為我刻意培養和嶽雲的親密關係,旨意一下,我夜間便對嶽雲說,朕想著,你弟弟夫妻的府邸如何建造,新房臥室中擺些什麼裝飾珍寶,雲兒可有主意?

嶽雲搖頭坦然說,自己絲毫不懂這些,官家看著辦吧。官家布置的屋子總歸都是極好的----

我拉了他的手,親熱道,那雲兒,你看看,你現在所處朕的寢宮,可有什麼物件看了礙眼不喜歡的?

嶽雲張望一圈後,指著當初張子正獻上的白玉酒船,仰頭不屑道,此物奇淫技巧,引人嗜酒,官家還是不要為好。

我笑著點頭,趕緊叫蔡公公把酒船收下去。再應景地,獻上一盤冰荔枝,與嶽雲對坐了,大啖特啖。

嶽雲吃得痛快,一枚枚熟練拿在手裏,隻消一捏,皸紅的殼便綻開,露出糯白的果肉,我津津有味地瞧著嶽雲一咬,一吸,那果肉便連著甜汁吞入口中----咀嚼幾口又流利地吐出黑亮細仁來。

日子過得甘美吧?滋潤吧?

待他吃得心滿意足,眼色熠熠愉悅,我又讓人奉上帕子香水,洗手擦臉,再繼續嶽雷夫妻的話題道,雲兒作為大哥,更要管束你弟弟,終生都不要動納妾的念頭,更不許欺負人。

嶽雲認為我的操心簡直是多此一舉,嶽家家教就是不得納妾。他更得意道,雷兒性子極溫和體貼,誰嫁了雷兒都是有福的。

我也像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地對著嶽雲掰起手指頭讚揚吳小妹的好處。

見嶽雲抱膝坐在台階上納涼,邊聽邊笑,便也緊挨嶽雲坐了,手肘輕捅他道,雲兒,咱們倒像極了親家,一口一個自己家的寶貝最好呢。

嶽雲噗嗤笑得更起勁,未幾抬頭望著星空,伸手伸腳放肆舒展一番,道,多謝官家替雷兒覓得良人。

我忙道,也是他們自己有緣分,俗話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月老牽下紅線,無論是兩個什麼樣的人,哪怕相隔萬水千山,最終都會在一起呢。

他嗯了聲,托腮有些出神地遐想。

我瞧了嶽雲一陣,夜風吹得他幾縷發絲微動,心曠神怡間,我寵溺地伸手拉他躺下,枕在我膝頭。

嶽雲也沒怎麼大驚小怪,簡單自然地依從了我,還左右翻覆,尋找最舒適的姿勢。一會兒,嶽雲竟笑著,仰視我道,官家既疼我,就繼續講孫大聖的故事吧?

我見他目光澄清,什麼星光玉宇也比不上,便情不自禁應下,開口道: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大聖被壓在五行山下受苦,卻不知人間滄海桑田變幻,已到了唐太宗貞觀年間----

這一回,我便一直講到孫悟空化作高彩雲,哄騙豬八戒一路背著他----嶽雲聽得興致勃勃,我卻口幹舌燥,半身也被他壓得麻木了。

嶽雲見狀,很不好意思,卻極識趣地俯身,打算要背我回寢室。

我故意不肯,還叱他道,朕可不是豬八戒的媳婦要人背----你還笑?

-----雲兒再笑,再笑朕無論如何都不繼續講下回了!

最終嶽雲攙扶我慢慢走回內殿,將我安置上床後,也不離開,而是頗為小心地捏揉起我的腿來。

我驚訝之下,讚他道,雲兒,你一直說雷兒是體貼之人,朕如今看,你們兄弟是一脈相承嘛。朕今天才知道,原來雲兒不僅僅是戰場上殺敵無數的贏官人,隻懂鐵血戎馬一類呢。

他坦蕩道,既然官家可以降貴紆尊地對我那麼好,我嶽雲當然要回報官家。

我撫上嶽雲手背,誠懇對他道:“朕對雲兒好,發自肺腑,可是不求回報的喔。”

他聞言更是感動,卻隻能簡單說出,為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說完又似自己也不足意,幾番張口卻又不知說什麼詞好----

我覺得時機不錯,又欲擒故縱看看水漏,道,夜深了,雲兒還不回去歇息?

嶽雲果然不出所料說,反正就在隔間,何況官家如今還未安歇呢。

我說朕不困,雲兒----若你也還無睡意,那上來讓朕和你再說些家常話。說完我就向床裏挪去,留出一側寬敞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