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見官船緩緩駛來,知是聖駕降臨,齊齊來拜。我略一思索,並不令船靠岸,而是當即手書“二十四橋”一行字,加蓋皇帝印璽,請他們據此各自賦詞,再由我評判,勝者即賜手書。

趙構的瘦金體,雖然不能和老爹趙佶相提並論,卻也稱得造詣頗高,繼承了他一切本領的我,提筆流暢,在欣賞一番自己的墨寶時,又想起秦檜那一筆好字----唉,誰說字如其人呢?秦檜趙構就是一根藤上的兩朵歪瓜。

略抬頭,就見給我鋪紙磨墨的嶽雲,烏溜溜黑湛湛瞳仁正聚精會神地盯著雪白宣紙,手一直按在瑞獸鎮紙上。我親昵地用筆杆略觸了觸他指尖,雲兒?

嶽雲回過神來,又看了一眼這四個字,緩緩收手,束於身後。再瞧得我令內監將字幅取走後,更微微抿了抿唇。

我瞧他一副想要又不得的樣子,靈機一動,為博他歡心,當即抬袖提筆,飽蘸濃墨,將他爹爹嶽飛的名作《滿江紅》在紙上慷慨激昂,一氣嗬成。

嶽雲見了,眼色驚喜無比。我更笑嗬嗬道,“字裏行間,朕可是激情十足,雲兒,可比方才的字更高一籌。”

說著又用心按上朱印。更加了一行小字:癸亥年揚州一行贈會卿。完了一邊小心待墨跡晾幹,一邊對嶽雲道,回家贈你爹爹吧?要裝裱好了掛在大堂上。

嶽雲喜不自禁地謝了恩,小心萬分地將這一卷軸收好。末了奕奕道,官家----我----我與爹爹----

“嘿!”我笑著打斷道,“說你們父子要率嶽家軍重奪故土的話,就不必了。北伐乃國家大事,百姓心誌。雲兒和你爹爹一腔報國忠君之情,不是任何恩惠能換來的,你再提,朕覺得就是低瞧了朕,以為朕對你們好是要換取什麼啊。”

嶽雲果然噤口,但他聽我所言,又想分辨說什麼----說什麼呢?眼見嶽雲鼻尖上都似乎冒出汗,口裏卻還是未曾說出句恰當合心的囫圇話----哈哈,真太可愛了。

我眯眼掂下頜,笑盈盈又道,無妨無妨,雲兒若真要回報朕,也寫幾個字給朕就行了。

他嗯了聲,立即拿起了筆。

我一握他手道,“可不是現在----雲兒。朕隻要你來日……”說著我湊近嶽雲耳邊,微語道,“來日在朕準備的婚書上寫你的名,就行了。”

說罷不待他反應,立即在他耳垂處,啜了一口。“啵”的一聲剛落,就聽見啪嗒一脆響,那支筆生生掉在地上----嶽雲雖然不是第一次聽我這麼說,卻仍然驚得乍紅深嫣,一個倒退,跌坐在椅子上。

我一邊留神聽艙外動靜掩人耳目,一邊細細搓揉嶽雲發髻,低低道,“朕待你的心,你是知曉的----令金人聞風喪膽的贏官人,聽朕次次表白後的樣子,實在是有失名號風度啊。”

嶽雲忍羞咬牙,終於不忿道,“官家所言,實在太過驚駭。我----我----”

我又俯頭抵著他額,不住撫摸他臂膀,低語道,“朕又不逼你。你不心甘情願,朕還能強迫你寫婚書不成?那朕不成了強搶人的惡霸嗎?”

他聞言又是好笑,又是惱火,更添羞意不散,漲紅著臉,一雙眸子亮熠無比,仰頭瞪著我。我心癢癢,正要湊上去再來一口----這回為嶽雲察覺,騰地起身,直衝到外間吹涼風去了。

我也不去擾他,自己守在船艙裏捧著茶一邊笑一邊淺啜。而一刻後,那邊的文人雅士已經完成了命題詞作,呈上禦前。

我怡然自得點了香,踱到外艙打量不動彈的嶽雲----他已經平複了些。

我笑了笑,不開口,自己再返回內裏,坐在案前一張張翻閱大聲念叨:移將二十四橋花,石湖從此添□□----

哈,這個時期,杜牧已現,薑夔未來,以看過頂級詩詞的眼光來評判……這些都屬平常之作啊。

而且,這個時代最負盛名的詞人,還是秦檜老婆的表妹李清照----我咕咕噥噥,嶽雲正巧又掀簾進來,聽了零星人名,便疑惑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