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使團按慣例還要在臨安停留至少半年,我不願奉陪到這群人走後才奔赴西夏邊境,不幾日就召了秦檜來,叫他想個法子,令金人快快滾蛋。

秦檜麵有難色地出了一招,便是以遠遠高出招待“使者”的規格來款待完顏亮,而且皇帝趙構我必須對完顏亮親近熱乎,青眼相待----真夠惡心的。

我盯一眼秦檜,皺眉道,“相國,若他不走,朕便白白浪費了許多金錢不說,還損了聖威。相國把握大嗎?”

秦檜略一思索,道,官家,因金人新立律法,那邊守舊貴族和變法之人,朝中兩派爭鬥正酣。得此天時,臣有九成把握。

他又小心提及去年完顏亮來宋時,親手在一把團扇上的題字。說,兩者結合一旦風聲透入金國朝中,完顏亮的政敵們便有了宣泄口,定會在朝堂上發作,指其渴望“權柄大握”。縱然完顏亮深受完顏亶信任倚重,但麵對這般罪名抨擊,也不得不及早回去穩定自己的地位,斷無逗留大宋之理。

好!這一招,夠陰險。果然構陷他人,秦檜挺拿手。

我點點頭,最終以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的決心氣概,決意照做,奉陪演戲。連接十日都在西湖風景最好的蘇堤南段別院舉行宴會,欣賞歌舞。

三月早春,岸邊的楊柳樹已經綻出點點青芽,煙波浩然,湖麵蒙蒙。婉約之美是完顏亮那等北蠻見所未見,有感而發又做了好幾首詩。

一天黃昏,我耐著性子總算等到結束,一身酒氣有些疲憊地回到皇宮福寧殿,就聽聞今日嶽雲回來得早,已在殿內獨自等候。

我精神一振,緊趕邁上台階走入殿門。一看,桌旁案前花架前空空蕩蕩,人呢?

我再進內室,一眼就瞧見屏風後,那張大床上,斜斜躺了一個人,不正是嶽雲是誰。待我躡手躡腳走近,就見嶽雲和衣而臥,睡得正酣。

夕陽自隔窗斜斜透入,室內呈現一種溫暖的橘黃色。嶽雲眉目也比醒著時更溫潤了幾分。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俯身細看,隻見他微微啟唇,唇上有細致的汗毛茸茸,垂著的眼睫更是密密粗粗,劍眉舒展----他在我這處,睡得極其安心呢。

我幹脆坐在床邊肆無忌憚湊近癡癡看了他好一陣,越看越愛,忍不住輕輕伸手撫上了他的麵頰。

嶽雲仍然未醒,我也起了一並躺著的念頭,正要起身脫去外衣,不妨嶽雲手指一動,死死抓著了我的袖口。

醒了嗎?我微笑瞧他,嶽雲眼皮滑了滑,並未睜開。隻是攢著我袖子的手指用了更大的勁,口裏嘟嚷著什麼話。

我再想抽手,嶽雲眉頭卻擰了起來,同時連未脫下靴子,懸著的腳都掙了掙,他可是睡得不寧了?

我試探著低低喚他,雲兒雲兒?醒一醒。

幾句過後,嶽雲終於懵懂睜開了眼,一時之間卻恍惚狀,我見他額角閃閃泛出汗意,忙拿袖子給他小心擦了。

並吻著他的鬢角,溫聲道,“雲兒,你可睡醒了,先別急著起床,躺一會吧。”

嶽雲半晌才“哦”了聲,鬆開手,用力揉自己的臉。

我道,“今日雲兒操練辛苦,定是乏了。朕也一般。唉,對著那完顏亮一夥使者……朕從早上起,就盼著此刻和雲兒單獨相處。”

一邊說我一邊抱住嶽雲的腿,再給他脫下革履,瞅一眼覺得有些磨損,又整整齊齊擺在床沿下。

那端嶽雲神智恢複清明,任我扯來被褥團團蓋住兩人,又摟著他問東問西。

嶽雲說回宮後,一人等得有些無聊,便大大方方地在床榻上睡下。問及醒來前的記憶時,他卻說夢得昏頭昏腦的,記不得了。

我也與他“交代”一番自己今日的盤算:整治完顏亮,我打算更添柴加火,讓臥底金國的探子,在市井間散布那家夥的好話,一些我壓根也不知道的優點。什麼仁愛啊慷慨啊,做好人好事不留名啊,要把他塑造得活像“十全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