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帷幕也隔不了夏日清晨的陽光。我躺在床上,眼前明亮,心境愉悅,聽得窗外鳥鳴聲都分外歡快。小心翼翼低頭瞧嶽雲,昨夜風流盡興,素來早起的他此刻竟還在甜睡呢。
我動也不動,又像沒見過一般癡癡凝望他的睡顏:鬢發淩亂,嘴唇紅豔略張,呼吸平穩,眉梢眼角可見滿足之態----憶起昨夜種種,我真想說,天下還有比我們更完美契合更甜蜜的一對嗎?
於是,我又略擁了他,抵著他的頭頂,一道闔眼享受安寧幸福。帳內我兩赤赤條條,肢體緊貼,發絲交纏。帳外嘛,紅燭剔銷隻餘斑駁,衣衫鞋襪零亂揉擲,倒是銅熏爐內還有絲絲艾葉的暗香殘留----我嗅一嗅嶽雲頭發,果然也若有若無縷縷清香。
直至大約辰時,嶽雲才懵懂蘇醒。見他對自己竟然起晚了有些自責,我不容分說,硬是寵溺地又摟了他躺了好一會,方才不情願地探手取了自己的衣服披好,慢騰騰拾起嶽雲衣物鞋襪道,“朕與你穿吧?”
嶽雲不置可否,卻自己一把拿起裏衫就披在身上,我趁這功夫,小心捧起嶽雲的雙腿橫擱在膝頭,手裏拿起布襪,往他腳趾頭上輕輕套去----我愛撫著淡淡疤痕,粗糙繭子,一邊又有些得意地瞧著,他光裸的大腳背上,竟然也如刻印章一般留下了點點吻痕齒印。
嶽雲顯然也瞧見了,想起昨夜種種酥麻,他倒抽一口氣,下意識地弓起足尖,又立即狠狠縮回腿,劈手奪過襪子,一聲不吭地穿好。
一天的忙活就這麼開始。我“愛睡懶覺,最恨吵醒”的脾氣已經被我隨身服侍的內監近衛們摸透了。他們步入後見到嶽雲裝束整齊在院子裏濃蔭下舒展筋骨習槍法,直舞得樹葉沙沙,銳氣萬條。而皇帝懶洋洋地趴在窗邊觀看-----隻怕心裏還要讚嶽雲一句:用這種法子令官家起床,果然是最大膽又最得寵的贏官人!
在興州府的日子,我與嶽雲夜間可謂如膠似漆恩恩愛愛,白天也常常形影不離,兢兢業業於公事正事,讓旁人看來也以為明君良將關係好,乃是國家大幸。
嶽雲依舊保持著和嶽飛張憲等人通信的習慣,寫信與閱讀回信時並不忌諱我在身旁,常常還與我主動提及內容:例如嶽飛認為川陝一帶軍糧運輸極其重要。我聽了便以優厚的待遇,召集民夫,修整開鑿連貫洋州興州利州等交通的驛道,其餘沿邊數州,疏嘉陵江漕運,開沿江陸路,力促軍民用資能夠在便利的交通下暢速運轉。
這對父子長年帶兵,體恤士卒,深諳軍心,威望無人可及。在他們提點建議的種種措施下,我也算將大規模裁軍有可能引起的不安定因素,給悄無聲息地最小化了。
除了這些正事,嶽飛還一般會在信箋裏擺出嚴父教誨的口吻,告誡嶽雲萬萬不得恃寵而驕或者忘記臣子的本分否則便枉為嶽家子弟----內容都是我趁嶽雲不在,偷翻信箋偷看而來,當下就不服氣地翻個白眼,心頭狂發牢騷:嶽飛啊嶽飛,你這個爹爹當得,怎麼就不見你問候一句兒子的身體或者祝賀他生日長了一歲?
當然再麵對嶽雲,我是半點情緒也不敢流露出來,隻把我認為嶽雲從小到大缺少了的那一部分疼愛,千百倍地奉上。
六月初五,是嶽雲的本命年正日子。他事先告誡我莫要鋪張,我也終於忍住了張揚。
此時征募新兵建義務軍隊已現雛形,我早與嶽雲商討估算了一番川蜀三府三州,合計舊部隊中挑選出的精幹老兵,統共維持二十萬駐軍的規模。
餘下青壯男子,退役廂兵,政府鼓勵他們就在這待興的地方生活安家,從事生產----凡是新墾耕地,隻需交納尋常三分之一的賦稅,保護土地歸墾地人所有。至於強占無數良田的將領,我是想假若確有打仗的才能,就對此事寬宏,而草包窩囊廢平庸之輩,罷職土地沒收,部分送與遣退的士兵,部分賞給將領,以示賞罰分明。
因此,盡管他逢生日,嶽雲也依舊帶著嶽家軍隊伍,如常往川府駐軍軍營中去,一邊安定人心,一邊督查裁軍過程。
我借口要繼續察看一些資料,在那天便讓嶽雲代我行事,他在確保留給了我絕對精華的守衛親兵後,徑自去忙正事了。
我裝模作樣地忙活半天,瞧著天色到了,便撂開手,不顧身份往府邸的廚房一鑽,上下研究起來:灶由磚壘成,這個時代,是燒煤的。其餘砧板瓦甑湯鑊菜刀瓷器等等想得到的一應俱全。
雖然比不上宮中,但一個知府衙門,廚夫、廚娘、廚奴、廚婢人手一個都不少,此刻正畢恭畢敬又稀奇納悶地低頭跪在地上行禮。
肯定在想皇帝吃飽了撐的跑這來。
我無所謂,打量了一番廚中食材,很快就在心中定下了菜色:主打炒飯和長壽麵,兩葷兩素一湯做配菜,水果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