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韓大人在外求見。”蔡公公小心翼翼附耳道。我握著剔紅山水狼毫,不自在地頓了頓,眯眼看著奏折,點頭道,宣。
我整整戴的襆頭,摸了摸係在對襟衫腰間的玉環綬,正襟危坐端正,一邊暗想,自秦檜走後,除了正常上朝,韓彥直進宮麵見我的頻率實在是太多了點吧?雖然和這般帥哥談話也是一種愉悅的享受,但是,卻有些打攪了我和嶽雲啊。
比如昨日,嶽雲親自考核嶽家軍新招募的士兵,興致勃勃回來,卻碰上了未曾告辭的韓言之。涉及新兵操練等等,兩人言談甚歡,直至窗外高懸的紗燈被點亮,照得內室桔紅蒙蒙----我無奈隻得令宮人安排,三人一道用膳。那原本準備的愛心燭光晚餐就變成了十餘宮人內監手捧盞碟巾帕在身後伺候的正式場麵。
這倒罷了。為掩飾關係,後來我對嶽雲道,“雲兒,你素來在隔壁讀書讀得勤奮,恰好今日子溫在,你就挪過來在朕案邊看書吧。”
嶽雲流利遵命。他捧了書端端正正坐在明亮的琉璃燈台下,作細細翻閱狀。我這邊與韓言直又說些農墾河堤方麵的內容,間或偷瞄一眼嶽雲方向----他頭也不抬,唇邊卻分明有一絲笑意。
幾次三番看他,總算撞上一個四目相對的機會。他還分外狡黠衝我一笑,如寒星般的眼眸澄澄,似在得意說,官家今夜總算老實了。
唉。好吧,坦白說,韓言直其實隻是打攪了我的興致而已。讓我沒辦法和嶽雲親昵。
得得!反正今夜嶽雲已回了嶽府看顧妻兒父親,我就索性再在韓言直麵前把戲演圓滿一點,主題就叫,“朕和嶽雲的關係很純潔,是君臣,隻不過多疼他一些。”
當韓言直恭請聖安後,我坦然賜他落座,並不避諱地指著案上一疊奏折笑道,“朕將其整理出來,把農耕賦稅民生一類的問題也讓雲兒批閱建議。雖然他執掌嶽家軍政已經很忙,但朕還是盼望他能多長見識。”
韓言直微微笑道,雲兄弟天資聰穎,官家如此栽培,雲兄弟來日不可限量。
我也回他微笑,道,“你們二人一重偏文,一重偏武,都年輕有為,來日的大宋,就是需要你們這般良臣名將。”
韓彥直起身謝我青睞。我為表示一碗水端平,道,“如今太學遷入新址錢塘門內,朕想請你爹爹和嶽鵬舉其中一人去武學部任教務司業,督察學生,你意下如何?”
韓言直代父謝恩,笑曰嶽家家教嚴謹,雲兄弟幾位弟弟都是極優秀的人才----再無比嶽伯伯更能勝任之人。
我也道,是啊,鵬舉自複封武昌開國侯之後,一直閑賦在家未沾手軍政,如今也該施展施展。既然如此,待你爹爹從安慶府回來,可願做個說客上門去試探鵬舉之意?”
韓言直自然應下。我很滿意,這麼一來,就免去了讓嶽雲說會被嶽飛處罰的理由----以為兒子儀仗寵愛重用為自己家謀私謀職啊!韓世忠透出口風,嶽飛應該躍躍欲試,哪裏有拒絕的道理呢?
太學執教的老師都有舉薦子侄入學權,雖然也要通過考核----場麵嘛,嶽飛既然渴盼孩子們多讀書,總不會白白浪費這麼好的機會吧。
這一次談話後,韓彥直連接幾日並未在近旁晚時進宮,我心頭歡喜,又肆無忌憚地拿出百般手段對嶽雲親昵示愛,經營二人世界。
這時天氣一日比一日冷。嶽雲回到福寧殿時,我總第一時間捧起他的雙手小心嗬氣,摩挲生暖。他的手指修長而關節分明,掌心的繭越發粗糲,手臂上更有一道長長的傷痕曳至手背----嶽雲自己都不記得這是哪一役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