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鑽出黑色汽車,任憑著溫暖的海水澆濕自己的紅色夾克,他走上前去,摩挲著白色汽車那如女性身體的由傲人曲線勾勒出的車體,每一條曲線,每一個弧度,都堪稱經典。

同他設計的那輛名甲天下的紅色甲殼蟲自動汽車一樣,白色汽車的車燈也是圓形的,車體呈拉長的半圓形,尾部與前部造型遙向呼應,倒三角形的引擎蓋如同女性柔美婉約的束腰。

李白取出眼鏡戴上,用意念控製它進行拍攝記錄,從整體到細節,每一處打動他的地方,都仔細留存為照片和視頻。

“你在幹什麼?”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一個女孩。這不是出現在他的身旁,而是出現在眼前,更準確地說是出現在他眼鏡的屏幕上,由於眼鏡戴在眼睛上,女孩如同和他麵對麵的站在一起,逼真而清晰。

“哦,我對這輛汽車十分欣賞,你是...”

“你抬頭往二樓看看。”

李白摘下眼鏡仰麵望去,一扇窗後亮著燈,一個模糊的影子透過窗上的微光立在那裏。

“我看見了你車子的燈光,這麼晚了你到我家附近幹什麼?”

“我睡不著覺。”李白老老實實地回答,他不想在女孩麵前說言不由衷的話。他常常在機器女友麵前說謊,倒不是喜歡說謊,而是這是一種溝通技巧,“她”將其理解和認可為一種“調情策略”。每次見麵,他都要說上一大堆謊話,才能換取“她”的柔情蜜意,機器不會厭倦也不會覺得被耍或被冒犯,而他總是在油嘴滑舌的幽會後身心俱疲,不知道這究竟是得到了放鬆還是更加疲憊。

他此刻實話實說,心裏發誓再也不想帶著麵具與這些機器打交道了。

“我也睡不著。”女孩的眼裏出現了欣喜,這令李白感到一陣心跳,他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家裏就你一人麼?”李白有些慌張,沒話找話。

“當然不是,我的父母,我的爺爺都在家呢,現在都呼呼大睡,不省人事呢!”

“......”

“隻有我一人清醒無比,孤獨無比,你說我可憐不可憐。”女孩的語調有些發嗲,李白從未聽過如此柔媚銷魂的聲音。他趕緊打岔問道:

“這是你父親的車?”

“這是我父親的寵物,我的寵物是一條狗,叫喬治。”

忽然電光火石一般,在沒有雷聲和暴風的靜靜的雨夜中,李白回憶起10年前從這輛車裏鑽出的藍衣女孩。

他睜大眼睛,仔細望著這個屏幕上的女孩,女孩仿佛距離不到1米的站在他跟前似的。她穿著米黃色的連衣裙,像一支照片上看到過的鬱金香一樣亭亭玉立。她的眉變濃變長,眼睛比10年前凹陷,但形狀更為美麗。棕色的眸子,狹長的麵頰不複記憶中的圓潤,隻有嘴唇的形狀還是當年的飽滿質感。不施粉黛的女孩就像是當年那個女孩的姐姐似的,令李白有一種跳躍時間的錯覺。

“你還是一個人,沒有弟弟或妹妹?”

“嗯,父母都隻愛我一個。我現在也長大了,馬上就20歲了。你幾歲?”

“剛過30。”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即便睡不著也犯不著私闖民宅啊。”

“我迷路了。”李白無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