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真正的密室(1 / 3)

夜幕下的頂天大廈顯得高聳而陰森,淩晨3點30分,尖銳的警笛劃破了夜空。

來自A市公安局刑警隊的大批警力正湧向頂天大廈,先期到達的民警拉起了長長的警戒線,把整幢大廈都圍在了警戒圈內。全副武裝的警員以最快的速度沿著警戒圈散開,構築出一條密不透風的防線。警戒圈外,警燈閃爍,在漆黑一團的大廈背景下顯得分外刺眼。

顧陽熙出現在警戒圈的核心處,他與寧晨正帶著相關人員進入頂天大廈內部。警隊在一樓大廳兵分兩路,技術人員帶著搶修設備朝負二層的配電室而去,他們的任務是盡快讓大廈的供電係統恢複正常。而顧陽熙則率領一部分警員和刑偵技術人員通過黑洞洞的安全通道直奔第18層。

眾人登上了頂天大廈的第18層,顧陽熙努力呼氣吸氣,平息紛亂的心跳,上一次自己與錢世長會麵的場景還曆曆在目,錢世長那豪華的辦公室就在此處,同樣,頂天大廈18樓也是頂天生物醫藥集團的核心所在。

在警用手電的照射下,顧陽熙看到眼前出現了幾個身形魁梧年輕男子,雖然個個體格雄壯,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掩飾不住的恐懼和驚惶。兩部分人對視片刻,輕微的騷動之後,人群分開,一個瘦高的身影從黑暗之中迎了出來。

“顧警官,你們終於來了。”瘦高的男人當先打了個招呼,態度不冷不熱。

顧陽熙把手電移向那個人的臉,見他頭上有一小撮白頭發,便認出此人正是錢世長的弟弟,錢勇。

“是你報的案吧?”顧陽熙一邊問,一邊又向前走了幾步。

眼前就是錢世長的辦公室了,看著那黑洞洞的門口,顧陽熙一皺眉,加之那些人臉上的驚恐表情,他已經清晰地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是我報的案。”錢勇的眉頭微微皺起,眼圈泛紅。

“你們這些人進入過凶案現場嗎?”顧陽熙眯起眼睛看著房門洞開的辦公室,那裏本該是最安全的堡壘核心,可現在看起來卻像一座陰冷的墳墓。

“我帶著人進去過的,”錢勇深吸一口氣,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但發現屍體之後,我立刻命令我的人立刻退出去,什麼都沒有碰過,這一點我能保證,規矩我是懂的,既然報警了,接下來就是警方的工作,我們不會幹擾,同時還會盡力配合。”說完,錢勇把目光從顧陽熙的臉上移向寧晨。

寧晨錯開錢勇的目光,舉起手電往辦公室內探照了一番,那屋子很大,比白天更顯得幽深,大致的情形她還有模糊的記憶,但從外麵看,還是難以盡覽辦公室內部的情形。

寧晨請示道:“顧隊,現在要不要進去?”

顧陽熙沉吟了一下,問道:“供電還要多久才能恢複正常?”

寧晨用對講機與技術人員進行了溝通,然後她又彙報說:“電工說還需要15分鍾左右的時間就可以正常通電了。”

“既然死者已經確定死亡,那麼就等一等,等到通電之後再進入也不遲。”趁著這段時間,顧陽熙正好可以先了解一下案發前後的大致情況,做到有的放矢。

“請你講一講事情的經過,務必詳細。”顧陽熙對錢勇說。

“嗯,好,”錢勇咬牙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來,“辦公室大門有兩層防盜門全部鎖好,兩個負責18樓安全的保安每人各有一把鑰匙,這是門鎖的獨特設計,除了錢總自己,別人要想進去必須同時插入兩把鑰匙才能夠把門鎖打開。除此之外,大廈的對外出入口及安全通道也有保安看守。辦公室以及錢總的私人休息間內都裝有攝像頭,所以我們在樓下的中央監控室裏可以看到辦公室裏麵各個角度的畫麵……”

“等一下,”顧陽熙打斷錢勇的話,“辦公室中的私人休息間裏也有攝像頭嗎?”

“以前沒有,是最近新裝上去的,一切為了安全。”錢勇像是看出了顧陽熙所想,繼續解釋說,“辦公室裏麵的休息間是錢總囑咐設計師從辦公室劃分出的一個小房間,錢總大多時間都是住在那裏麵。並且隻有一條通道能夠從辦公室到達休息間,休息間內部沒有任何暗藏的通道與外界相通。屋內唯一的窗戶位於大廈南麵的牆上,是為了采光設計的,窗口可以算作一個出入口,但大廈表麵的玻璃材質非常光滑,根本無法從底樓沿著牆壁一路爬上來,況且玻璃是透明的,要是外麵有人,大廈裏的人也可以看得見。”

顧陽熙皺起眉頭,思索片刻,說:“既然這樣的話,錢總的死隻有自殺一種可能。”

“我也不知道,但我覺得不會是自殺。”錢勇露出尷尬而又茫然的神色,“我和保安們在監控室一直盯著監控屏幕,從未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直到大約一小時前,我想去18樓看看錢總,當我進入電梯,電梯上行至15樓的時候,整個大廈突然停電,我被關在了電梯裏,等待了10分鍾左右,直到電工啟動了備用電源之後,電梯才恢複正常,我就和接應來的四名保安跑上18樓,我命令其中兩名保管鑰匙的保安一起打開辦公室的大門,一直走進錢總的休息間,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聲,於是我才擅自推開房門,就發現……”

“發現了錢世長的屍體?”寧晨問。

“是的,正在不知所措之時,燈一下子又黑了,我知道備用電源肯定也出現了問題,於是我命令四個保安立刻退出現場,然後我就通知了警方,至於屍體的死狀或者現場細節,我都沒有來得及看清楚,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

情況基本了解,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的問題要想得到確切答案,必須進入現場實地勘查才能得出。似乎要配合顧陽熙這一思路,整幢頂天大廈就在此刻亮堂起來,於是,顧陽熙立刻帶著相關警員進入寬大奢華的辦公室。

寧晨看看身旁的錢勇和四個保安,說:“一個人進來配合警方工作,其餘的留在門口不要亂動。”

“好,你們四個待在這裏,我協助顧警官。”錢勇吩咐完,便跟著寧晨一起進入辦公室。

錢勇引領著一眾警員穿過奢華的辦公室,停在休息間門口,那扇窄門虛掩著,裏麵亮著微弱燈光,錢勇的臉變得更白了,大口大口吸著氣,他斷斷續續地說:“屍體就在……就在裏麵,你……你們進去看看吧。”

推開虛掩著的門,一股血腥與酒精的混合怪味飄散出來,在曖昧的暖色燈光下,一具穿著白色睡衣的中年男人仰躺在一張單人床上,隻見屍體雙目微閉,半張著嘴巴,那樣子好像依舊在沉睡著。然而,與睡衣同樣顏色的白色床單上已經染滿了暗紅色的血跡,有些地方已經幹涸,但大多地方還是濕淋淋的,鮮豔奪目。

躺在睡床上的死者正是頂天生物醫藥集團的老總錢世長。沉睡的麵容配上鮮紅的血液,使得這具屍體怎麼看都令人感到怪異甚至毛骨悚然。

顧陽熙的視線從屍身上移到地板上,地板上有一些腳印,模糊並且淩亂,直到刑偵技術人員在門口照完照片以後,顧陽熙才走進這間原本就不大的休息間裏。

向南的牆麵上確實有一扇推拉門的小窗,窗雖然關閉著,但窗框也並沒有上鎖。窗下不遠處就是那張單人床,床與窗相隔的地方豎立著一麵四折的硬木屏風,屏風上麵鑲嵌了四幅絹本的人物畫。

床頭櫃上麵擺著一台簡潔的台燈和一隻透明玻璃杯,曖昧的燈光就是從台燈裏發出來的,除去這些之外,房間裏也擺不下什麼多餘的物品了。

顧陽熙靠著牆邊走進窗子,他朝下張望,南邊正好是低矮的老城區,從這裏望向對麵一覽無餘,除非凶手像飛鳥一樣長著翅膀,否則他無法從下麵飛到18樓。不過,顧陽熙抬起頭朝上看了看,雖然從所站的角度上看不見什麼,他還是想到,這裏是頂樓,假如凶手一直蹲守在樓頂上,那麼從樓頂直接下來應該會比較容易一些。

想到這裏,顧陽熙吩咐兩個警員去頂樓看一看,警員帶著辦公室門口的一個保安去頂樓搜查,法醫等技術人員已經進入現場檢查屍體。由於空間過小,顧陽熙朝門口走去,經過門口的時候,他看了看門上的鎖,休息間的門鎖看起來隻是普通的鎖,也許因為辦公室的大門已經夠嚴密,所以休息間的門鎖並沒有做過多防備,這也是情理之中。

錢勇站在門口,似乎對這個房間充滿恐懼,顧陽熙走出來,問:“你說過,這個房間最近也安裝了攝像頭是嗎?”

“是的。”錢勇朝屋裏指了指,就在休息間天花板的吸頂燈底下,有一個不顯眼的銀白色攝像頭,正對著下麵的單人床。顧陽熙盯著錢勇的動作,並且觀察得很細,當錢勇把手放下來的時候,他的眼睛下意識朝屏風看了那麼一眼。

“錢助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故意隱瞞著?”顧陽熙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啊!?”錢勇肩膀一顫,明顯露出驚愕的神態來。

“休息間原本是私人空間,沒有人喜歡在睡覺的時候被別人監視,而且你也說了,攝像頭是新近才裝上去的,從你們的人表現出的過於謹慎和驚慌的神情來看,這個夜裏,在這座頂天大廈,必定還存在著什麼莫大的危險因素,對不對?”

錢勇短暫的遲疑,看得出來,他並不想保守這個秘密,而是他更希望讓對方主動提出來。

“這個……”錢勇眨了眨眼睛,“是這樣的,前一段時間,錢總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自從錢總看了那封信以後,他就一直忐忑不安,因為我是他弟弟,所以他才告訴了我,從他的話語裏我聽出來,那封匿名信更像是一封威脅信。”

“憑什麼說那是一封威脅信?”顧陽熙直指問題的關鍵。

“那封信錢總並沒有給我看過,我也是從錢總的談話語氣中感覺出來的,他吩咐我們最近一段時間必須注意頂天大廈進出的陌生人。不明身份的人一概不讓進入。我問他是不是得罪了什麼商業上的敵人,錢總沒有告訴我什麼,他隻是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什麼奇怪的話?”

“錢總說:‘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錢勇歎口氣,說:“就是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讓錢總整個人都變了,錢總本來是個很灑脫的人,他一向把注意力集中在大事上,很少關注細節,自從接到匿名信,他幾乎沒離開過頂天大廈。也許他認為,在這幢他精心打造的大廈裏麵,才是最安全可靠的。白天辦公,晚上就在狹小的休息間裏睡覺,因為辦公室裏吃的用的一應俱全,住在這裏絕對不會覺得不方便。幾天下來,大廈相安無事,我以為錢總會好些,沒想到他沒有平靜反而更惶恐不安了。就在三天前,他還要求我們在休息室裏安裝了攝像頭,吩咐保安時刻關注著他經常出入的所有房間動向,一旦在監控錄像裏發現什麼異常畫麵,必須第一時間通知他,那感覺就好像……”

錢勇咂著舌頭,不知用什麼語言去形容,幾秒鍾後,他還是把那句話說出了口:“錢總那緊張惶恐的感覺就好像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死死纏上了,對,就是那個感覺!”

“對不起,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顧陽熙立刻問。

“我無法做出一個準確的回答,因為我也不清楚,這是不是真的。”錢勇下意識錯開與顧陽熙的對視,“連日來,錢總的睡眠也不好,他隻能借助酒精暫時麻醉神經,雖然平時他就有睡前飲酒的習慣,但這些天他喝的酒比以前更凶了,也許隻有靠著酒精,他才能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顧陽熙這才回憶起剛才進入休息間聞到的味道,不隻是血腥味,雖然門已經被打開很長時間,但還是有一些酒精的味道夾雜在血腥裏。不過,當時他沒太在意,因為一個成年男人睡前喝一些酒精飲料,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兒了。

“那好吧,現在我很想看一看你所說的那封匿名信,你知道信在哪裏嗎?”

“假如錢總沒有銷毀的話,應該藏在休息間床頭櫃的抽屜裏。”錢勇推測說。

顧陽熙通知寧晨,不大工夫,寧晨帶來一隻白色信封,上麵隻有收件人的地址和姓名,但是,白色信封突出的位置卻印著一方朱紅色的印章,印章顯然不是信封上固有的,而是用印泥蓋在信封表麵的。

顧陽熙盯著那古怪的印章,似乎想到了另外一些什麼,但他沒讓自己的思路偏移,而是迅速打開信封,從裏麵抽出一張折疊好的打印紙。

A4打印紙的中心,緊湊地寫著一行小字,使得整張紙看起來很怪異,有種警告的味道在紙上:

還記得18年前的那件事情嗎?你不會忘記的,我當然也不會,作為你昔日的朋友,我勸你還是不要從18樓裏走出來!

沒有日期,字體是打印的宋體字,然而在普通信件落款的地方,依舊蓋上了一方與信封上麵一模一樣的暗紅色印章。

顧陽熙想:文字表麵如此簡單,能看出有一點點威脅的口氣,但錢世長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不可能被簡短的兩句話嚇倒,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寫信的人掌握了錢世長事關重大的秘密,以至於收到信後,錢世長如此惶恐不安。這封信沒有落款,從文字上也看不出是何人所寫,既然錢世長能夠猜測出寫信人的身份,那麼出現在信上的兩處印章,便是識別寫信人身份的關鍵和標誌。

想到這裏,顧陽熙問錢勇:“這兩枚印章代表了什麼?”

錢勇接過信紙,讀了讀文字,又看了看兩處印章,從他流露出的表情上看,似乎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信紙和印章。他搖搖頭,回答說:“我沒見過,真的沒見過。”

顧陽熙把信封交給寧晨,對她耳語道:“把印章掃描打印,傳給局裏信息部,查查這個圖案代表了什麼。”

這個時候,一名年輕的法醫從休息間裏走出來,顧陽熙故意朝他走過去,為的是錯開錢勇,顧陽熙低聲問法醫:“發現了什麼?”

法醫報告說:“屍體身上沒有暗傷,隻有一處致命傷,在脖頸處,被鋒利的刀片之類的劃開,刀口很深,毫無遲疑非常果斷,不應該是自殺。還有,死者死前喝過酒,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很高,也許這正是他被劃破喉嚨之後沒有因疼痛而大幅度掙紮的原因。”

顧陽熙接著問:“現場沒有凶器遺留嗎?”

法醫搖搖頭,“沒有,連痕跡也沒留下,凶手很可能趁著死者醉酒熟睡的時候快速地一刀劃破他的喉嚨,然後帶著凶器離開這個房間,如果有通道和出口的話,暫時隻能這麼去推測。”

顧陽熙跟隨著法醫再次來到案發現場,休息室還有兩個技術人員在忙碌,顧陽熙根據剛才得到的信息,開始重新打量休息室內部的情形。

單人床附近的地板上有一小攤血跡,錢世長上半身傾向床外,一條胳膊垂下來,咽喉上的血液正是順著這條胳膊流淌而下。有一個可疑的地方,那就是錢世長即便是酩酊大醉,傷口帶來的疼痛不可能不驚醒他,雖然目前呈現在眼前的這種死狀有一定的動作幅度,但起碼動作幅度應該再大一些才更合乎情理。

法醫似乎看穿了顧陽熙的心思,他輕聲說:“現場沒有掙紮和反抗的跡象,應該是一擊斃命,手法很嫻熟,這說明行凶的人絕不是第一次殺人。”

這句話令顧陽熙的疑雲稍解,血液之所以沒有到處飛濺,很可能是凶手事先做了防備,比如用什麼東西遮住了傷口。但很快,另一個更難想通的問題便占據了他的腦海:凶手行凶之後是怎麼從這間屋子裏逃出去的?想到這裏,顧陽熙伸出右手,在一麵有可能存在暗門的牆上敲了兩下,牆麵沉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