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地上工作的技術員看出顧陽熙的奇怪舉動,說:“沒有暗道,我們檢查過了,包括地板在內。”
顧陽熙沒有回答,隻是自言自語地嘀咕著:“沒有出入口,那就真是見了鬼了。”說著,他蹲下身,用手電照了照床底下,地麵很平,與技術員說的一樣,沒有任何類似暗門的縫隙。
沒辦法,顧陽熙隻好站起身,也許站起來的動作太快了,他感到腦袋一陣發暈,他又抬起頭看向天花板,天花板距離地麵四米多的距離,就算有通道,不用輔助器材想爬上去也難比登天。
顧陽熙很鬱悶地歎了口氣,覺得這一切實在難以解釋,既然凶手無視重重守衛來去自如,而窗外的屏障又難以逾越,那麼凶手會是誰呢?
這時,在樓頂勘察的警員回來了,顧陽熙從凶案現場退出來,警員報告說,樓道和樓頂並沒有什麼異樣,雖說18樓是頂樓,但樓頂距離休息間的窗子也將近六七米的距離,沒有繩索的輔助,也是沒辦法爬上爬下的。
顧陽熙不得不重新展開其他的設想,為了開拓一些新思路,驗證這些思路的可能性,他決定去找更多的見證者,再了解一些具體情況和細節。於是,他帶著寧晨暫時離開18樓的凶案現場,坐電梯下到底樓,走進中央監控室,那裏早就被警方接管,幾個警員坐在監控屏幕前,全神貫注地關注監視器裏的錄像。
顧陽熙對一個中年刑警吩咐道:“你帶上幾個同事,讓錢勇領著去搜樓,注意,要一層一層仔細排查,並且時刻注意安全,明白嗎?”
“好的,顧隊。”中年刑警走出監視室。
中年刑警走後,顧陽熙又問道:“那四名發現屍體的保安在哪裏?”
“在錄口供。”一名警員回答說。
“你去把他們逐一叫過來,我有些事情要問他們。”
警員應了一聲,轉身出了屋子,不消片刻他就把其中一個帶進監控室,可惜,這個保安雖然彪悍,但表達能力極差,不隻是非常緊張而且還是個磕巴,總之溝通起來存在障礙。最後,顧陽熙不得不走出去親自挑選,在四人之中,隻有一個人看起來還算能言善辯,於是顧陽熙選擇了這個人來問話。
“先坐下。”顧陽熙指了指空出來的椅子,希望對方的情緒能夠盡快平複下來,以便維持一個良好的思考和對話狀態,“你怎麼稱呼?”
“保安們都叫我老三。”老三坐是坐下了,但眼神卻飄移不定,不知道還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那間休息室,你以前進去過嗎?”顧陽熙直截了當地問。
老三愣了一下,然後怔怔地回答說:“沒,當然沒有了。”
這個回答沒有超出顧陽熙的料想,一個粗手粗腳的保安怎麼有可能進入老總的私人空間呢。
這時,老三又補充說:“那是錢總的休息間,我和另一個保安負責18樓的保衛工作,但從來都沒有進去過,甚至連外麵的辦公室我們保安都很少出入。當然,錢助理倒是經常進去的,因為他們是親戚嗎。”
“你和另外一個保安共同保管著一對鑰匙,對嗎?”
“是的,雖然有鑰匙,但也很少用得上,隻有在錢總或者錢助理不在的情況下用過一兩次,比如辦公室出現電路問題等等。”
“那麼案發的時候你在哪裏?”
“就在這裏,我們四個保安還有錢助理都盯著監視器看。”
“平時也都是這樣嗎?”
“嗯,差不多吧,有時候會換班,鑰匙交給別的保安,因為大廈門口還會有幾個保安把手著,樓裏一般不會出現什麼情況。隻是,最近幾天,錢總的休息間裏也安裝了攝像頭,所以我們把注意力幾乎都集中在了他睡覺的那間屋子裏。”
“那麼現在你詳細講一講案發前後的經過,尤其是大廈斷電前後這段時間尤為重要。”顧陽熙看著老三沒有催促,他知道老三需要思索的時間。
“錢總一般都是在11點半進入休息間,今天也不例外,他有睡前飲酒的習慣,但錢總這個人很愛幹淨,他不會把酒杯帶入睡覺的地方,因為辦公室裏什麼都有,他洗了澡,換上睡衣進入休息室就直接躺在床上,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錢總睡著了。”
“這就是說,錢總睡熟的時候是在12點左右。”顧陽熙為了核對時間。
“對,就應該是這個時間。”
“停電的時候是幾點?”
“淩晨2點多,我沒看表,不過不會超過2點半。”
“大廈在平常時候經常停電嗎?”
“不,很少,即便電閘出現問題跳了閘,大廈內部還有應急電源。應急電源可以維持十幾分鍾的時間,用以處理緊急情況,比如保存電腦裏打開的文件等等,但這一次顯然是被人嚴重破壞了。跳閘之後,應急電源根本就沒有成功啟動,我想這一點你們警察也已經知道了。大廈的電工不得不去啟動備用電源,備用電源是大廈電源的另一套電力係統,設計之初,就是為了雙保險,當電工啟動備用電源時就發現總電閘上麵有一處被引爆了的爆破裝置,一時半會兒也修不好,隻能先啟動備用電源,但備用電源不知什麼原因,並沒有派上用場,燈隻亮了一會兒工夫就又燒壞了,我想,備用電源肯定也被人動了手腳。”
“第一次停電之後你們第一時間做了什麼?”顧陽熙集中精神,因為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我們幾個原地待命,對,就窩在這裏沒出去……”老三不假思索地說。
“原地待命?”顧陽熙打斷他,很不理解地問,“既然整幢大廈都出現了異狀,你們為什麼不出去盡保安的義務,而是留在監視室裏不動呢?”
“是錢助理不讓我們擅自出去的,他說得很有道理,所以除了兩個人護著電工去修電路,我們幾個就都沒動。”
“當時錢勇也跟你們在一起嗎?”
“哦,那倒沒有……”
沒想到,顧陽熙隨口一問,卻意外得到新的線索,他立刻睜大眼睛,盯得老三直發毛。
“他,他,錢助理他上樓了,所以和我們分開,就……就這樣,有什麼問題嗎?”
“我現在要求你把事情講清楚,”顧陽熙仍舊盯著老三的眼睛,“錢勇那段時間在什麼地方?”
“嗯,好。”老三垂下眼睛,想了想,才說,“最初,監控室裏有我和曾等在18樓的三個保安、錢助理以及另外兩名保安和一個電工,加在一起八個人。起初我們輪流盯著監視器看,11點半過後,我們的保衛重心從寬大的辦公室轉到窄小的休息間,不過我們仍然沒有放鬆對辦公室攝像頭的關注,因為假如真有凶手進去行凶,那麼唯一的通道就隻有辦公室那扇雙層門。大約就在停電之前的5分鍾左右,錢助理突然站起身,他原本睜大眼睛盯著錢總睡覺的那個屏幕上的,當時好像看見了什麼。他站起身的速度很快,當時我手裏正端著一杯咖啡,有小半杯灑出來,都濺在了他的衣服上。我以為錢助理會朝我發火,沒想到他的臉很白,額頭也有不少汗珠,他幾乎沒有看我就朝外麵大步走出去,我在後麵問他去哪裏,他說不用管他,各就各位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對了。錢助理丟下這麼一句話就出門上了上行的電梯,沒過多久,眼前一黑,就停電了。”
“錢勇的反常舉動沒有引起你的懷疑嗎?那時你就沒去看看監視器屏幕到底出現了什麼?”顧陽熙仔細詢問。
“我還真看了,一直看到停電,”老三苦笑一聲,“不瞞您說,一點兒異常我都沒看出來。”
“是嗎?你再仔細想想。”
“呃,”老三皺著眉作回憶狀,“真沒什麼特別,錢總那時也睡著了,甚至連動都沒有動過,真的,我沒必要隱瞞什麼。”
“那錢勇為什麼一下子就慌張起來,並且向外跑去?”顧陽熙接著問。
“不知道啊,”老三搖著頭,“我真不知道,不信您去問問別人,因為不隻我一個人盯著那個屏幕看。錢助理走後,我就死死盯著顯示器,屏幕上除了不斷變換的時間數字在跳動之外,一切都處於靜止的狀態,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當時還有個保安問,錢助理這是怎麼了,沒什麼不對啊,那麼緊張幹什麼?可他話音剛落,麵前的顯示器忽地就全黑了。”
“錢勇走出來距離停電相隔多少時間?”
“沒多少時間,也就三兩分鍾,這個我真沒留心,因為樓裏一黑下來,我們都很慌亂。”
顧陽熙之所以這麼問,是覺得錢勇有可能借著看到監視器裏發生的變化為由,跑到負二層去破壞電源,假如真如老三所說,隻有那麼三兩分鍾的時間,那麼這時間確實有些短。
顧陽熙把這個線索作為一個問號暫時儲存在腦子裏,又問老三說:“停電之後,你們是怎麼安排的,做過什麼?”
“我打電話給錢助理要求指示。”
“哦?”顧陽熙立刻問,“通電話的時候錢勇在哪裏?”
“因為停電,錢助理被關在電梯裏,所以通話的時候信號非常不好,聲音不但小,還斷斷續續的,最後就徹底沒信號了。”
“是錢勇吩咐你們原地待命的嗎?”顧陽熙摸著眉毛,“他的原話是什麼?”
“突然停電,我就立刻想到錢總的安全問題,要是按照我的想法,就會帶上弟兄直接上到18樓進行保衛,可我的提議立刻被錢助理否決了……”
“他怎麼說?”
“他讓我們千萬不要動,就算一口氣從這裏跑上18樓,樓梯通道又窄又黑,即便沒有暗中伏擊,人也得累得半死,何況18樓的大門非常堅固,沒有鑰匙根本無法打開,萬一慌慌張張地跑上樓,那豈不是給潛伏著的凶手送鑰匙去的嗎。我一想,錢助理說得在理,他還讓我們不要慌,先啟動備用電源之後再作打算。”
聽到這裏,顧陽熙點點頭,因為錢勇的分派並不是毫無道理,假如當事人是自己的話,在那種突發的情況麵前,自己也很可能作出同樣的選擇。但顧陽熙同時又想到,錢勇在突發情況下能作出如此合乎情理的判斷,說明錢勇的頭腦並不是看上去的那麼簡單。從錢勇的穿著打扮來看,他隻是一個追求時尚、物質、有些叛逆的年輕人,這種人大多思維單一,他能夠進入頂天集團擔任這麼一個重要的職務,多半是因為親屬關係。但俗話說,人不可貌相,錢勇也不是表麵看上去的那種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所以這個人也不能小視。
老三的一番話幾乎顛覆了錢勇留給顧陽熙最初的印象。
“既然你們待在原地不動,你又是怎麼知道錢勇被關在電梯裏的?”顧陽熙希望能從錢勇的身上找出破綻。
“因為錢助理的手機信號越來越不好,到最後就幹脆斷掉了,來電時我打電話通知他,手機依舊沒有信號……”
“隻是這一點嗎?”顧陽熙一邊問一邊想,手機信號在電梯等小型封閉空間裏確實經常出問題,但隻有這一點也不能證明錢勇當時就被關在電梯裏,很可能他沒有上電梯,而是做了別的什麼事情。
“您什麼意思?”老三沒明白。
“備用電源啟動之後,你們又是怎麼做的?”
“燈亮了,我一邊給錢助理撥電話一邊朝電梯跑過去,錢助理的手機還是沒信號,所以打不通,電梯仍舊顯示上行的樓層數,這說明錢助理還被關在電梯裏。我按下電梯下行的按鈕,但沒有用,電梯必須上到指定的18樓才會重新下降。等著電梯下來我們實在沒耐心,主要是我擔心錢助理遇到意外,所以我不得不自作主張,帶著人順著樓梯朝上跑,當我們四個人跑到了三樓的時候,我發現電梯的指示燈已經下到五樓,於是立刻按了開門鍵,不一會兒,電梯門打開了,我就看見了一頭是汗的錢助理。”
“在三樓你看見了錢勇?”顧陽熙加重語氣問。
“是啊,錢助理從電梯下來,他擦了擦汗,不理解地問我們為什麼會在三樓,然後我就跟他說,是因為擔心他所以跑上來看看,結果剛巧電梯經過這裏,於是我就按了開門鍵,想登上電梯上18樓去看個究竟。”
“當時錢勇還說了什麼嗎?”
“他沒說什麼,隻是點點頭不置可否,也沒有責怪我自作主張,我們這回合兵一處,五個人一起登上電梯,直達18樓。”
“到了18樓,你覺得有什麼異常嗎?你好好想一想,從打開電梯門的那一刻,任何細微的不同都可以說一說。”顧陽熙用緩慢地語氣幫助老三回憶。
“呃……”老三閉著眼睛苦思冥想好半天,才苦笑一聲,說,“要不您再問問其餘三個保安,要不就問問錢助理,也許我這人天生就笨,我真沒看出什麼特別來,真的!”
“辦公室的門呢?”顧陽熙有些泄氣,“門有打開過的痕跡嗎?”
“雖然我不能確定門是不是打開過,但我和另一個保安一起開門的時候,門確實關得好好的,看不出被撬過的痕跡,這一點警方也能看出來。”
“然後你們五個人做了什麼?”
“有了錢助理在場,大夥兒當然都聽他的指揮,他命令我和另一個保安拿出鑰匙去開門,門開了,我們走進辦公室,裏麵還是跟原來一樣幹淨。因為以前很少來這裏,有什麼小變化我也不知道。我們四個跟隨著錢助理走到休息室的小門前,錢助理輕聲去敲門,敲門聲越來越大,錢助理著急了,大聲喊了幾聲哥,還是沒人應,他就擰開門把手,門沒有鎖,門被推開的時候,我們就聞到了一股很強烈的血腥跟酒精混合的難聞氣味。”
“屍體是誰第一個發現的?”
“這個也說不清楚,應該是我們一起發現的吧?”
“這是什麼意思?”
“門開了之後,沒人敢立刻就闖進去,因為那股子血腥味,大夥兒都怕遭了暗算。”老三頓了頓,“錢助理也是一臉緊張,他也害怕,雖然屋裏的人是他哥哥,他也不敢冒險第一個進屋,這個時候我們做保安的應該一馬當先替主人分憂,但我們也怕啊,於是有人提議說大家還是一起進去看看。就這樣,我們四個人幾乎同時進入休息間,因為屋裏有扇大屏風,床在後麵,但我還是看見了地上的血。走在前麵的人看見了錢總的屍體,大叫一聲,話音未落,恰巧在這個時間,電燈一下子又黑下來,真……真是嚇死人了!”
老三的臉又白了,額頭滿是汗珠,看來剛才的經曆確實駭人,就連回憶都讓他如此心神不安。
“屋裏躺著死人,燈又一下子黑了,要不是我們人多勢眾,就算膽子再大的人也有可能被嚇瘋。錢助理的聲音在黑暗裏響起,他讓我們冷靜,不要觸碰任何東西,慢慢地從休息間裏退出來。他的話讓我們的心穩定了一些,一個個小心翼翼地借助手機屏幕的光退到辦公室裏,我打電話通知樓下的電工繼續去修電路,錢助理就在這個時候打電話報的警,半個多小時之後,電工還沒有修好電路,你們警察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