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真正的密室(3 / 3)

顧陽熙想,假如是自己的哥哥遇害了,自己會不會第一個闖進屋裏看個究竟,還是怕中了暗算躲在保安身後,這些確實不好猜想,因為這得看錢世長和弟弟錢勇的關係是否真正親密無間。

“這麼說來,錢勇不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

“嗯。錢助理好像是在我們身後麵,大概他沒看清楚屍體那慘樣子,所以才比我們從容那麼一些。”

“好吧,今天我先了解到這裏,你接著去跟警員做筆錄。”

顧陽熙叫過來一個年輕警員,讓他帶著老三去繼續做筆錄。這時寧晨走進來,她說帶著錢勇去搜樓的同事回來了,可惜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這個結果沒有令顧陽熙有多失望,似乎他已經預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因此,他更加確定,這絕不是一件普通的凶殺案。

“把錢勇叫過來,我跟他談談,他的筆錄最後再做。”顧陽熙對寧晨說。

“好。”寧晨轉身去找錢勇。

錢勇的頭發已經被汗水打濕了,一綹一綹地貼在頭頂上,以前那種耍酷的玩世不恭蕩然無存,有些無精打采。

“錢勇,先坐下吧。”顧陽熙用平和的口氣對他說,“今天辛苦你了,我對你親人的離世表示歉意,但警方必須公事公辦,你也懂的,還希望你能夠理解。”

“我能理解。”錢勇坐下去,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雖然我不相信哥哥說過的那些受到威脅的話,但哥哥真的死了,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現在還感覺暈乎乎像是在做夢,我都不知道怎麼回去跟老爺子說,他身體一直不好,你知道,哥哥一直是老爺子心中的驕傲。”

“我也能理解你的感受,我個人的建議是,你暫時不要把噩耗告訴你們的父親,等事情查清楚了,找合適的時機再說也不遲。假如找不到合適的時機,那麼永久隱瞞也不失為一種辦法,錢總雖然不在了,起碼錢家還有你一個人撐著,不是嗎?”

雖然說著寬慰的話,但顧陽熙的眼睛卻在十分仔細地觀察著錢勇的一舉一動,他希望能從自己細致入微的觀察中獲取更多的線索和破綻。

“話不能這麼說。”錢勇咬了咬牙,“雖然我的職務聽起來很高,但每天都在我哥屁股後麵轉,別人以為我能從我哥那裏學到很多東西,連我父親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我這個人根本就對經商不感興趣,雖然哥哥生前給我講了不少做人做事的道理,但我都是這耳朵進那耳朵出,幾乎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哥哥的年紀並沒有那麼大,我怎麼也想不到哥哥會這麼早就離開我,離開頂天集團……”

“錢勇你節哀,但我又不得不問你一些問題,我希望你能配合警方,把情況說清楚,這樣才能更好更快地破案,請你不要隱瞞什麼,因為我們並不存在對立的立場。”

“這些我都懂,顧警官。”錢勇用力掐了掐太陽穴,“我腦子很亂,也沒有頭緒說什麼,您想問什麼就問吧,沒必要顧及我的感受。”

“那好,我們就先從停電前後這段時間談起。”顧陽熙的身體朝後仰了仰,“在停電之前,你是和眾保安一直守在監視器前麵嗎?”

“是的。”錢勇點點頭,“既然哥哥疑神疑鬼,我挺擔心他的,所以就在休息室裏裝上攝像頭,始終關注著辦公室和休息間的一舉一動,除了上廁所的時候會離開一會兒,不過那也是我們幾個人輪流去的,其他還有好幾個兄弟也在看著。”

“這中間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嗎?”

“沒有。”

顧陽熙並不希望錢勇回答得這麼快,“別這麼早回答,你再好好想想。”

錢勇做出用力思索的樣子,最後還是搖搖頭,“我沒有看出什麼,我也說不清楚。”

顧陽熙轉頭看向身後的監控屏幕,那裏正在播放休息室內的錄像回放,卻見屏幕中,還活著錢世長正躺在床上熟睡著。顧陽熙詢問一直在關注錄像的警員:“怎麼樣?發現什麼名堂沒有?”

“暫時還沒有。”警員回答。

顧陽熙把頭轉過來對著錢勇,問:“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不解,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更合理的解釋,就是休息室的這個攝像頭……”

話說到這,錢勇的臉上掠過一絲不安的神色,顧陽熙再接再厲繼續問:“睡覺應該算作個人隱私,一般人都不希望在自己睡覺的時候有那麼多雙眼睛盯著自己看,當然,我說的是普通人,不過我想錢總也該屬於大多數,可他為什麼同意在睡覺的時候被人監視呢?就算是他之前收到了一封帶有威脅口氣的匿名信,也不至於就惶恐到如此程度。畢竟,錢總叱吒風雲那麼多年,膽子不可能這麼小,總之我想不通,現在,我很想聽聽你的回答。”

“這個……”錢勇一臉為難神色。

“怎麼?”顧陽熙目光一凜,立刻問,“你有什麼隱瞞警方嗎?”

“那倒不是,我隻是……”錢勇皺著眉頭吞吞吐吐,“隻是怕說出來你們會笑我,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去形容。”

“你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多古怪離奇的案子我都受理過,你放心,我會很客觀地對待你所提出的問題。”

“我哥是這麼對我說的,我隻能把原話告訴你們。”錢勇咽了一口吐沫。

“那也好。”

“我哥他說,他說當他睡著的時候,在他耳邊,有個什麼人總是在喊他的名字!”

顧陽熙不能理解錢勇的話,他盯著錢勇那張臉,但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在撒謊,就連坐在監視器對麵的警員聽到錢勇這樣說都肩膀一顫,似乎整個監控室一下子籠罩在了一種十分壓抑的氣氛之中。

“這……這話什麼意思?”顧陽熙好奇地問。

“我說了,我也不知道。”錢勇一個勁兒地搖著頭。

“你的意思是不是再說,錢世長因為醉酒而產生了幻聽?”

“不不不!”錢勇揮著兩隻手,“不是因為醉酒產生幻聽,而是因為幻聽我哥才會大量飲酒,如果說他是為了麻醉自己,讓自己的感官失靈也不為過。”

“錢世長就是因為產生了幻聽,所以才變得疑神疑鬼,不敢離開休息室,因為你們是兄弟,所以他把話說給了你聽,你就在休息間屋頂上對著床鋪安裝了攝像頭,目的是拍到那個在他睡熟之後說話的……”

顧陽熙話到嘴邊沒有把那個字吐出來,因為他也不知道該說“人”還是說“鬼”。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資深刑警,這半輩子的刑警生涯他也遇到過很多離奇案件,但他始終不相信那些東西的存在。雖然有很多同事神乎其神地向他述說過無法破解的很多迷案,但隻要顧陽熙接手後,總會查找出一個合理又唯物的解釋。不知這一次,顧陽熙將要麵對的究竟是什麼?他那顆疲憊並且不平靜的心,一下子跳得更快了。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顧陽熙的突然發問嚇了錢勇一跳。

“啊?!您說什麼?”

“你肯定是看見了什麼,”顧陽熙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偏高,壓低了聲音又說道,“你在監視器裏看見了……因為你看見了什麼,所以才會一下子站起來,衝出監控室,乘上電梯去18樓,結果停電,你不幸被關在電梯間……”

“我……”錢勇的眼珠轉動著。

“如果你沒在監視器裏發現異常,你為什麼如此匆忙突然要上18樓,現在請你就這個問題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我……我也說不清楚。”錢勇低下頭,十幾秒鍾之後又抬起頭,說,“這樣吧,我把那段時間的監視錄像調出來,顧警官你自己看吧,因為我不知怎麼去形容。”

顧陽熙點頭表示同意,但心中的疑惑更濃了,錢勇走到監視器前麵,把屏幕上的進度條拖動到末尾的地方,錄像上開始顯示出接近警方到來時的時間段,那時距離第一次斷電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畫麵上的錢世長仰躺在床上,沉睡正酣。

“錢總不是睡得挺踏實嗎?”顧陽熙略有些奇怪地問錢勇。

“別……別急,”錢勇大口地吞著口水,“還沒有開始,還沒……”話音未落,錢勇居然張大了嘴巴,那張臉更蒼白了,腦門的青筋都突顯出來。

“你怎麼了?”顧陽熙看著他的臉,錢勇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屏幕,似乎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顧陽熙順著他的目光轉向監視器,可看了半天,無論是錢世長的床兩邊還是屋子的牆上,什麼怪異的東西也沒看見。於是,顧陽熙更加迷惑,轉頭接著問錢勇,“我怎麼什麼也沒看見,錢總不是睡得好好的嗎?”

“不要看錢總,看……看那屏風,那屏風……”錢勇指著監視器上的屏風,“看見出來了嗎?”

因為畫麵的重點是被害人錢世長,所以顧陽熙和警員把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熟睡的錢世長身上,根本沒有人去專注床頭的屏風。

經由錢勇這麼一提醒,顧陽熙與眾警員把目光全部集中在那四扇屏風上,屏風上麵原本就有花花綠綠的人物圖案,也許由於監視器很小的緣故,雖然眾人都睜大眼睛集中精神,但仍舊沒有看出什麼異常來。

“有什麼啊?怎麼我還是看不出來?”一個警員下意識地說。

顧陽熙也十分不能理解,轉頭看向錢勇,錢勇咽了一口口水,把手放在鼠標上拖動屏幕上的進度條,他隻稍微拖動了一點點。隨著進度條的拖動,屏風上的圖案好像真的有了一點變化,似乎少了一些顏色。

錢勇放開手,讓錄像自動播放。果然,屏風的圖案有了變化,其中一扇屏風的一角逐漸出現了紅色,沒錯,多出了一小點長條形的紅色,很細微,假如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這是監視器的問題嗎?”顧陽熙問坐著的警員。

“絕對不是!”沒等警員回答,錢勇就提前說,“我們的設備都是最好最先進的,不存在色差問題。”

“你就是因為看見屏風上出現的這點紅色才起了疑心,從而離開監控室去18樓?”顧陽熙問。

“沒錯,”錢勇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顧隊,難道您不覺得奇怪嗎?”

“我很想聽你告訴我,這到底奇怪在哪裏?”

“不知您剛才在18樓有沒有注意屏風上的四幅圖畫呢?”

“是人物圖案,我隻注意到了這一層麵。”

“沒錯,是人物圖像,”錢勇解釋說,“那屏風有四扇,分別在四張帛絹上繪製了四個神仙,神仙的具體名字我不知道,隻知道是南方某少數民族供奉的四位掌管睡夢的神仙。”

“神仙?掌管睡夢的神仙?”

“據說,在臥室裏隻要掛上這四位神仙的畫像,就可以改善睡眠,抑製噩夢的造訪,反正賣給我屏風的商家就是這麼說的。”

“民間傳說而已,那又怎麼樣?”警員對迷信的東西不感興趣,他不屑地問。

“就在出現紅色斑點的那一扇屏風上,那個神仙畫像手裏握著一把尖刀。據傳說,人之所以會做噩夢,是因為夜間有鬼怪侵入了熟睡人的腦子,那把尖刀就是用來斬殺試圖侵入人腦的鬼怪,但那尖刀原來是白色的……”

“你的意思是說,白色的尖刀變紅了?”警員指著屏幕那一點紅色。

“沒錯,”錢勇又是點點頭,“不隻是變紅那麼簡單,這說明那把刀子見血了,意思就是,那扇屏風上畫著的神人顯靈了,斬殺了困擾我哥做噩夢的妖孽,所以刀子上的血很可能是一直困擾我哥的那個看不見的東西,你們懂我意思嗎?所以我才會緊張,企圖去18樓看個究竟。”

“你說得挺有意思,”顧陽熙淺笑一下,問錢勇,“為什麼剛才在18樓時你不把這個情況講出來?”

“不是我不講,而是沒法兒講……”

“這又是為什麼?”顧陽熙問。

“因為當我進入休息室時,不但發現了屍體,還看到那屏風上的刀子依舊還是白色,根本就沒有變紅,當時我還沒有下到監控室來看監視錄像,當然不敢胡言亂語誤導警方,我還以為是自己盯著監視器太久,看花了眼,沒想到不隻是我一個人看得見那點紅色,連你們警方的人也都看見了,這就說明我看見的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發生過……”

“那現在你陪我再去18樓看看,剛才我確實沒有把注意力過多地放在屏風上。”

顧陽熙從監控室出來,與一名警員帶著錢勇再次來到18樓,經過辦公室進入休息間,床上的屍體已經被法醫抬走了,帶血的床鋪上也鋪著一張白布做掩蓋。

“顧隊,就是從右麵數第二扇屏風……”錢勇介紹到。

屏風靠著床頭立著,還沒有人移動過,顧陽熙走進床,俯身觀察四扇屏風,那上麵確實畫著四個麵目猙獰的、類似廟裏四大金剛的整身人物畫像,但畫風不像任何地區的壁畫,雖然顧陽熙不懂繪畫,但他也能看出人物造型不屬於中國主流文化。

大約每個人物高一米二左右,不但穿戴著盔甲,手裏還緊握或揮舞著各種法器,比如斧子、錘子一類的,第二扇帛絹上的人物正如錢勇所說,一隻手高舉,手裏緊握著一把尖刀,尖刀隻是用墨線勾勒出來,填塗了一種灰白色的顏料。

顧陽熙用手電筒照著尖刀看了十幾秒,也沒有看見尖刀變成紅色,於是他直起身,轉頭問錢勇:“剛才在監視器裏看見的就是這個地方變紅的嗎?”

“沒錯,就是這裏。”錢勇回答。

“這屏風始終就擺在這間屋子裏嗎?”顧陽熙問。

“這倒不是,屏風是最近新添置的擺設。”

“為什麼要添置這個屏風?”

“因為我哥說他最近總是頭疼,我琢磨著有可能是因為天氣逐漸涼了,這裏樓又很高,風也硬,從窗縫中鑽進涼風來,人睡著了就容易著涼,於是就買了四扇屏風擋在床和窗戶之間,這不就把涼風擋住了嗎。”

“那為什麼要選擇有這種張牙舞爪圖案的?”

“說起來很偶然,那天我去古玩市場,街邊一家店就有個人賣屏風,他告訴我這屏風有抑製噩夢改善睡眠的作用,所以我就買下來,就這麼簡單。買來之後,我哥也挺喜歡的,因為他一直都說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噩夢纏身,半夜還會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既然屏風有驅邪避凶的作用,於是他沒有反對就擺在了這裏。”

這個時候,一個警員走進來,手裏拿著一張彩色打印紙,顧陽熙接過來一看,正是監視錄像放大後打印出來的局部照片,拿著照片與屏風進行比對,雖然模糊,但還是可以分辨出,照片上的刀子確實變紅了。

“假如屏風上麵的神仙真有斬妖除魔的能力,斬殺了致使錢世長做噩夢的那個看不見的東西,可為什麼死的那個人會是錢世長?”跟上來的警員想不通就順口說出來。

“顧隊,”錢勇看了看天花板的攝像頭,“您聽沒聽說,用鏡頭可以拍出人眼看不到的東西?”

“這我可不知道,但我想把這四扇屏風帶到局裏進一步檢查,你不反對吧?”

“沒問題,您請便。”錢勇點點頭,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