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消防隊、救護車幾乎同一時間趕到,顧陽熙與寧晨及時被送到醫院進行搶救,兩個人皆無大礙。
被顧陽熙親手擊斃的槍手正是錢勇,繳獲的M40A1狙擊步槍被證實與擊中天橋上狂奔的程鵬的搶是同一把,由於過於笨重,被錢勇遺棄在半路上,卻被顧陽熙撿到,從而救了齊遇的性命,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著火的凍魚倉庫被撲滅後,居然在裏麵還發現了一具燒灼嚴重的男性屍體,並且經屍解後發現,死者不是被火燒死而是之前就已經死亡。
警方推測,錢勇不知利用什麼渠道得知警方開始懷疑他,於是等在公安局門口尾隨下班後的寧晨,用麻醉槍把寧晨擊中後拖入車內。警方覺得這起綁架事件錢勇一個人很難完成,很可能還有另一個幫手存在。在倉庫廢墟發現的男屍或許就是錢勇滅口後的那個幫手,而這個幫手,警方推測是失蹤了的保安老三。
出院後的顧陽熙不這麼認為,他覺得那種推斷過於簡單化,他認為錢勇綁架寧晨,打匿名電話又讓顧陽熙一個人赴約,有別樣的、更複雜的目的。狡猾的錢勇是在努力製造一種“兩敗俱傷”的效果,如果錢勇成功了,他擊斃了顧陽熙,然後放火燒毀倉庫現場,那麼等警方趕來時,就可以在倉庫廢墟裏發現兩男一女三具焚毀嚴重的屍體。
女屍是寧晨,男屍分別是顧陽熙和那個無名死者,這樣,警方會把那個無名的屍體推斷為綁架者和那個隱藏的凶手,那時,警方的推斷結果就會是這樣的:凶手因為放火之後沒能順利逃脫而燒死在了火場裏。這樣一來,整個案子看起來就與錢勇沒有直接關係了,錢勇可以全身而退,繼承錢世長的事業,在A市成為下一個“錢市長”。
顧陽熙的設想得到了大部分警員的認同,雖說這起案件還有很多細節無從查證,既然錢勇和錢世長都死了,基本上就可以結案了。
A市終於恢複了原有的平靜和安寧。近日來,顧陽熙的身心受到嚴重打擊,傷口雖然縫合,但流了那麼多血對於一個年近50的人來說絕不是小傷,顧陽熙休了病假在家休養,雖然暫時脫去警服,但他心裏仍舊放不下之前那起案子。
休養期間,顧陽熙每天都關注A市早報,當看完整版報紙得知A市沒有發生什麼重大事件之後,顧陽熙才能輕鬆地吐出一口氣,開始一天的正常生活。
離開警局的日子顧陽熙過得並不輕鬆,有時候甚至莫名地感到惶恐不安,也許隻有他心裏知道,他做出那樣的讓步是在冒險同時又是在賭博,他最擔心的是看錯了那個人從而放虎歸山,引發更可怕的後果。
十天的時間過得如此之慢,早報和晚報上也並沒出現任何重大案件,顧陽熙的心漸漸平靜了。這一天早上,當他拿起早報的時候,報頭上醒目的寫著這樣一個大標題——A市驚現神秘慷慨的捐助者,向一所私人孤兒院捐善款500萬元卻不留姓名……
握著報紙的手指開始顫抖,顧陽熙扶了扶鼻梁上的花鏡,在標題下麵的詳細內容中看到了“希望小站”和“馬老師”等字樣。頓時,心裏一股暖流急湧上來,他眼睛一熱,潮濕的淚水模糊了鏡片。
放下報紙,顧陽熙仰望天花板很久,最後他笑了,是會心的微笑,他知道他的選擇是正確的,他沒有看錯那個人,因為一個老刑警的眼睛是揉不得半點沙子的。
又過了一星期,傍晚時分,顧陽熙在門口的郵箱裏發現了一隻厚厚的信封,沒有郵戳和寄信人,但信封正麵印著一枚暗紅色的印章。
顧陽熙摸了摸那印章的痕跡,紅色的印泥似乎還沒有完全幹,他走回屋子,泡上一杯苦茶,坐在沙發上,擰亮台燈,打開厚重的信封,開始閱讀信上的內容。
尊敬的顧警官:
一直以來我都信奉著這樣一句話:你永遠不知道對手正在做什麼,也不知道身邊的朋友是否真誠。因為,在這個充滿謊言、欺騙、背叛的世界裏,嫉妒才是活下去的動力,貪婪才是生存的本能,偽裝才是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則。沒有朋友、沒有誠實、沒有信念,誰都可以是敵人,每個人隻能為自己而活。
欺騙是最偉大的藝術,欺騙你的生活,欺騙你的情感,欺騙你的未來,而魔術師是最誠實的職業,因為他承諾將要欺騙你,並且他真的做到了。這就是我喜歡魔術,並且盼望著將來能夠有一天成為一名出色魔術師的緣由。
曾經,我也有一個不怎麼富裕但還算完整的家,父親誠實、母親善良,他們愛我,並且對我的未來充滿希望。可就在我6歲的那一年,我的家沒了,因為我們的家庭遇到了一個騙子,他欺騙了父親的誠實,欺騙了母親的信任,那個騙子不但騙走了我家所有的錢,而且還讓父親負債累累,痛苦不堪。
不能不說,父親是個不夠堅強甚至軟弱的男人,這一點他還不如母親。在最困難的時刻,是母親陪在他身邊,用語言編織著未來,才使得父親逐漸走出陰霾,有了重新再來的希望。
父親以前在一家不景氣的藥廠裏當廠長,90年代廠子改製後,連他這個一廠之長也下崗了。即便這樣,家裏還是積攢了一點點積蓄的,我眼看就到了上小學的年齡,父親希望讓我去讀好一點的小學,所以他很想以最快的速度賺到很多錢。就在這段特殊時期,父親認識了一個人,那個人聲稱要與父親合資開辦中藥材養殖基地,還口口聲聲說那是隻賺不賠、萬無一失的好生意。
父親在藥廠做過,他就輕易地認為自己對這方麵有所了解,合資辦廠這件事母親也沒有反對,因為她非常尊重丈夫的選擇。就這樣,經過大半年的籌備,一個規模很小的靈芝養殖場就算成立了。
父親拚命工作,他雄心勃勃信心百倍,那是幾乎所有30多歲的男人都有的一股子衝勁兒。但可憐的父親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踏上了賊船,還天真地認為那種類似於盆景的觀賞靈芝培養出來之後能產生莫大的藥用價值,從而造福百姓。
因為那個時候我還太小,很多事情我並不了解,但我深深地記得,風風火火的父親工作了一段時間之後,突然變得無比消沉,甚至連門都不敢出。那個原本充滿歡聲笑語的家沒了,我每天都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
這種可怕的日子持續了一年,不但沒有絲毫緩解,反而給這個痛苦的家庭又一次毀天滅地的打擊,我的母親在外出借錢的途中被一輛警車撞死了。
那一天我在現場,每一秒鍾每一幅畫麵我都刻進了腦海裏。我很想把那些畫麵忘掉,起碼淡忘一些也是好的,可惜我辦不到。這種記憶不但沒有淡化,反而每天都在加強。
母親死了,父親的心就像一間失去柱子的茅屋,崩塌了,他毫無希望、不管不顧地跟隨著母親走了。他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點上了一盆煤炭,燒炭自殺了。
父親葬禮的那一天,我一滴眼淚也沒有流下來,因為我恨他,恨他的懦弱,他以為他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不用被人追債,卻忽略了還有一個孩子需要他的細心照顧和撫養。所以,我恨他,也瞧不起這樣的男人。
我始終都認為父親的死並不無辜,假如他不貪婪怎麼可能會被騙,他是咎由自取,是他的貪念害死了妻子也毀了自己的家庭,也許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真正無辜的人。
我開始了在親戚家流浪的生活,因為父親欠了親戚家的錢沒辦法還,現在又多出我這麼一個拖油瓶,可想而知,我是多麼不招人待見。但我沒有絲毫地怨恨親戚們,因為我知道他們對我的哪怕一丁點兒好,都是真正的付出,毫無回報的付出。
每一個家庭在生活上都有困難,養一個毫無回報可言的孩子實在過於困難,不久之後,我被送到了一家私人的孤兒院。起初我還絕望過一陣,但沒想到,在孤兒院裏,我遇見了我這一生中最值得尊重、最為敬仰的那個男人。
他個子不高,非常消瘦,脊背從我認識他的那一年就有一點點羅鍋,所以他總是彎著腰低著頭走路,然而我卻覺得,他那單薄的身體、彎彎的脊梁,不但能夠遮擋風雨,而且還能擔當起這世間的一切磨難,他就是孤兒院的院長。他利用自己微薄的收入供養了十多個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我真的很佩服他。
假如沒有這個男人,也許我的心靈就逐漸扭曲了,即便長大之後,也有可能成為社會的蛀蟲,好在我足夠幸運,遇到了他,受到了他的影響和教育,他成為了我這一輩子的榜樣和楷模。
在孤兒院裏我讀完了小學和中學的課程,在14歲那一年,我遇到了我的老師,並且被他選中,於是便開始了對魔術的研究與學習。老師對我很好,但要求嚴格,我對魔術很感興趣,加之天資聰慧,在我19歲時,老師就沒有什麼可以傳授給我的了。
我們兩個人的奮鬥目標放在了國外的魔術賽事上,老師告訴我,他的一條腿就是因為參加外國一次頂級魔術比賽摔斷的,假如不是那次意外摔傷,他很可能就是世界冠軍的得主。
沒有奪冠,成了老師畢生的遺憾,所以他到各地的孤兒院尋找接班人,希望把自己的經驗和對魔術的研究全部傳授給那個幸運的學生,他要讓他的學生幫助自己完成畢生的心願。
19歲的時候,我和老師開始嚴謹地創作和編排一場世人很難想象的新魔術,當然,目的就是在比賽中獲勝。魔術不能吐露過多的細節,因為這是魔術師最大的秘密,不過可以說明的是,魔術的主角依舊是我的老師,而我,隻不過是躲在道具後麵的見不得光的助手。
魔術的謎底是老師在比賽當晚才告訴我的,我這才知道了魔術的真相和老師的用心。老師之所以選擇了我,是因為我長得與他很像,實際上我們的臉部輪廓確實很像,都有著瘦削的臉頰和一對深邃的眼睛。然而,讓我如此尊敬的老師,這麼多年對我進行培養,原來隻是在利用我,把我化妝成他的一個幫手、一個傀儡、一個道具。
知道真相的那天晚上我無比絕望,第二天上台比賽時的狀態也十分不好。老師在台前表演,而我要在他消失之後瞬間出現,造成一種瞬間轉移的視覺幻象。場下的觀眾看到了如此精彩並且令人意想不到的結局之後,幾乎激動得站起身鼓掌歡呼,而我,我隻得悄悄地繼續躲在道具後麵,聽著台下觀眾們給予老師的掌聲。
沒錯,掌聲始終都是留給舞台上最後站著的那個人,這有點像人生,可又有誰知道,掌聲背後的我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觀眾們永遠都不會知道,剛剛我在這舞台上多麼賣力和危險地表演以及五年來我吃過的苦頭、流過的汗水,我的心真的很不平衡。最要命的是,隻要一想到今後在自己的魔術之路上,我將永遠是老師的影子、替身和傀儡,我就怕得要死,我的人生將永遠存在於觀眾看不到的陰影裏,這太可怕了!
難道我就這麼默默無聞一輩子?我努力換來的榮譽卻輕易地被別人奪走了,我不甘心啊,沒有人會甘心的,我為了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就在謝幕的時候報複一下……
由於當時的我年輕氣盛,我就更加不甘心,就這樣,我做了一件事情,一件不但毀了他人,也毀了自己的荒唐事。
就在老師站立在舞台聚光燈下,俯身向台下的觀眾一一施禮的時候,我,這個腦袋一時發熱的、不計後果又衝動的年輕人,悄悄地從道具後麵探出頭來。突然,場下的觀眾和評委都看見了我,我終於感受到那種被注目的感覺,但他們的眼睛裏不是讚賞而是憤怒,那些眼神鋒利得如同刀子,一把把戳向我,讓我的全身都感到疼痛。
其實,每一個觀眾和評委都清楚地知道,無論魔術表麵上看有多麼神奇,都是假的,都是一種騙術。能夠使得觀眾心甘情願地被騙,那才證明魔術師技藝高超,而我,戳破了騙術,觀眾不會因為騙術被戳穿而感激我,而是蔑視我,因為他們更希望坐在舞台下,被魔術師永遠騙下去。
因為,舞台上所營造出的一切都是一場夢,觀眾坐在台下也是為了參與一個神秘而又不現實的夢境,然而我,卻無情地戳破了這個被魔術師費盡心思營造出來的夢,所以,從那天開始,我成了一個罪人。
老師被除去了比賽資格,他垂著頭,一步步走回後台,他沒有多看我一眼,也沒有說一句話,甚至眼神中都沒有一絲憤怒。與我相處了五年的老師,在一夜之間消失了。而我,因為我的做法太自主,所以也沒有任何一個魔術場所敢收留我,我就像一隻過街老鼠一樣,靠著洗盤子攢下的錢買了飛機票回國了。
我又回到了孤兒院,這世界上每天都在變化,唯獨這裏沒有絲毫改變。我又見到了他,那個此生我最尊敬的男人,我把事情的經過毫無保留地說給了他聽。他告訴我,他會替我保守這個秘密,然後他又對我說。人年輕的時候難免輕狂,他說他在年輕的時候也因為輕狂而錯過了很多東西,人最怕的不是犯錯誤,而是犯了錯誤不知道悔改。
聽了他的話,我有了繼續追求理想的勇氣,既然魔術這個行當我做不了了,那麼我就選擇其他的職業。我想,這一次,我會加倍努力,在另一個領域創造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
那些年,我一邊讀書一邊嚐試了很多種職業,心智逐漸成熟起來,就在不久之前,我終於找到了一份足夠吸引我的工作。
或許是因為職業的關係,我接觸到了各種各樣的新聞,有一次,我居然在一則報道上看見了一個似曾相識的麵孔。沒錯,那個人就是當初騙了父親的錢、毀了我的家、把我的人生徹底改變的那個罪人,他就是錢世長!
沒想到,騙子居然成功了,靠著騙術競然一躍進入了上流社會,想一想,這世界有時候真是很不公平。從那時開始,我著手搜集錢世長的資料,隨著手裏資料越積越多,我發現,他成功的背後暗藏著太多見不得光的東西。
頂天生物醫藥集團雖然聲稱生產的是治病救人的藥物,但生產出來的大多都是所謂生物科技等等養生食療的藥品,而這些藥品大多沒有真實療效,輔助治療還勉強可以。最不能容忍的是,藥品的原料極其低廉,根本不是廣告上打出的那樣用了多少名貴中草藥的配方,但成品的價位卻非常高,這顯然是一種欺騙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