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打斷他的話,問,“白還可以理解,但光滑是什麼意思?”
薛強看出了我的緊張,居然笑了,“你不知道嗎?如果死者的臉遭到重創,或者五官嚴重受損無法修複時,化妝師就會給它扣上一張白色的塑料假臉,以免來悼念死者的家屬看後會害怕。”
“是這樣啊,有道理,你是說那個屍體的臉已經……麵目全非了?你揭開那張假臉了嗎?”
“是的,我揭開了那張塑膠臉,”薛強點點頭,“它的臉不僅僅是麵目全非,簡直可以用猙獰、恐怖來形容。雖然我做了充足的思想準備,但看過之後,還是把胃裏的所有東西都吐了出來。”他的聲音顫抖著,顯然在腦中出現了非常恐怖的畫麵。
薛強臉部的肌肉不自覺地抽動了兩下,他抬起一隻手,張開五指抓住了自己的頭,那動作很慢,但非常用力,像是要把某些記憶硬生生地從自己的大腦中給擠出來。
“我把那張假臉重新扣了回去,跌跌撞撞坐回吃飯的地方。我又看了眼那個紫色的荷包,下意識地拿起來,又聞了聞,突然覺得腦袋昏沉沉的,我想我是喝醉了,便趴在桌子上眯一會兒。沒想到,這居然是噩夢的開始……就在我半睡半醒的時候,不知為什麼竟睜開了眼睛,可能是聽見了異常的動靜,又或許是聞到了陌生人的氣味,不,那不是什麼陌生人,而是一個陌生的鬼!
“它如此的真實,又是如此的模糊,那件事我不確定究竟是幻覺還是真正發生過。當時,我的腦袋裏就像充滿了鉛塊,不能思考,身體也不能挪動絲毫,能做的隻有睜開蒙矓的眼睛,看著這一切發生……”
我再一次挺直身子,雙手按在桌麵上,一支毛筆滾落在地,我也沒去理會,“快說啊!你究竟看見了什麼?”
“當時,我不知不覺地睜開眼睛,胸口一陣憋悶,牆和地板似乎都旋轉起來。我想轉動一下腦袋,可脖子僵硬得像棍子一樣,連手腳都不聽使喚了。當時,我並沒有太緊張,以為自己仍在夢中,可就在我要閉眼想繼續睡的時候,我……我竟然看見一雙鞋,一雙黑色的,繡著白色蓮花的棉布鞋……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盯著那雙鞋,它居然在朝前走著,步子不大不小,不疾不慢……那雙繡花鞋濕漉漉的,每走一步就會在地板上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我的心也隨之猛烈地跳動起來,我很想大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順著那雙鞋朝上看,我看見了一個黑糊糊的背影——黑色的棉褲,黑色的夾襖,黑色的頭發,那頭發很長,披散在夾襖上。它全身濕漉漉的,看起來很臃腫,就像……就像剛剛從水裏打撈上來的屍體……
“它似乎並未發現我,隻是一步一步地朝前走,一直走到停屍床的前麵。突然,它猛地轉頭朝我看來,嚇得我趕緊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因為小時候聽老人說過,如果遇到不幹淨的東西,就得趕緊閉氣,隻有這樣,不幹淨的東西才發現不了你。過了一會兒,我才敢睜開眼睛,它果然沒有走過來,我的心稍定,接著朝它看去。你猜怎麼著?它居然掀起白布,不知道從屍體的什麼地方掏出了一個……”
“掏出了什麼?”我已被他的描述帶進了一個極其恐怖的場景中。
薛強搖搖頭,“其實,我也沒看清,也隻能猜測,覺得應該就是這塊古怪的石頭!”
“啊?!”我鼓足勇氣拉開抽屜,石頭還完好地躺在抽屜裏。
“它把石頭攥在手裏,把白布重新蓋在屍體上。我無意中看見了屍體的腳,那雙腳很粗大,絕對不像是女人的,腳的下方擺著一雙女式高跟鞋,那鞋很小,根本就不能穿在已然浮腫的大腳上。我這才恍然大悟,搬屍體時那種比例不協調的感覺,原來是因為鞋在白布下麵給我的錯覺。就在此時,恐怖的事情發生了,它竟轉過身來,一步一步朝我走近,我隻能繼續屏住呼吸,開始禱告……
“無論是中國的還是外國的神仙,隻要是知道的,我都叨念了一遍,可這似乎沒起到任何作用,它越來越接近我……我幾乎快憋死了,就在我不得不張嘴呼氣的時候,它居然轉身走了,與此同時,我聞到了一種潮濕的味道,就像梅雨季節的棉被。
“不知不覺我又睡著了,當我清醒過來,天光早已大亮,另一個搬屍工正坐在對麵朝我笑著。我坐直身體,才發覺全身僵硬得幾乎癱瘓。我問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他說天一亮就來了。我看了看表,才發現都快十點了,我朝那停屍床看去,床上空空如也,我急忙問那個死屍哪去了,他說天剛亮時,屍體就送去火化了。我問他為什麼不把我叫醒,他卻說喊了好半天,我都沒有醒過來。
“我頭暈暈乎乎一陣陣地疼,突然,我看見桌上居然放著個荷包。我嚇傻了,立時回憶起那似真似幻的夢來,難道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我趁人不注意迅速地把荷包握在手中,那個搬屍工看出我神色有異,問我怎麼了。我搖搖頭沒有說話,挪動了一下腳企圖站起身來。可腳下硬硬的不知踩了什麼,我俯身一摸,撿起來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