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荒墟學校(1 / 3)

我喉嚨一陣發緊,瞪大眼睛假裝咳嗽一聲,意圖掩蓋住自己驚慌失措的神情。三瘋根本沒注意到我,隻是低頭默默地吸著那支快要燒到手指的煙,直到手指被煙頭燙到,他才噩夢驚醒般地把煙蒂丟在地上。

沉默半晌,三瘋接著說:“當被一陣狗吠驚醒時,我才發現自己居然趴在方向盤上睡著了。外麵的天已大亮,灰白色的霧氣也淡了很多,我看了看表,都快八點了,就這樣,我棄車步行進入了白霧村。

“白霧村很蕭條,走了好久,才看見三三兩兩的行人,而且多半是老人和孩子。我攔住一個老頭,向他詢問這裏有沒有一所小學,他似乎聽不懂我的話,隻是一個勁兒地搖頭。我又問他村裏有沒有村委會或者村大隊什麼的,這回他似乎明白了,抬起幹枯的手臂朝一個方向指了指,然後我就根據他指的地方,來到了所謂的村大隊。

“村大隊的院子要比普通住家大很多,我推開生鏽的鐵門,朝裏望了望,院子很寬闊,擺著很多農具和一些柴火,院子一角拴著一頭老黃牛,另一角拴著一隻大狼狗。狗看見了我,汪汪地叫起來,見它被拴得很結實,我就徑直走進正屋裏。屋子裏麵有兩個中年人在交談,似乎是談論借農具的事情,我站在一邊等著,等一個人走後,才上前問道:‘請問這是村大隊嗎?’

“那個有些像村長的人抬眼看了看我,操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問我幹什麼,我就問他這裏有沒有一所學校,他搖搖頭說原來有,但現在轉移到別的村子去了。我接著問學校裏有沒有一個姓白的年輕女老師,他聽了這話,似乎很吃驚,問我是不是公安局的,我搖搖頭,說是白老師的家屬派我來的。他低下頭,似乎開始回憶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他說這裏原先的確有所小學,學校就建在離這裏不遠的山坳裏,雖說不遠,但從這裏走過去也得一個多小時。之所以把學校建在山坳裏,是因為相對來說每個村子到學校的距離都差不多。

“學校的房子蓋好後卻招聘不來教師,城市裏的大學生怎麼會來這裏教書呢?幾個村子一起努力,好不容易才湊齊了幾個人,當然這些人裏邊,文化程度高的幾乎沒有。學校就這樣開學了,不久,白老師就來了……村長說到這裏突然停下來歎了口氣,我很著急,連忙追問他,好半天他才斷斷續續地說:‘我就知道你們會來的,可你們怎麼這麼晚才來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將近兩年,你們來得太遲了!””

三瘋看向我,仿佛是在問我,卻又好像自言自語著,“你猜那個村長說了什麼?他居然說那所小學已經在兩年前,被一場泥石流摧毀了!”

“那白老師呢?”我急切地問。

三瘋搖著頭,表情很痛苦,“死了!兩年前就死了!和白老師一起遇難的還有很多學生,那所學校成了廢墟,村裏的人甚至都不敢接近它。”

“不對啊,前後矛盾了。你說白老師三年前離家去了白霧村當老師,可她在那裏隻幹了一年就死了,但你剛才又說她每年過節都給家裏打電話報平安,這就不對了。”我突然開口,單刀直入。

三瘋漠然地看著我,臉上幾乎顯不出任何表情來。

“你撒謊了!”我的語氣不容置疑,“假設白老師在白霧村的學校裏隻待了一年,同時在這年的春節給家裏打過電話,然後山體滑坡,白老師死了,在那其後的兩年中又是誰給家裏打電話?隻有兩種解釋:一是那個白老師沒有死,她還活著;二是白老師的鬼魂給家裏打電話。太可怕了,如果白老師沒有死,那具腐屍又是誰?”

三瘋仍然瞪眼看著我,似乎還沒回過神來,片刻之後,才從喉管裏痛苦地擠出幾個字來,“是的……真的是鬼魂打的電話!”

望著我露出驚訝的表情,三瘋接著說:“當時我聽完村長的話後,也和你想得差不多,這裏麵有誤差,究竟是村長把時間記錯了,還是我的委托人在撒謊?我趕緊掏出手機給北京打了過去,但是,手機根本就沒有信號。

“我問村大隊有電話嗎,他說全村隻有一台電話機,但壞了好一陣子了,現在還沒人來修。我突然想起了委托人給我的一個電話號碼,那是白老師往家裏打電話用過的號碼。於是我從包裏拿出記事簿,把號碼指給村長看,問他這個號碼是哪裏的。他一看就笑了,說這就是村裏唯一的那部電話的號碼,電話在村口的村公所裏,那裏是召集村民開會的地方。

“根據所指的方向我來到了村公所,村公所的院子裏晾著很多野菜和玉米,我推開幾間屋子,裏麵都沒有人,最後,我在靠門口的一間屋子裏發現了一台老舊的電話機。我拿起聽筒放在耳邊,裏麵寂靜無聲,顯然是壞了,我又把電話線檢查了一下,電線似乎沒什麼毛病。就在此時,從門外進來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他手裏拿著棍子,衝我大喊大叫著,以為我要偷電話。我說我會修理電話,不過得先回車裏拿些工具……

“很快,我取來工具箱,那孩子還站在旁邊監視我,我拿出萬能表,然後把電話拆開,一點點地尋找毛病的來源……我一邊幹著手裏的活,一邊和那小子搭訕,他說他是村長的兒子,以前電話沒壞的時候,他就坐在這裏管理這台電話。我問他不久前見沒見過一個年輕女人來這裏打電話,他搖搖頭說沒見過。

“可是,電話內的線路根本沒有故障,把它重新裝好,電話依舊打不通。當時我就懷疑電話線路可能被人從某個地方截斷或者盜用了。

“我回到車裏,開了十分鍾的車,來到一片開闊的高地上,手機終於有了信號。我趕緊給北京打過去,正好是委托人接的,她急切地問女兒的消息,我隻得搪塞說現在正在查著。我問她確定每年都接到過白老師的電話嗎,她很肯定,還說自從女兒離家出走之後,尤其是大年三十晚上,一定會打電話回家。我進一步問她每次白老師打電話都說什麼,尤其是最近兩年,電話那邊沒了聲音,她似乎不明白我問這樣的問題究竟是何緣故。她說白老師打電話時沒什麼特別的,和往常一樣,就是問聲好,報個平安也就掛了。

“我當時腦子裏很亂,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魂的存在,可如果白老師沒有死,那她去哪兒了呢?想到這裏,我再一次來到村大隊,村長正在屋裏的爐子上烤山芋吃,他一臉驚恐地看著我,下意識要把山芋藏起來。我鄭重地對他說我是白老師的母親派來的,她有權知道自己女兒到底是死了還是失蹤了,村子裏起碼也得給個說法。村長一臉無辜地看著我,開始講述起那年的經過來:“那年山裏一連下了幾天的雨,總算雨停了,孩子們都興高采烈地去上學,老師都住在學校的宿舍裏,他們困在學校好幾天,學生們還給老師帶了很多吃的東西……可沒想到的是,那天居然會發生那樣可怕的事情!可能是雨水把山上的泥土衝刷掉了,或者是學校的選址欠考慮,就在孩子們在教室裏上課的時候,靠著教室後麵的那座山上,突然滾下了很多石頭。石頭越滾越多,隻是眨眼的工夫,學校就被泥水和石頭吞沒了。等到村子的幹部和家長趕到時,學校的房子已經塌了大半,大家趕緊去搶救,可學生和老師的屍體都埋在了碎石和泥巴裏麵,已經分不出誰是誰了。唉,那幾天真是太可怕了,據說那所學校一到了晚上就會傳出毛骨悚然的哭聲……所以現在很少有人再敢去那裏了。”

聽到這,我不禁又想起了那具腐爛屍體的照片,我一字一句地問三瘋,“那具屍體又是怎麼被發現的?”

三瘋沒理我,接著說:“我終於有理由確定心中的那些懷疑了,同時,這也意味著我將麵對一個非常棘手的難題。我決定要去一趟出事的地點,去那所埋著很多孩子和老師屍體的學校看一看!”三瘋一邊說,一邊又點燃一支煙,“我向村長打聽了學校的具體位置,看了看表,時間是下午一點一刻,於是立即開車前往出事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