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很崎嶇,開到一半的時候,就不得不棄車步行,走了將近四十分鍾,才遠遠望見了那所學校……我走進那裏,學校沒想象的那樣殘破,隻是靠近後山的那一邊塌陷了。學校是一間長條形的磚瓦房,除了塌陷的一角能透進一些光亮之外,整幢房子裏麵仍是黑糊糊的。當時我產生過一種想法:依照房屋的損毀程度來看,不像村幹部說的那樣嚴重,因為教室門並未堵塞,不可能一下子就悶死那麼多人……但轉念又一想,或許這裏已被清理或修複過也說不定,我從包裏拿出一支手電筒,一邊照著,一邊朝裏走。
“腳下不是水泥地,而是鬆軟的土地。開始隻覺得腳下軟綿綿的,但我突然想起村長剛才說過的話,他說有很多屍體都埋在了碎石和泥巴裏麵,我頓時脊背發涼,覺得腳下踩著的是無數具屍體。想到這,我就不打算往裏走了,隻是舉起手電四處照了照,除了屋子角落堆放了一些腐朽的桌椅外,並未發現什麼異常。我退出來繞到教室後麵,後麵有幾間低矮破舊的土房,似乎是老師的宿舍或者食堂之類的房子,那些房子離山太近,所以摧毀得很嚴重,根本就不能進去了。
“我繞著學校走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正當我準備回村的時候,卻看見幾隻羊從一條小路上走過來……我停住腳步朝羊的方向望過去,一個神色驚慌的老漢拿著鞭子,他似乎很緊張這個地方,雖然這裏背風,草還沒有完全幹枯,但他還是把羊群趕走了,不讓自己的羊去學校附近吃那些草。
“我朝老漢跑過去,和他搭訕了幾句,問他為什麼不把羊趕到前麵的草叢裏,那裏的草長得多好。老漢驚恐地望著我,連忙擺手說:‘使不得,使不得!那裏的草不幹淨的,羊吃了會生病!’我問他為什麼,他就把學校死人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得和村長差不多,還說那裏的草陰氣重,所以才長得比別處茂盛。我問他是不是常年在這附近放羊,他說從二十幾歲開始就在這放羊。我又問他學校沒有被衝垮之前,這裏是否有位年輕的女老師。他點點頭說確實有一個,還說她曾經給他孫子瞧過病。
“我追問女老師是否姓白,他說就是姓白。我趕緊又問白老師是否在那場泥石流事故中喪生了,他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支吾半天,卻反問我是幹什麼的,我說是白老師的家屬,是她母親讓我來這裏看看的。那老漢聽到這裏,突然神色變得慌張,不再理會我,趕著羊群走了。
“天光慢慢暗下來,周圍的景物開始變得朦朧,想必那恐怖的白霧又要降臨了,我加快腳步朝車子的方向走,必須趕在天沒黑下來之前返回村子,要不自己準會在這裏迷路的。幸運的是趕到村口時,天還沒有完全黑,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是剛才遇見的放羊的老漢,心想他回來的可真快,比開車還要快。我剛想上前打個招呼,那老漢卻假裝視而不見,匆匆趕著羊拐進了村子。
“我站在村口愣了一會,進了村公所,一進屋就看見一起修電話的那孩子。我從車裏拿些吃的東西給他,問他可不可以在這裏過一夜,那孩子很痛快,他指著院子裏那些空屋子,讓我隨便挑,願意住哪間就住哪間。我找了間相對幹淨一點的屋子住下來,誰能想到第二天竟會遇到那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那一夜簡直就是噩夢的開始……”
三瘋為了讓自己鎮定下來,一個勁兒地吸著煙,“或許是開車太累,我一躺下就沉沉睡著了,而且晚上還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有個人在敲我的門,等打開門一看,門外卻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第二天早上,當我疲憊地睜開眼睛時,外麵的太陽已經高高地掛在了天上。
“我站起來走到門邊剛要推門出去,無意中發現地上躺著一張白色的紙條。我低頭把它撿起來,紙條被折疊成細細的一條,打開它,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兩行字——‘山中央,莫抬頭,腳底下,三寸深’。字是用鉛筆寫的,那張紙看起來就是從普通的條格本撕下來的,從字跡上看,不像是大人筆跡,倒像是個孩子在塗鴉,可那句話看起來很深奧,並不像一個孩子能說出的話。我突然想起了昨天夜裏奇怪的夢,難道自己真聽到了敲門聲……
“我把紙條收起來,打開門走出屋子,坐進車裏,拿了些牛奶和餅幹充饑。正吃著,我看見那個管理電話的孩子朝我走過來,我把車門推開招呼他進來,然後從包裏又拿出一袋餅幹遞給他,和他一起邊吃邊聊。
“我掏出那張紙條,問他紙條上寫的什麼意思,他撓著頭想了半天,也不明白是個啥意思。過了一會兒他才說,‘山中央’是他們這裏的一個地名。我趕緊追問在哪裏,他指了指前麵的山,說就是原來小學的地方,因為那裏四周都是山,所以村裏人習慣把那地方叫做‘山中央’。”
聽到這裏,我挪動一下發麻的屁股,插話道:“那個紙條是有人特意給你送的情報,對吧?”
“這紙條的確算是個情報,但就是不知道送情報的到底是人還是鬼!我叫那孩子下車,然後趕緊開車前往學校的廢墟。可能來過一趟的原因,所以這次用的時間比上次快了將近一倍。我從車裏拿了一把折疊鏟,因為那張紙條上寫著‘三寸深’,我想可能挖土的時候用得著。
“學校裏麵依舊陰冷並且昏暗,我走進教室,根據字條上的描述抬頭看了看屋頂,屋頂上布滿了蜘蛛網,那網很厚,而且上麵還掛滿了奇形怪狀的蜘蛛和幹癟的蟲子,看得我簡直頭皮發麻,這才明白紙條上寫著的‘莫抬頭’的真實含義。我抬頭盯著房頂一路照過去,倒不是想看那些蜘蛛,而是害怕上邊的蟲子突然掉下來,掉進我的脖頸裏。當我走到教室中心的時候,房頂上出現了一塊空白,那裏居然沒有蜘蛛和蛛網。這令我很奇怪,為什麼周圍都有蜘蛛,這裏卻很幹淨?我把手電擰到最亮朝上照著,漸漸地,在那塊屋頂上,我仿佛看見了一些圖案。”
“什麼圖案?”我急忙問三瘋。
因為我是畫畫的,所以對圖案之類的東西異常敏感。三瘋原本也是畫畫的,所以他對圖像的感覺和記憶並不次於我,他閉上眼睛回憶著,“那上麵畫的好像是一朵花,大約臉盆那麼大,我並沒有仔細看,因為我想到了字條上的最後六個字‘腳底下,三寸深’。我低頭看著腳下,一路走過來,腳下一直感覺軟綿綿的,地上的土很不結實。可是,現在站著的地方卻不是那種感覺,似乎有人特意把這裏的土夯平了。
“我蹲下身子摳了一點土捏了捏,的確比別處的堅實一些,於是就揮起折疊鏟用力挖起來。土地並不像想象的那樣堅硬難挖,一鏟鏟挖上來的,都是些細碎的黃土。很快,折疊鏟就碰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我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挖到了死人骨頭。我豎起鏟子小心地把土刮下去,才發現那隻是一麵平整的石板。隨著一點一點地把石板周圍的土清理幹淨,那東西也逐漸顯現出來。那根本就不僅僅是塊石頭,而是一隻很大的水缸,那一整塊石板蓋在水缸的口部,看來是用這石板封住了缸口。我把水缸周圍的土清理了一下,挖出一個能蹲下身子的豁口來,我穩了穩心神,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慢慢地把石板推到了一邊……”
“那裏麵有什麼?”我激動得站了起來。
“我把手電照進缸裏,突然一下子有很強的光反射上來。我被那突如其來的閃光嚇到了,趕緊朝後退去,退後了幾步,才覺得安全了些,接著把手電移過去。原來那水缸裏盛著的是滿滿一缸水,所以才會有剛才的反光。我定定神又靠近些,水缸裏的水黑沉沉的,裏麵還漂著很多像草藥一類的植物。見缸裏麵隻是黑水沒什麼特別的,我就蹲下身子仔細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