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咱就進去看看,或許會有什麼新發現。”三瘋說。
正如鄭二狗說得那樣,這裏麵的地形看起來都很相似,走了沒兩百步,前麵就無路可尋了。周圍都是枯黃的野草和灌木,要想再朝裏走,就必須踏入野草叢中。正在這時,腳下傳來一陣窸窣的響聲,除了鄭二狗沒害怕之外,我們三個城市中人皆是一驚。
“什麼東西?”
“蛇?”
我轉臉看著出奇鎮定的鄭二狗,他臉上浮現出了少有的嘲笑。隻聽齊小傑驚呼一聲,“不是蛇!是隻野兔!”我轉頭朝草叢看去,果不其然有隻灰褐色的兔子,在同樣灰褐色的雜草中鑽出頭來,似乎在打量對麵的幾個怪物。
齊小傑興奮起來,“把它逮住,這是野味呀!”說著,他就不管不顧地衝進草叢。鄭二狗畢竟是個孩子,看齊小傑如此興奮追逐野兔,玩心大起,也跟著跳進了一人高的草叢中,一邊跑還一邊傻嗬嗬地笑著。
“要不咱也進去看看,半個小時之後,我們務必從裏邊走出來,趕在四點半之前離開山裏。”打定主意,我和三瘋一前一後邁進草叢。一進入裏麵,才知鄭二狗所言非虛,即便抬頭也隻能看見一小片天空。
草叢裏有種淡淡的特殊的味道,或許是腐敗的枝葉混合泥土的味道。我沒有多心,捂著鼻子走了一段,便適應了這種味道。我轉臉看向三瘋,他臉色發白,似乎察覺出了什麼。
走了幾分鍾,我就覺得四周過於安靜,因為前麵的腳步聲停止了,我抬手做喇叭狀喊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山那邊傳來我的回音,不知為什麼,在這個環境中,聽見了回聲令我無故感到莫名的緊張。
難道他倆沒聽見?突然,遠處傳來了一聲令人膽寒的驚呼聲。我的腦袋一片空白,跟著三瘋用最快的速度朝聲音的方向跑去。很快,我就看見了齊小傑,好在他的衣服在這裏很顯眼。他還完好地站在那,正定定地看著不遠處的地麵。而鄭二狗卻坐在了地上,全身顫抖著,或許剛才的那聲尖叫出自他之口。
“怎麼了?”我不解地問。
齊小傑抬起一隻胳膊,指了指地下,“你看看!”
雖然來這個地方的目的,就是迫切地希望能夠發現些什麼,但一看見真材實料的,也未免驚出一身冷汗。在地上擺著的,正是一隻腐爛發黑的半截人臂,我還清楚地看見手掌上那殘缺的僅僅剩下的三根手指。
我就是一個畫畫的,平時見的最多的不外乎梅蘭竹菊,地上突如其來的殘肢,真是令我既惡心又膽寒。三瘋似乎見過大場麵,處事不驚地仔細打量著那隻斷臂。
“這手臂是男人的,上麵有動物啃食的痕跡。剛才一進草叢,其實就聞到了死屍的味道。唉!看來我們得多用一些時間查查了。”三瘋站起來,“我走一圈,看看還有沒有殘肢,你們先不要動,以免破壞了現場。齊小傑不是有相機嗎,給手臂照張相,留作證據。”說罷,他就低著頭邁進了草叢中。
齊小傑按動快門,像個法醫一樣照得很仔細。我也仔細地觀察了一番,那上麵確實有動物咬過的痕跡,似乎手指就是被動物咬斷的。這時草叢中一陣亂響,三瘋從中走出來,鎮定地說:“就在前麵的草叢裏,我發現了一具死屍。”
我的心緊張得亂跳,跟著三瘋走進草叢中。走不多遠,果然有一具腐敗的屍體趴在地上,或許是因為現在是冬天,所以屍身並沒有嚴重腐爛,隻是有些發黑。屍體的身上穿著綠色的軍大衣,衣服已經破爛不堪。屍體少了半隻胳膊,想必就是先前看見的那根斷臂。
屍身上仍然有被啃咬的痕跡。三瘋用腳踢了踢死人,然後用力一蹬把屍體翻轉了過來,我朝後跳了一步,隻瞥了一眼,就大口地吐了起來。不隻我,除了三瘋之外我們三人都或多或少地吐了。齊小傑擦著嘴角,把相機遞給了三瘋,“你自己拍吧,這也太刺激了,我受不了了,怎麼會有這麼多螞蟻!”說著,隻見很多螞蟻從屍體上爬出來,朝齊小傑的腳下爬去。那螞蟻又黑又大,嚇得他連連跺腳。
屍體被翻到一邊,剛才趴著的地方布滿了螞蟻洞,螞蟻洞周圍都是那些細密的小土丘,土丘上麵的土都是一粒粒的,看起來惡心極了。我眯著眼睛看向屍體的臉,屍體大張著嘴,雙眼圓睜,似乎死的時候非常痛苦。
再看下去,可能又會吐了,我不得不把臉轉向三瘋,他正在很認真地給屍體拍照。我對齊小傑說:“你這個相機回去就扔了吧,照過死屍的相機太晦氣了,還怎麼能照活人。”我倆正故作輕鬆地說著話,三瘋“咦”了一聲,緊接著便驚呼出來,“啊!怎麼是他?!”
“誰?”我反問。
三瘋的聲音顫抖著,明顯是發自內心的恐慌。我硬著頭皮走近他,隻見他手裏正握著一個黑糊糊的錢夾子。
“我剛剛在屍體的口袋裏翻出來的,裏麵有一些人民幣和一張身份證。”說著,三瘋從裏麵抽出一張身份證,我小心翼翼地接過來,身份證上的名字居然是——薛強!
雖然在看之前做好了抗恐懼的心理準備,但一看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還是令我出了一身冷汗。仔細看了看上麵的照片,真的是賣給我石頭的薛強。天啊!他怎麼會跑到這裏來呢?
還沒容我多想,正在這時,草叢裏又是一陣亂響,上次出現的是三瘋,可這一回我們幾個都在場,即將到來的會是什麼?我的手裏隻有一個手電筒,雖然不是武器,但也比空手好一些,幾個人虎視眈眈麵對著發出聲響的草叢,本能地一步一步朝相反的方向退。
“靠!”隻聽齊小傑大叫一聲,轉身就朝後跑去,我先是一愣,隨即看見草叢中出現了一隻碩大的黑狗,它正咧著大嘴,呼哧呼哧喘著氣,一股股熱氣從它布滿獠牙的嘴裏冒出來。我也罵了一聲,跟隨在齊小傑身後飛快地鑽進草叢。
我簡直就是豁出命地朝前跑,耳邊不斷傳來了三瘋的呼叫聲,可他說的什麼我根本就沒聽見,緊接著就聽見了一聲嘹亮的槍響,我知道他有一把左輪手槍。
本以為那隻野狗死了,剛剛放鬆了腳步,可忽聽後麵的雜草又傳來了一陣亂響,而且速度奇快。我暗罵一聲不好,大叫著對前麵的齊小傑說:“可千萬別停啊!”我本來就缺少運動,齊小傑比我好一些,但他身後背著大背包,亂草刮著他的衣服和背包,嚴重影響了他的速度,以至於跟我一前一後跑了個平手。
我拚命地跑,視線也越來越模糊,腳下很快變得輕飄飄的。突然,我腳下一空,便滾倒在了地上,沒想到前麵是個陡峭的斜坡,我本能地抱住頭,昏天黑地地滾了下去,就在即將失去知覺的時候,我看見剛剛滑下去的那個地方,又滾下來一個黑糊糊的東西,不像是狗,倒像是個人!
我覺得好冷,全身都如同散了架一樣疼痛難忍。死了還能感到疼嗎?
“馬哥?”一個土得掉渣的聲音正在輕輕地叫喚。
漸漸地,意識清醒了些,似乎是有人把我的魂靈招回了肉體。我疲憊地睜開眼睛,然後又閉上,又睜開,看見的卻隻是一片黑暗。我一激靈坐直了身體,由於突如其來的緊張,我也忘記了身上的疼痛。我伸出雙手朝前揮舞著,但眼前的黑暗並不是完全的黑暗,似乎有股氣流隨著我手臂的晃動而波動。那感覺就像是一個潛水的人,在水底攪動漆黑的海水一樣。
“我在哪兒?”我下意識地抓住一個人的肩膀,“我在哪兒?你是二狗嗎?”二狗把臉湊近我,借著十分微弱的月光,我看見了那張模糊的大餅臉。
“咱倆掉到山澗裏了,現在天黑了,起霧了。你說該咋辦?”
“齊小傑呢?”我問他。
二狗搖搖頭,“沒摸到他。俺也是剛剛醒過來,抬手亂摸,就摸到了你,你就躺在俺旁邊。”
“齊小傑,你在哪兒?”我大叫著,活動了一下四肢。雖然疼,但沒有那種因骨折而產生的鑽心的疼。還好穿得厚實沒有受內傷。我低頭問道:“手電呢?”
二狗摸了摸身上,“沒了,不知道掉哪兒去了。”說著,他就在地上摸索著。我舉頭望向天空,月亮隻顯出了一個灰白色的圓形。三瘋呢?記得我是跟著齊小傑一路跑來著,難道後麵一直尾隨我的不是野狗而是鄭二狗……這下慘了,看來得在這裏蹲上一夜了。
耳邊傳來了鄭二狗摸索手電的沙沙聲,我對他說:“別找了,太渺茫了,從那麼高的地方滾下來,即便找到,估計也不能用了。你過來,咱倆就坐在一起,等著明天的太陽。”
“那齊哥呢?我們就不管他了嗎?”是啊,齊小傑應該也會滾下來的,難道他被摔暈了,還是……我不敢往下想,自力更生的時刻到了,隻有自己拯救自己,於是便蹲下身子,在地上劃拉起來。不一會兒,我就摸索到了兩根樹枝,一根粗一些,一根細一些,然後又撿了許多樹葉和枯草,把它們堆成一小堆。我把那根粗樹枝放在枯草堆裏,手中則握著細的那根,低著頭用力地摩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