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迷霧初解(3 / 3)

“且說那一年,我被邀請到北京參加一個盛大的文學藝術活動,在那裏,我不但見到了師館長,還遇見了一個令我終生愧疚的女人。起初,我與師館長並不熟悉,但久聞師行剪的大名,師館長很博學,我雖稍長他幾歲,但與他一見如故。恰巧我們還被安排在了同一個房間裏,那幾天我們暢談古今,不亦樂乎。

“這個活動搞了很多天,邀請的不僅僅是搞沉悶文化的老學究,還請了一些文藝界的新秀,當時紅極一時的電影明星也邀請了幾位,其中就有一個迷人的女人,她叫白芳菲。”

聽到白芳菲這個名字,我心中莫名湧出一股酸澀,似乎預感到有什麼不幸就要發生了。

“師館長在北京人脈廣,白芳菲就是他給我引薦的。第一次看見她時,我就被她的優雅氣質所吸引,她不但外表出色,學識也頗高。她說拍戲之餘她最喜閱讀,還曾經讀過我的兩本拙著,一來二去,我們便也熟識了。當時我已經六十有四,依舊子然一身,師館長開玩笑說,他覺得白芳菲對我一見傾心,還讓我和她多多交流,聽了這些話,我也隻是一笑了之。

“我沒結過婚,也沒接觸過女人。年輕時一門心思地搞研究,把那些兒女私情拋之腦後,等自己年紀大了,對男女之事就更沒了興趣。雖然工作很枯燥,可自己卻樂此不疲,我想,沒有一個女人希望自己的丈夫像我這樣不解風情。

“本以為此生就這樣了,可上帝總是喜歡往一潭寧靜的湖水裏丟塊石頭,他隻喜歡丟這個動作,至於激起什麼樣的波瀾,他卻不管不顧。就這樣,在師館長的撮合下,我和白芳菲相愛並很快結婚了,當年她隻有三十三歲。

“一個老邁的外國學者和一位美麗的電影明星結合了,雖然他們的年齡相差三十歲,這在如今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可在二十多年前,這段遲來的婚姻,卻成了報社連篇累牘報道的中心,我和白芳菲每天都生活在極大的壓力之下。

“開始的幾年生活得還算和諧,她還為我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但無情的社會輿論最終還是把我們這個幸福的家拆散了。白芳菲的演藝事業受到極大的影響,她青春靚麗的玉女形象被崇洋媚外所取代,甚至沒有觀眾願意花錢買票看她的電影。那些日子,她被折磨得很痛苦,使得我整日裏也是憂心忡忡,再也無法繼續自己的研究工作。原本寧靜的生活節奏被打亂了,本來如日中天的事業,也逐漸地滑坡下去,終於,在婚後的第七個年頭,我們離婚了。

“和普通人離婚一樣,我們分配了財產——我留下了房子,白芳菲拿走了所有的錢,兩個孩子由我們各自撫養一個。或許我的年紀太大了,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我開始想家了。在中國,年老的人都要落葉歸根,我想我也該是回國的時候了。於是就變賣了房產,帶著女兒去了歐洲。

“坐在飛機上,回想起第一次和白芳菲的邂逅,想起自己做父親時的喜悅,我的心碎了,暗暗發誓今生再也不踏入這塊傷心之地。兩行濁淚流進了嘴裏,那味道既幹澀又陌生,仿佛幾十年都未曾嚐到過了。

“當我的腳踏在祖國的土地上,卻沒有那種落葉歸根的感覺,周圍是如此陌生,令我很難融入其中。反應更為強烈的就是女兒,她滿目都是黃頭發藍眼睛的人,耳朵充斥著不知所雲的語言,她開始恐懼、擔憂,極度思念故鄉的親人,她的母親,尤其思念她的姐姐。

“我曾經給白芳菲打過電話,希望她能帶著另一個女兒來歐洲暫住幾天,但她冷漠地拒絕了。每天看著女兒悲傷的表情,我也無法再繼續工作下去,不得不狠下心來把她送到一所寄宿學校去讀書。日子就這樣過著,女兒也在一種得不到母愛和父愛的環境中漸漸長大成人。”說到這裏,李聃耳把臉轉向無歲齋主,“在中國,我有一個學生,他為我收集一些新出土的文獻,以及中國學者提出的前沿理論。”

“下麵的事情由我來告訴大家。”無歲齋主看李聃耳一臉沮喪,於是替他說道,“年輕時,我的確受教於李聃耳先生,他也多次邀請我到歐洲協助他工作,但都被我拒絕了,其實,我更喜歡在自己的國土上生活。

“我的外表很特殊,或許你們覺得我很年輕,其實不然,雖然記不清自己實際年齡了,但不誇張地說也經曆了五十幾個春秋。我家住北京,自幼學道,對中醫學也多有涉獵,把道家理論和傳統醫學相結合,推演出一套獨有的醫療方法,所以經常有人找我治病測字。我居住的屋中懸掛著一塊匾額,上書‘無歲齋’三個大字,是我自己給房子起的雅號,時間長了,找我求醫問藥的那些人,就開始稱呼我為無歲齋主。

“王三石這個人你們並不陌生,他在工地上無意挖出一座衣冠家,據說出土了幾件密教法器。我本就肩負收集信息的使命,於是征得李聃耳先生同意,就重金買下了那些東西。東西到手之後,我開始翻閱那本小冊子。起初隻以為不過是些民間秘密團體的瑣事,不料越看越覺得高深莫測。以我當初的學識,根本不能窺其全貌,所以,我就把影印下來的資料,快遞到了歐洲。

“李聃耳先生看後也被其中深奧的知識所吸引,經過我們多方麵的調查研究,終於從中窺得不少天機,至於是什麼樣的秘密,我一會兒再和各位詳述。就在鑽研過程中,一個女人帶著女兒來到了我的住所,她說女兒總做噩夢,身體虛弱,讓我看看有什麼解救之法。或許這就是緣分,那個女人正是白芳菲。

“蕊兒根本沒什麼大病,隻是思念親人。人與人之間本就存在著‘思維傳感’,這種才能源於人類的祖先,意識發出的信號就像電波一樣可以傳送、接收,這種心靈之間的微妙感覺,更能在一對雙胞胎身上發揮作用。所以,在歐洲生活的妹妹長期處在恐懼、悲傷的情緒中,而在千裏之外的姐姐也能感受到那種痛苦的思親之情。這種感受是需要釋放的,於是就釋放在了她的夢裏。在夢中,她會經常夢見妹妹身處恐怖的環境中,妹妹掙紮著希望姐姐給予援手,可即便姐姐盡了全力,妹妹還是會被一股黑暗的力量所吞噬。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是分不清現實與幻境的,所以每當她醒來,就會產生沒有把妹妹救出苦海的負罪感。我想,就算是個成年人每天遭受這樣的噩夢循環都會崩潰,何況是個年幼的小姑娘。

“還好白芳菲找到了我,我用了一些心理上的暗示,然後給她開了幾方安神補腦的中藥,又經過很長時間的心理輔導,蕊兒的病情得到了好轉。或許是長時間受了我的熏陶,年幼的蕊兒也對醫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導致她長大後選擇了從醫這條路。如果她沒有學醫,或許……”

“或許怎麼了?”我追問。

“或許我根本就不應該再回到中國來。”李聃耳顯得有氣無力,“那本小冊子的確記述著一些鮮為人知的事情,其上說在中國北方曾盛行過一個教派,名曰曇香聖教。其教主是個女人,尊號曇香老母,據說她是個學醫得道的女子,雖活過百歲,但麵容依舊年方二八,楚楚動人。她的教徒為她打造了一座廟宇,據說那並不是普通搭建的廟宇,而是用一整塊石頭精心雕琢而成,動用了上百名工匠,曆時十五年才得以完成。為什麼要如此費力用整塊巨石雕琢呢?書上記載的是:為了某種信念,石廟必須要同天地連成一體,建築根植於大地,上聯天體,使仙界和人間連成一體,這樣才能取得神靈的庇佑。

“當石廟竣工不久,曇香老母便在樓頂上羽化升仙了,隻留下了一塊舍利和她當天所穿的道袍。道眾圍坐在石廟上悼念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揮淚離開,就在道眾離開不久,隻聽轟隆隆一聲巨響,那石廟上居然出現了一座大山,正好把石廟蓋在了裏邊,就如同是個巨大的墳塚。我想,誇張的可能性很大,這也不罕見,在中國的曆史上,經常把一些事情說得神乎其神。至於那枚舍利還有道袍為什麼會出現在南方的沿海城市,又為什麼會建造一座衣冠塚,這些我們就無從考證了。”李聃耳看了看無歲齋主,似乎是讓他講述接下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