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思忖半日，方寫了回信。邊城戰事向來都是瞬息萬變，如煙寫著寫著，便怔怔的發呆。墨玉本來也不像出聲，但見墨痕已經凝成一團，忍不住出口說了話。如煙應了，卻又將那寫了大半的紙扔進了火盆。因為畢竟是已經是冬天，所以如煙這裏早就備好了火爐。
“墨玉，你去外麵看看。若是有事，再進來。”如煙吩咐道。
墨玉拿不準如煙到底是不喜自己在屋子裏，還是想獨處。但是，她向來都是聽話的，便招呼了一幹小丫頭也極有眼色的走掉了。如煙等人走完了，再提筆，一筆一筆全是最用心的寫出來的。
毓哥哥，自大婚到現在，也已經五個月了。而你去戰場也已經兩個月。期間的酸甜苦辣，自是不用我多說。掐指一算，才恍然察覺到時光飛逝。
建元五年早春，你我相遇。這該說是命運的時刻嗎？宇宙洪荒，我總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歸宿。天地之地，又哪裏是我的容身之處。
說來好笑，我雖然是李府四小姐，可是隻怕論性格卻是難找到幾個像我一般的。明明看上去乖巧，可是實際上卻不怎麼聽話。爹擔心我過於沉溺於機巧之事，可不知道我卻是看不起那等陰謀之術。
人性到底如何，我不懂。可是向來不願意摻和進去。李府雖然比起其他地方潔淨，又加上其實現在正妻到底是有大的顏麵。隻是，毓哥哥，你還記不記得建元十一年？當年，我碰巧在假山後麵，聽見了二夫人說的話。自此，不敢忘懷。
許是性子的緣故，從那之後，我便總覺得人情薄涼難以明了。至少，毓哥哥，你不知道吧，我一直都以為我家裏著實算不上溫暖。爹很好，可是爹要的是乖巧的女兒，他還要護著的是李府的顏麵。我素來不敢在他麵前多說什麼。娘呢？想了許久，我實在是難以相信娘會對二夫人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長姐她性子跟我不和，哪怕我從小黏著她，可是她從沒有正眼瞧過我一眼。我一直覺得哥哥的孩子都與長姐親厚些。最可悲的算是什麼？往日我不曉得，後來，跟長姐的好友一起閑聊，才知道原來長姐說過我該是能與她親厚的。世上知我的是她，可是她偏偏不曾說過與我隻言片語。莫說是另外兩個姐姐，就算是親哥哥，我倒是未曾主動那般親厚。可一片赤心投了別處，說是不傷心那是假的。
兩個姐姐中，如雪姐姐性子溫和，而如梅姐姐性子爽利。我原以為我這本來也就是和她們兩人玩玩而已，畢竟之前如煙姐姐在家的時候，我未曾與她們交往過深。可是平白得了她們的一片友誼。
建元十二年，華歌出現。呃，這樣說，好像我對她很在意。可實際上那一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辨別了，便撿了這最要緊的說說。毓哥哥，從莫愁姐姐被人安置到我那裏之後，我便想了很多，更別說之後那個夢了。墨玄離給了那個建議也是讓人疑惑。
那麼到底是誰那麼華麗的鋪張？我再不知道的話，那就真是笨死了。毓哥哥，我真是慶幸我遇到了你。若不是你，我又該如何麵對？
當時的我也真是覺得縱然我生的還算貌美，可是跟她一比還是失色。再加上，我冷眼瞧著，總覺得毓哥哥，你還是跟她在一起更有光芒。所幸，你待我比我更好。
寫到這裏，如煙就又覺得自己矯情。怔怔的將這段放下，如煙蹙眉，將這張直接放進了火裏。說實在的，當時的心情，自己也難以描述清楚。隻是，到底是個什麼事情也還是要兩個人都認為是才算是真是的。
這些年的事情，生生死死。自己都說不清楚了。有一點事情卻是肯定的，那就是自己對毓哥哥的心一直未曾改變過。
墨玉掀開珠簾，就隻見到裏麵浮灰點點。她暗暗吃了一驚，見書桌前的如煙渾然不在意的樣子，連忙走了幾步。如煙目光清明的抬頭，看向墨玉。墨玉不禁顫了一下，被驚得低了一下頭，才又抬起。
“少夫人，如雪小姐來請。”
“是嗎？”如煙似乎不在意的問道，但旋即放下了手裏的毛筆。又低頭看了眼麵前厚厚的一遝紙，突然就將它們全投進了火盆。
墨玉很是吃了一驚，剛想要攔，卻又立刻頓住。跟著墨玉一起進來的黃鶯卻根本沒有那麼多的心思，驚呼了一聲，就要用手去撈。可是那火舌可是見著紙，就要燒起來的。她勉強搶出幾張燒到一半的，不等她踩滅，那火舌就已經自動將剩下的一半給吞噬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