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與買主隻通過網絡聯絡,就沒有見過麵嗎?”張晴天又問。
“沒有。”
“那你能猜測一下買主是誰嗎?”
“這個……”老板撓撓頭,“這個怎麼說呢?”
“隱瞞已經沒有意義了!”張晴天強調道。
“我覺得買走紙新娘的人就是爾東本人……”
“什麼?!”張晴天很意外,“你有什麼理由這麼說?”
“藝術圈裏麵有一種炒作的方法,就是把一位不太出名的藝術家的作品以很高的價錢成交,為的是製造輿論,讓那些收藏家們得知這個藝術家的作品升值空間很大,一旦炒作成功,那麼這位藝術家必將身價倍增。”
“所以你認為是爾東自己故意抬高杜蘭朵的價位,然後自己花錢把紙新娘買走了,為的是自己炒作自己?”
“我也是猜測嘛,自從杜蘭朵擺在櫥窗裏,爾東經常在暗中觀察,誰創作出來的作品都希望得到反饋,了解一下觀眾的態度,這也合乎情理不是嗎,也許爾東在這個時候認識了你,因為你喜歡他的作品。藝術家們大多比較古怪,他突發奇想把紙婚紗留給你做個紀念,把你當成知音,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反正那裙子是紙疊的,根本不值錢。”
在張晴天的印象裏,確實見過一個長頭發的男人,因為藝術學院附近有很多打扮另類的人,假如沒聽到老板這樣說,他絕不會把那個身影與神秘的爾東聯係在一起。
但張晴天又一想,爾東畢竟有別於普通的藝術家,他已經有了想死的心,怎麼還會去特意炒作自己呢?難道爾東的自殺並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張晴天愣住了,因為他想到了紙盒子裏的那把匕首,用紙掩蓋的帶血的匕首。假如裙子的來曆並不像老板說的那樣,因為買主喜歡紅色而舍棄白色裙子,那麼裙子到了張晴天手裏,顯然是買主對他的一種暗示。
“不過爾東這個人也挺奇怪,至今我再也沒有聯係上他……”從老板的話語裏,張晴天覺察出他並不知道爾東的事。
“你再也找不到爾東了。”張晴天歎口氣。
“為什麼?”
“因為爾東已經死了。”
“開什麼玩笑!”老板非常驚訝,“怎麼可能,他是怎麼死的?”
“自殺。用刀片割破了手臂上的血管,劃了很多道口子才找到動脈,流血而死。”
老板垂下頭,好半天不說話,看得出來有些傷心,但對於爾東的自殺,他也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也許在他眼裏,爾東就是一個敏感脆弱有自殺傾向藝術家,對於爾東的死,他似乎已經預料到那隻是遲早要發生的事情。
“老板,現在你知道我來這裏找你的目的了吧?”張晴天找了一把凳子坐下來,“爾東死了,不僅僅給我留下一件紙婚紗,更留下了一大堆謎團,我不僅親自發現了爾東的屍體,還在他的工作室發現了另一具女屍,接二連三地又引出了很多怪事,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被牽扯進來,我現在隻想把真相搞清楚,因為案發現場都留下了我的指紋,我不是好奇心過重的人,而是為自己洗脫罪名,你懂嗎?我知道你很了解爾東,起碼比我了解他,現在,請你把你所知道的關於爾東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好嗎?”
老板的手時而緊握時而鬆開,慢慢地說:“我與爾東相識了很多年,但不能說有多麼了解他。他經常製作出一些小型的雕塑作品,很有意思,也很有靈性,價錢不貴,有很多有品位,喜歡追求新鮮事物的顧客購買,爾東也因此而得到一些收益,保證他的生活和繼續創作。我和他的這種合作方式差不多也持續了五六年,從他還沒畢業的時候就開始了。你也知道,搞藝術的人都怪,思想怪,行為也怪,爾東這個人話不多,他經常獨來獨往的,但就在大約3年前,他似乎迷上了一個女人。”
“哦,那個女人你見過嗎?”張晴天意識到這就是一係列怪事的起點。
“沒有麵對麵見過,爾東沒把她帶到過店鋪裏麵來,但我曾經見過他跟著一個女人肩並肩一起從我的店門前經過。那段時間,爾東開朗了很多,他所創作出的雕塑作品也陽光起來,用色鮮豔大膽,造型和題材也與愛情有關。說句實話,這類作品最有市場,大部分的藝術收藏家和顧客都喜歡積極向上的東西,這期間,我和爾東都賺了不少錢。
“被愛情迷惑的男人都需要錢,因為男人總是希望給自己心愛的女人創造一個更好的更舒適的生活環境,那時爾東的臉上總是帶著笑容,從他話裏能聽出來,他嚐到了幸福的滋味。也許他打算成家立業,與那個他迷戀的女人結婚,於是爾東開始拚命地工作,當然,這也是我所希望的,他的作品越多,我也能賺到更多的錢。
“但好景不長,不知道什麼原因,爾東居然被學院開除了,那確實給了爾東足夠大的打擊,當我與他見麵並且提及那件事情的時候,爾東卻隻字不提,我也不好多問,因為我們的關係隻有利益並沒有過多的情感。
“接下去的一段時間,爾東消沉了,他沒有創作出一件作品來,大約半年之後,他才出現,我曾勸他說,在學院當老師並不自由,如今很多藝術家不都是走出校門之後才出名的嗎,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少了瑣事的煩擾,不是更可以潛心創作嗎,再說學院的工資本來就少得可憐。
“爾東也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就這樣,我們又開始繼續合作。可接下來,他的作品風格卻有了很大的改變,不但顏色昏暗,造型也扭曲恐怖。我曾經試圖讓他改變這種晦澀的風格,但爾東隻拿我的話當耳邊風。雖然那些雕塑怪誕,但也不是沒有市場,我確實也沒資格影響一個藝術家的藝術追求不是嗎?
“這一晃又過了很長時間,直到爾東蹬著租來的三輪車送來了《紙新娘杜蘭朵》。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與他交談,驗貨之後,我問他要賣多少錢,爾東很固執地把價位標到65萬。這件作品確實比爾東之前那些雕塑大得多,但也不至於要標那麼高,那時候的爾東我就覺得已經不太正常了,麵容枯槁不說,眼神還時而渙散時而神經質,說起話來也毫無邏輯,我甚至都有些害怕他了,當時我想,櫥窗反正是空著,就把杜蘭朵擺在那裏好了,不管怎麼說,紙新娘也確實漂亮。唉,沒想到杜蘭朵成了爾東最後一件作品,為什麼那麼有才華的人命運如此多舛,真是可惜啊!”
“那個女人,你說爾東曾經相戀過的女人,為什麼她一直都沒有出現過?”張晴天問,“爾東被學院掃地出門後,作為戀人,那女人應該陪伴爾東勸慰他才對,怎麼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私人感情上的事,我真不知道。女人嘛,漂亮的女人與有錢的男人一樣靠不住,誰知道她又去哪個男人那裏投懷送抱了。現在仔細想想,假如爾東沒有與那個女人相識,也許他的命運不會如此糟糕。”老板搖頭歎息一陣,“這麼說隻是徒勞,命運是那麼安排的,又有幾個人能擺脫得了呢?”
“你看看,這個女人你有沒有見過?”張晴天把爾東錢包裏的照片拿出來,出示給老板,“她是不是就是爾東的女朋友?”
老板很隨意地接過照片,沒想到他的臉色大變,手一哆嗦,照片被甩出老遠,張晴天把照片撿起來,老板那張胖臉都變白了。
“你怎麼了?”
“這照片你是從哪兒搞來的,這……這……”老板真的很緊張,“這不就是杜蘭朵嗎?怎麼還有活的,這也太……太像了!”
“這張照片是從爾東的一隻舊錢包裏找到的,我猜這個女人就是爾東以前結交過的女朋友,被這女人傷害過後,爾東才自暴自棄,性情大變。”
“真的是非常像,原來爾東還是忘不了這個女人,所以才會按照她的樣子做出了那個邪門兒的紙人,太邪門兒了!”
張晴天很想告訴老板,杜蘭朵本來就是用一個女人的屍體倒模做成的,但他還沒有說出口,老板居然冒出那麼一句話:“這個女的是不是已經死了?”
“為什麼這麼問?”張晴天聽得出他話裏有話。
“呃,我也不知道怎麼說……”老板抬頭看了看牆角,好像陰暗的地方藏著人偷聽似的,“也許是我沒看清楚,你別認為我迷信啊。”
“你的意思是……”
“我不敢保證就是她,因為都是在夜裏,我隻看見過她一次,也許她不止出現過一次。那時杜蘭朵剛被運走,我賺了一筆錢,就準備去別的地方擴大一下店麵,所以我沒把心思放在經營老店上,空出來的櫥窗也沒有擺上新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