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麵
天亮的時候,馬琳軒又帶來了早點。
“我想問你個問題。”一見到馬琳軒走進來,張晴天就問,“你是不是用了汽油?”
“汽油?”馬琳軒放下油條,“什麼汽油?”
“是爾東用汽油把木屋燒了對不對?”
“你……”馬琳軒很吃驚的樣子,“我昨天好像沒說這些吧?”
“你們放幹了陸羽汽車裏麵的汽油,用汽油點燃的木屋。”張晴天瞪著馬琳軒,“你們這是謀殺,謀殺你懂嗎?陸羽其實並沒有死……”
“你胡說什麼啊?”馬琳軒疑惑地回望張晴天。
“我……”張晴天的腦袋還是昏沉沉,他搖了搖頭,“昨晚我做了很多夢,大多都是片段,有很多場景都是你曾經講過的,但很真實……”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馬琳軒轉過身背對著張晴天,明顯她又在掩飾,或者說那是一種回避,“你先吃飯吧。”
“我還要問一個問題。”
“嗯。”馬琳軒還是沒把頭轉過來。
“第一次見麵時,你說我長得很像陸羽,對嗎?”
馬琳軒突然揚起了臉,而後又迅速低下頭,擺弄起桌上的保溫壺,但她的動作很笨拙,少了以前的麻利。
“別不承認,你說過的,為什麼不回答我?”
“我是說過,怎麼了?”
“有一個問題我一直很困惑,”陸羽皺起了眉頭,“如果我的長相和陸羽很像,那麼為什麼陸純初見到我時絲毫沒有意外,這怎麼可能呢?”
“你和陸純初見麵了?”馬琳軒轉過身,瞪大眼睛吃驚不小,“他跟你說了什麼?”
“沒……沒說什麼?你那麼緊張幹什麼?”看著馬琳軒的眼睛越瞪越大,張晴天不得不解釋,“我去了藝術學院的教師住宅樓,想從側麵打聽一下陸純初的為人,他家正在裝修,就與他聊了幾句,就這樣。那時我很多事都還不知道,當然也沒有什麼談話內容。我以為陸純初一見到我會想起他兒子,可是在他臉上我沒看出有絲毫的變化,就像看見了一個普通的路人,可你卻說我長得像陸羽,所以我一直很迷惑。”
“也許那時我們剛認識,隻是第一眼留下的印象,熟悉了之後,我就不覺得你像陸羽了,何況這世界上長得像的人本來就數不勝數,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說著,馬琳軒掀開保溫壺的蓋子,盛了一碗粥端過來,“陸羽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行嗎?”
“你……”張晴天是個容易被感動的人,“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你為了我的事幫了我那麼多,我該感謝你才對……”
早餐用完,馬琳軒開始清洗餐具,她說:“我下午還有課,得走了,你好好休息,如果身體不舒服可以給我打電話,午飯和晚飯我已經幫你在街口那家小飯館訂了,到時間會有人給你送來,明天早上我還會來看你……”馬琳軒說完,背起書包朝門口走去。
“就這樣不好嗎?”張晴天忽地大聲說。
“什麼?”馬琳軒止住腳步轉過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很希望你昨天對我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
“在你的故事裏,你是姐姐,死的是妹妹,你頂替了妹妹的身份讀上了大學,你說你是個有汙點的女人,也許這是你的一次轉折,你好好學習重新開始,隻要你忘記過往拚命努力,以後會有更好的生活等待著你。我想隻要你好好與你父親解釋,他也不會揭穿你的,為什麼非要把那些事情一一搞清楚,就一直這樣糊糊塗塗地過下去不好嗎?”
馬琳軒對著張晴天,不發一語。
“既然爾東不在了,你就徹底忘記他,找個愛你的人重新開始,好好生活,就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戀愛、結婚、生子,平平凡凡一輩子……”
“別說了,行嗎?”馬琳軒的手指緊緊攥住書包帶,胳膊有些發抖,她轉身拉開門要走。
“等一等,我一直都想問你一個問題,”張晴天頓了頓,“如果哪一天那件案子真相大白了,你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馬琳軒搖搖頭,“我說的是實話。”
“陸純初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可你的身份同樣也會被揭穿,還有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一並暴露在陽光下,你懂的!……這個世界有陽光的地方就會有陰暗的角落存在,學會忘記一些事情,對生活糊塗一些,未必是壞事,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你永遠也理解不了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親人不明不白地死去,你根本不懂。有的人生下來就擁有很多東西,幸福、快樂、愛情……然而有的人生下來什麼都沒有得到就離開了這個世界,這太不公平了。假如我聽你的,放下一切假裝平靜地生活,可內心的陰影會無止境地侵蝕我,造成更大的創傷……”
“和我在一起,我幫你撫平創傷……”張晴天鼓足勇氣才說出口。
“撫平不了了。”馬琳軒笑了笑,拉開門走了出去。
馬琳軒離開了很久,張晴天都沒能從剛才那種感傷的情緒中恢複過來,他分不清自己對馬琳軒是同情還是愛,但看見她這樣一意孤行,他的心真的很痛。他不希望她繼續這樣漫無邊際地找尋下去,更希望她能安下心來好好讀書,幾年後,重新開始新的人生。即便她將來不與張晴天在一起,但張晴天同樣希望她能夠幸福快樂,有個安穩的將來。
吃過了飯館送過來的午飯,張晴天的身體恢複了力氣,他決定出門做一件事情,他知道這件事情早晚都是要去做的。
結果怎樣不重要,去做了才是最重要的。想到這裏,他拿起電話撥出一個號碼。他要幫她找回公道,如果不行,他要為她人為製造一個結局。
張晴天再一次來到藝術學院教師住宅樓,他給陸純初打電話,陸純初說會待在家裏等他。
陸純初的舊房間裝修基本完成,並沒有多大變化,隻是換了門窗並且粉刷了牆壁,雖然裝修完了,但屋子裏顯得零落,也許陸純初沒有太多心思去收拾房間。
“隨便坐吧。”陸純初指了指靠牆的一把凳子,“你還想跟我說什麼?對了,《一百零八神仙卷》那幅畫已經被警方繳獲了……”
“是嗎?”張晴天剛坐下又站起來。
“據說那個人是經營藝術品店鋪的老板,他說那幅畫是個買家轉讓給他的,不是金錢交易,而是用他店裏的一件藝術品與那個人交換的。可惜沒有不透風的牆,畫沒藏多久就被人發現了,結果自己也被抓了起來,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總歸,人不能夠太貪心。”
“其實我對那幅畫沒有興趣,我也不認為一幅畫能夠有多麼大的價值。”張晴天說,“我覺得一個人好好地在這個世界上生活,每天都快快樂樂,這才最重要,才是最大的價值。”
“今天你找我就為了說這個嗎?”陸純初問,“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好嗎?”
“我想給你講個故事,講完了,我想聽聽你的感受……”
“請講。”
陸純初伸出一隻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背對著窗子坐在一張竹椅裏。
“故事的主人公是個男人,50多歲,應該算事業有成,有一次,他應邀參加一家茶樓的開業慶典,在茶樓裏,他認識了一個與他相差30多歲的小女孩兒……”
聽到這裏,陸純初握著煙盒的手抖了抖,但他還算鎮定,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沒有點燃,隻是在手指之間摩挲著。
“也許那女孩子的長相觸動了這個男人的心,他要求女孩子給他做模特兒,或許女孩子不該答應,但她還是答應下來,就這樣,兩個人熟悉了。沒想到,男人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樣儒雅,他內心潛伏著禽獸的秉性,邀女孩兒做模特兒是假,占有她的身體才是真。男人給女孩兒在一幢高層裏租下一間公寓,他和她開始了一段曖昧的關係。
“但好景不長,男人厭倦了女孩兒的身體,也許他看出了從女孩子眼神中流露出的對他的恨意,所以這個男人離開了她。女孩兒失去靠山,所以,她更加恨那個男人。每個人年輕時思想都太簡單,更別說一個沒受過高等教育的小女孩兒。被拋棄的她逐漸清醒過來,為了發泄心中的恨意,她錄了一段他和她的聲音寄給了那個男人的老婆。
“男人的老婆死了,沒人知道他老婆的真正死因,發現屍體時,她還被反鎖在廁所裏,但不可否認的是,起因必然與那一盤錄音帶有關。女孩兒用這種方法報複了負心的男人,然而女孩兒自己,因為沒了追求,也開始過上更加墮落的生活。
“誰對誰錯或許隻有他們自己心裏才能分得清楚,如果事情就這樣結束也不錯,起碼不會傷及其他人。可是,又有一個男人出現並愛上了那個女孩兒,這個男人很優秀,是個年輕的雕塑家。女孩兒沒經得住誘惑也愛上了他,那是一種發自內心,毫無功利心的愛,可越是這樣,女孩兒越覺得對不起他,虧欠了他。雖然她很想跟他一起重新生活,可那種來自內心的壓力讓女孩兒透不過氣來,所以,女孩兒在與雕塑家分手之前,把她隱瞞的一切都告訴了他。
“雕塑家沒有挽留她。因為聽到自己心愛的女孩兒有著那樣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沒有一個男人不猶豫、不恐懼、不心寒。雕塑家不是不想留住女孩兒,而是他不知如何才能撫平女孩兒心裏那些創傷……
“可這一切的創傷來自哪裏呢?除了之前那個老男人還能怪誰!他比她大那麼多,經曆的事情不知多了多少倍,他要是真愛她,真想對她好,他絕對不會對她做那些,即便當時是女孩兒昏了頭主動要求,這也不能算作借口,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