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年輕的雕塑家當時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主動去找老男人,把事情講給了他聽。老男人怕了,不知老男人動用了什麼手段,年輕的雕塑家因為冒失而丟掉了大有前途的工作。就這樣,兩方的矛盾越來越深,似乎預示著這種可怕的矛盾將會進一步惡化。

“為了生存,女孩兒在酒吧裏過著毫無上進心的生活。一天,又一個年輕男人去那家酒吧喝酒,或許是命運的安排,女孩兒與男人相遇,然而那個男人正是老男人的兒子。女孩兒得知了這一消息之後,心中立刻燃起了仇恨的火焰,她又想到了報複,於是她開始接近那個男人。年輕的男人涉世不深,當然很難抵擋她的魅惑,不久,男人就上鉤並且被女人捕獲了。

“當老男人知道兒子新結識的女朋友居然是自己以前包養的情人的時候,可想而知他心裏該是怎樣一種焦灼的情感,老男人極力反對這門親事。與此同時,女孩子也恢複了平靜,她知道老男人的兒子是真心對自己,她不想再去傷害什麼人了,她累了,身心俱疲,她提出與男人分手。可男人卻被女孩兒迷住,他受不了那種煎熬,於是他把家中收藏的值錢的東西都裝進皮包裏偷走了,他約了女孩兒在海邊相見,他要帶著她私奔,開始一種非分之想的生活。

“女孩兒當然不能跟他私奔。當女孩兒把事情的真相告訴那男人後,兩個人便發生了爭執。第二天,人們發現小木屋被燒得焦黑如碳。老男人唯一的兒子死了,他也想到了報複。於是有一天,他偷偷潛入女孩兒獨居的公寓裏麵,他當然知道那裏,也知道房門鑰匙就藏在門口地毯底下,因為這間公寓幾年前他經常光顧。

“我推測,老男人在進入那裏之前做了偽裝,因為電梯裏會裝有攝像頭。果不其然,鑰匙還在地毯底下。他打開門,藏在房間裏等待女孩兒回家之後實施報複計劃。不知道他等了多久,房門終於被推開,走進來一個女孩兒,就這樣,老男人並沒有看清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就殘忍地殺死了她……”

“你說的這些都是什麼啊!”陸純初生硬地打斷張晴天,“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講什麼!”

“是啊,之前已經聲明過,我講的是故事。”張晴天笑了笑,“怎麼,連故事你都不敢繼續聽下去了?”

“好吧,你繼續說,我倒想聽聽你能編出一個怎樣的故事。”陸純初這才想起手裏的煙,他把煙點上深吸了一口,臉上是故意裝出的平靜。

“老男人是用絲帶之類的條狀物品把死者勒死的。凶器可能是他故意帶來的,不過我更願意相信絲帶是在屋中找出來的,因為在房間裏還遺漏了一把輕薄而鋒利的匕首,我想這才是老男人帶在身上的真正凶器。”

“不知是凶手臨時改變了想法還是擔心用匕首會染上鮮血不容易脫身,反正凶手實現了殺人的目的,狡猾的是,凶手沒有離開房間,而是又製造出了一場自殺的假象。他把絲帶從女屍的脖子上解下來,係在洗手間的管道上,然後抱著屍體到洗手間,把屍體的脖子掛在垂下來的絲帶上。最能迷惑人的是,凶手用了極其簡單的方法把洗手間的插銷從內反鎖了,故意製造了一起密室自殺事件……”

“打斷一下,”陸純初吐出一口煙,“我不明白,門裏的插銷是怎麼反鎖的?”

“一個小兒科的把戲,用一根細線就可以完成。”張晴天說。

“既然是小兒科的把戲,為什麼沒人識破,連你這樣的人都說是小把戲,還能迷惑警方,以至於,凶手至今逍遙法外呢?”

“這……”張晴天一時不知怎麼對答,但他依舊嘴硬說,“因為沒證據,因為凶手太狡猾,同時隱藏得比較深,所以還沒有被發現……”

“似乎你說過,房間裏還有一把刀子,對吧?”陸純初問。

“嗯。”張晴天點點頭。

“你推測,刀子是凶手帶進去的,那麼自然會在上麵留下痕跡,這一點我很不解。既然凶手很狡猾,那麼他離開現場之前為什麼不把刀子帶走,即便暫時忘記,也有足夠的時間回去取,你說過,女人是獨居,對不對?”

“這個……”

“你說了,那男人很老了,他有把握一下子就把女人殺了嗎?難道女人就不掙紮喊叫嗎?公寓很窄小,每間屋子都緊緊挨著,難道沒有鄰居聽到聲音闖進來?”

“凶手有可能提前給被害人喝下了安眠藥……”

“真有趣,死者又不是3歲孩子,難道她那麼聽老男人的話,讓她喝什麼就喝什麼?足夠令一個成年人瞬間昏迷的安眠藥你以為是普通藥店就能買到的嗎?”

“我手裏還有電梯間的錄像資料。”張晴天大聲說,“當天錄像的畫麵上有一個帶白帽子的人出現過兩次,相隔20分鍾……”

“問題又出來了,你說過,凶手藏在公寓裏伺機等待女孩兒回來,既然是這樣,怎麼相隔了僅僅20分鍾?就算凶手運氣好得沒話說,他剛進門死者就進屋了,那麼20分鍾勒死一個大活人又把屍體掛在洗手間裏,時間上或許不夠用吧?再說,這世上不止凶手一個人戴著白色帽子……”

“不管怎麼樣,女孩兒一定是被謀殺的!”

“為什麼不是自殺?”

“因為女孩兒沒有自殺的理由……”

“她一個女人,勾引比她大30歲的男人,又害得雕塑家失去工作,而且還故意縱火造成一個年輕人的慘死,她小小年紀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就不可以良心發現上吊自殺嗎?你有沒有想到,她其實是在贖罪!”

“她絕沒有自殺的可能!”張晴天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為什麼?”

“因為死的那個女孩兒不是她?”

“你……你說什麼?”陸純初的臉色大變。

“女孩兒是她的妹妹,她妹妹比她小三歲,兩個人長得很像。她妹妹剛剛考進大學,來這座城市讀書,她對未來充滿希望和幻想,你覺得處在這種環境中的女孩子有理由自殺嗎?”

“這不可能?”陸純初手裏的煙頭掉在地上,“絕不可能?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這也是事實!”張晴天來了精神,不依不饒地說,“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凶手本來是去殺姐姐,沒想到妹妹陰錯陽差走進房間,結果糊裏糊塗慘死了,所以她的姐姐才會利用一切手段為妹妹報仇,因為妹妹死得實在是太無辜了!”

“不可能有這樣的事,難道她還活著?!”陸純初像是自言自語。

“你想怎麼樣?”張晴天慌了,他真擔心陸純初知道了這個消息而去繼續謀害馬琳軒,“你別再打歪腦筋!否則我會對你不客氣!”

“我倒想問問你想怎麼樣?”陸純初把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你講這些不就是想指出我就是你故事裏的老男人,那個殺人凶手嗎!”

“這麼多證據都擺在你麵前,你還不承認嗎?”

“開什麼玩笑,我承認什麼?”陸純初站起身,麵對著窗戶,“我不想再聽你所謂的什麼故事,你走,請你趕快離開這裏,離開我家!”陸純初把“我家”兩個字說得相當重。

“你毀了那個女孩子,也毀了你自己的家,別執迷不悟了,你老婆也因此而送命,你活了大把年紀,該認輸了……”

“滾!你給我滾出去!”陸純初氣呼呼地抬起胳膊指向門口,“這裏不再歡迎你!”

“嗬嗬。”張晴天冷笑著,一下子來了精神,“沒做虧心事你為什麼這麼緊張?連兒子都被你害死了,你還不認輸嗎?”

“我沒有那樣的兒子!”陸純初氣得直哆嗦,“他不配做我兒子,因為他就是一個賊,一個廢物,一個隻會偷自己家東西的賊!”

“那是因為你沒教育好,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你這樣到處偷情的父親,你以為你還能生出個什麼好人來!”

這句話好似一把尖刀紮進陸純初的心髒上,他垂下頭,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就那麼沉默著,過了足足半分鍾,最後他說:

“我沒有教育好他,是我的錯,這我承認。”陸純初重重地歎口氣,“我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卻沒機會教育他,是我自己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說到底,都是我的錯,可是,即便我現在認輸了,那些事情已經成為事實,還能有什麼辦法補救呢?”

“有辦法補救的……”張晴天也放慢了語速。

“有辦法補救?你想讓我怎麼做,人都已經死了。”陸純初反問道。

“你去自首吧!”

“跟誰去自首,”陸純初苦笑著,“還有什麼意義嗎?”

“你可以換回一個女孩子的重生,不好嗎?”

“什麼?!我沒能理解你的意思。”

“你傷害過的那個女孩子有一個親人,雖然她有時候分不清自己是姐姐還是妹妹,總之那個人是她最親近的人,她因為親人的慘死精神一直處在崩潰邊緣,她一心想為親人報仇。不管我剛才說的那些故事是否發生過,但你不能不承認是因為你而改變了那女孩兒的一生,這個債你得還啊,你去自首後,她親人的死就得以昭雪,她也可以放下包袱重新做人,放手去爭取屬於她自己的人生和幸福。你已經活了那麼大把歲數了,因果報應這些道理不用我多說,你比誰都清楚……”

“我去自首,真能像你說的這樣有所挽回嗎?”

“我想會的,其實你不是在幫別人,而是在幫自己,彌補你欠下的債,救贖你自己的靈魂。”

“我想知道,你在這件事之中是個什麼角色?”

“我……我也不知道。”張晴天搖搖頭。

“假如我真受到應有的懲罰,我更想知道你的人生會是怎麼樣?”陸純初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一種可怕的情感,那種情感很熾烈,使得張晴天都不敢與之對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