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複仇天使(1 / 3)

A麵

張晴天乘坐的是夜間的長途汽車,乘客不多,車子開動後,濕冷的空氣從車廂的縫隙間鑽進來,張晴天裹緊外衣蜷縮著身體。

早晨天一亮的時候,張晴天立刻給馬琳軒打電話,她和昨天一樣不接電話。他一直撥打,直到語音提示對方關機了,張晴天在屋中轉了兩圈,然後披上外衣,跑出了家門。

1528房間的門緊緊關著,張晴天把耳朵貼在門上好久,裏麵沒有任何聲音,於是,他又坐上車朝藝術學院趕去。

服裝係辦公室裏,張晴天向值班的老師詢問馬琳軒的情況,老師卻說馬琳軒的胳膊因上體育課時不慎摔傷,請病假回老家休養了。張晴天可以猜出這必然是馬琳軒為了躲開他所使用的權宜之計,像她那樣“老謀深算”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意外受傷呢?

經過一番打探,張晴天最終從馬琳軒的同學口中得知了馬琳軒老家的地址。張晴天回到家裏,草草收拾行裝,來到長途汽車站已是下午。

現在陸純初死了,馬琳軒的陰謀得逞了,不管陸純初的死馬琳軒是否起到直接作用,反正沒有她,陸純初不會在這個時間離開人世。

為了戳破這個古怪女孩兒的陰謀,或者說更為了弄清自己的身世,張晴天必須要見到她,麵對麵跟她把事情說清楚。

汽車到站之時天已微明,張晴天稍作休息,吃了些東西就直奔馬琳軒的老家。

一條陰暗的小巷,兩邊都是老式的三層樓房,透過這些低矮的房簷,就可以看到不遠處聳立著高高的樓房。高樓已經把這些三層小樓團團包圍住了,或許不久以後,這裏也會被拆遷。看得出來,住在這裏的居民社會地位與生活水平都不會很高。

張晴天敲響三樓一個房間的房門,足足等了兩分鍾門才被打開,一個50多歲的男人探出頭來,他比陸純初蒼老多了,簡直不像同一個年齡的人,衣著樸素,樸素中透著寒酸。

“你找誰?”他用充滿懷疑的目光打量著張晴天。

“請問——馬琳軒住在這裏嗎?”

“你是……”從他的話語裏,張晴天猜出這裏就是馬琳軒的家,而門裏的人,差不多就是馬琳軒的父親,那個被妻子拋棄的沒有才華的可憐男人。

“我是……我是她的同學,她沒在家嗎?”張晴天沒敢把事情說明白。

“你找她有什麼事?她在市裏讀大學。”

“她一直沒回家嗎?”張晴天疑惑地問。

“沒啊,她……她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張晴天皺著眉頭想:難道這一次自己又被馬琳軒耍了,她根本沒有回老家,胳膊受傷也是假話,或許她還留在市裏……

“說話啊?她怎麼了?”

“哦,您別緊張,馬琳軒挺好的,我就是路過這裏,順便來她家看一看。”張晴天笑了笑,一隻腳已經踩在樓梯上,“既然她沒在家我就走了,真的沒事,我順路而已,再見……”

“你……”

張晴天跑下樓,雖然馬琳軒的父親不放心地大聲叫住他,他也沒敢回頭看。回到長途汽車站,車子傍晚才會發車,剛坐在候車廳的塑料椅子上,手機就響了起來,號碼陌生,接了之後居然是馬琳軒。

“你去我家幹什麼?”她的語氣很憤怒。

“我要找到你,你快告訴我你在哪兒?”

“我和你之間的事情結束了,我們沒必要再見麵了!”

“那是你的想法,陸純初死了,是不是因為你?”

“不是。”

“那你為什麼故意躲起來!”

“我沒有躲起來!”

“你到底在哪兒藏著?”

“我說了,我沒有藏起來,更沒有這個必要!”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回到你家,把你的事情全部告訴你父親!”張晴天威脅著說。

“不要!”這一招奏效了,馬琳軒非常惶恐,“你到底想我怎麼樣?”

“我也不想這麼做,除非你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裏!”

當張晴天回到市裏見到馬琳軒時,已是午夜時分,兩個人各懷鬼胎,坐在24小時營業的快餐店裏。

“你……你怎麼瘦成這樣了?”這是馬琳軒說出的第一句話。

張晴天摸了摸下巴上長出的胡茬,又把手指順著下巴摸向臉頰,可不是,顴骨都突出來,連日的奔波確實讓他瘦了不少。

“這一切都是你一個人在搞鬼,對不對?”張晴天轉入正題。

馬琳軒的頭歪向窗玻璃,看著暗淡的街景,緊閉著嘴巴,一句話也不說。

“你根本就沒離開市裏,害我走了那麼遠的路,我真夠笨的!”張晴天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我真心想幫你,你卻從始至終都在騙我,為什麼?”

“我沒騙你!”馬琳軒的語氣很冷,雙臂抱在胸前,胳膊沒有任何受過傷的痕跡,“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的,不是嗎?”

“不,是你利用了我的同情心,甚至是感情……”

“真是笑話,怎麼?你要說我欺騙了你的感情?”馬琳軒直視著張晴天,“別以為你想打我的主意我不知道,哼,男人無論老少都是一個樣!你接近我想幹什麼?我比你更清楚!”

“我找你並不是想跟你說這些,我問你,希望你能如實地告訴我。”張晴天朝前探著身子,低聲說,“你故意接近我,就是為了逼死陸純初,這是你早就預謀已久的,對吧?”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馬琳軒站起身,“太晚了,我累了。”

“你給我坐下!”張晴天把她按回椅子上,三三兩兩的食客都朝他們看過來,但沒有人吃驚,人們都以為這是一對情侶在鬧矛盾,“用你的智慧致陸純初於死地,這就是你最大的目的,現在你成功了,難道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講一講嗎?”

“我真要走了,如果你再那樣對我,我就要喊非禮了!”

“好啊,請你大聲喊,最好把巡夜的警察都招來,我正好有問題向警方彙報,一個20來歲的貌似簡單清純的大學生,居心叵測地利用他人的同情心,從而謀害了一個大學教授,嗬嗬,我想警方一定很喜歡聽這個故事,不隻是警方,媒體將會對這件事更加感興趣,就算他們拿不到百分百有把握的證據,僅僅當個故事添油加醋地胡寫一通,那也夠當事人受的了。有個成語叫什麼來著,對,眾口鑠金,你比我有文化,不用我過多解釋吧!”

“雖然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我知道,胡言亂語對你也沒有任何好處,你就不怕毀了自己的名聲?”

“我還真不怕,也沒有怕的理由,我跟你不一樣,你是一個頗有潛質的大學生,未來一片陽光燦爛,而我,我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像我這樣連身份都沒有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

“你到底想我怎麼樣?”

“我要知道真相!”

“陸純初把我的家毀了,同時,陸純初把自己的家也毀了,他現在死了,這就是報應,這就是真相!你別試圖威脅我,因為你毫無證據,就算你說了,也沒有人相信你的話!”

“嗬嗬……”張晴天低聲笑起來。

“你笑什麼?”馬琳軒問。

“我笑自己太傻,太簡單,居然那麼容易就相信你的謊言,這還不可笑嗎?”張晴天沉下臉,又說,“詭計之中最重要的籌碼就是你們兩姐妹長得太像了,尤其是那張姐姐20來歲的舊照片,和你現在的年齡和長相更加相似。不得不說,你是一個相當聰明的女孩子,你利用了這一點,同時你也很了不起,記得在那天你看完姐姐的照片之後,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編造了一個雖然不符合實際但足以欺騙我的謊話。你告訴我,女屍不是姐姐而是妹妹,姐姐冒充了妹妹的身份去讀書,這樣,妹妹的死就變得更加無辜,這就證明了你的‘自殺’說法更加正確無誤,也同樣讓我的心裏更恨陸純初這個人。可隻要稍微動一動腦子就知道,這種冒名頂替去讀書的方法根本毫無可能實施,學院裏的老師不可能跟我一樣傻。不過,你不擔心別人會懷疑,隻有我一個人相信就足夠了,因為我原本就是你要利用並且一直挑撥著的一枚棋子,不,應該說是一顆子彈,你的目的就是慫恿我這顆子彈,射向你指定的目標,目標就是陸純初的心髒,因為我的特殊身份,所以你才會選擇了我,但我不知道,我的特殊身份又是怎麼被你得知的?”

馬琳軒緊咬著下唇,默不作聲地看向窗外。

“好,你不回答我沒關係,下麵我就把我的推理講給你聽。現如今,警方正被幾起懸案搞得焦頭爛額,冰櫃裏的女屍,自殺的爾東……我將要說出的線索警方肯定特別重視。這兩天坐在長途汽車上,很枯燥,時間過得快要慢死了,我的心倒是出奇的平靜,所以我把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尤其是關於你的那些事。雖然你複仇心切,但你不選擇最直接的方法,因為你擔心把自己暴露了,所以你必須做得很小心,用智慧控製著我這顆可以給你的仇人致命一擊的子彈,隻有這樣,仇報了,你又全身而退,絲毫不會影響你將來的大好前途和命運。

“這就是你最希望的結局對不對?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忽略了我這個人,我沒你想象的那麼傻,也不是一顆簡單的子彈,子彈射出去就完成了它的使命,而我是個人,也有自己的思想和疑惑,假如你搞個什麼手段把我從這個世界上徹底除掉,那就完美了,可惜事情往往不能盡如人意。

“由於我的特殊經曆,第一眼看見《紙新娘杜蘭朵》時我就被它打動了,這不隻是因為紙人很美,或者因為我的特別嗜好,而是因為我潛意識裏就認識這個女人,在我的記憶裏她始終活著,也許她不叫杜蘭朵,但她母親姓杜,名字不重要,我就稱呼她為杜蘭朵。

“最近我才意識到,我似乎一直在過著雙重生活。記得黃善看過的書中就有這種例子的,有的人一直在現實生活和幻覺世界中來回穿梭,這種人在現實生活中看似很正常,但一些奇怪的舉動又讓人無法理解,我很可能就是這種人。

“到現在,我也不能理解為什麼自己會對一個紙新娘如此迷戀,或許是杜蘭朵那獨特的眼神被爾東那一雙巧手表現得淋漓盡致,以至於我經常不受控製地站在櫥窗前看著杜蘭朵。我的這種奇怪的發自內心的舉動被你發現了,當我呆呆地與櫥窗裏的紙新娘對望時,你或許就站在背後悄悄地觀察我。

“你當然知道紙新娘就是利用杜蘭朵的身體製作的,你肯定跟爾東見過麵,當情緒低落的爾東見到你時,起先會感到恐懼,但經過你的解釋,爾東會對你敞開心扉,毫無戒備地說出他心中的秘密,甚至他把自己的筆記本都拿給了你。搞藝術的人容易感情衝動,也許他會把對杜蘭朵的愛轉移到你的身上,然而你確是一個隱藏頗深的複仇天使,我不想說爾東的死與你有直接的幹係,但爾東的一生真的很可悲。

“之後我們就迷迷糊糊地認識了,說實話你很吸引我,但不是因為你長得漂亮,更主要的是因為你的臉很像你姐姐。我們相識後不久,爾東就死在了1528房間的洗手間裏,恰巧你把我帶到1528房間,和你一起發現了屍體。沒猜錯的話,在這之前,你來過1528房間,爾東的屍體是你最早發現的,你沒有報警,而是用爾東的死故意拉我下水,讓我更深一步地卷入謎團之中。

“對,還有坤哥的電話號碼,究竟是你在台曆上發現的還是偽造的,那都不重要,因為你自己不敢去酒吧那種地方與坤哥那樣的人接觸,所以你又想到了我,為的依然是把我拉下水,不得不在精神上逼迫我跟你一起把案子查下去。

“我一直不能理解的是洗手間門上的插銷問題,我想了很久都得不到答案,後來我想到你從爾東筆記本上撕下來的那些所謂的匿名信,前麵的都是手寫的,並且看得出來有撕扯的痕跡,但最後一次你給我看的信卻是打印出來的,信上的內容都是你自己寫的吧,也許你參考了爾東筆記本裏的部分內容,也許爾東根本就沒有記述那些事情,所有的內容都是你杜撰出來的,為的是把利害關係明確化,矛頭直指陸純初。

“爾東是來自殺的,一個自殺的人怎麼可能在自殺之前還有心思修理門插銷呢?他能想得那麼多嗎?顯然不合乎情理。如果事情不是這樣,問題就出來了,當你帶著我進入1528房間之後,洗手間的門反鎖著,你慫恿我打開房門,接著發現了自殺的爾東,雖然我對刑偵一竅不通,也能看出屍體皮膚發黑發暗,起碼相隔兩三天的時間了。

“踹門的時候我感覺並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就破壞了插銷,發現屍體之後我慌了,你也很慌亂,我想你也不是裝出來的,又有誰看見屍體不害怕呢?當時我沒有檢查插銷,心亂如麻地跟你跑下樓去報警,但後來警方把房間歸還給你,我再次上去檢查了洗手間房門,發現門框上的螺絲擰得很淺,那時我隻是認為由於爾東自殺心切,所以才沒有在那上麵浪費過多精力,現在我才知道,門框上的螺絲一定是你擰上去的!

“你發現了爾東死在洗手間裏,為了能夠把房門反鎖,你膽子真夠大的,居然把爾東破壞過的插銷修複了。因為後麵就吊著一具屍體,所以你做這個的時候必定膽戰心驚草草了事,然後你施展了你告訴我的方法,用一根細線把門插銷從內鎖上了,想到這裏,我還是不能理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直到從黃善口中得知了一個重要線索,我才突然明白了。原來陸純初的妻子前些年就是上吊死於家中的廁所裏,你大費周折這樣做,正是為了效仿多年前那件事情,為了更好地把你姐姐的死嫁禍給陸純初,即便沒有證據,起碼也能讓陸純初肮髒的背景暴露在鎂光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