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複仇天使(3 / 3)

“姐姐已經羞愧得哭不出聲,但我當時已經昏了頭,還變本加厲地繼續說,‘即便你自殺了,那該死的老男人依舊逍遙法外,你甘心嗎?我要是你,我就去找那個老男人同歸於盡!’姐姐瘋狂地搖著頭,她求我別再說下去,她說她已經害死了他兒子,她沒勇氣再去找他了。”

“當時我心裏也很亂,不想再看到姐姐那副又可恨又可憐的神情,我想立刻離開1528房間出去透透氣,由於過於衝動,臨走時我就隨口對姐姐說:‘我要是你,就上吊自殺,起碼還能用這種死法嫁禍給陸純初。’其實,稍微有理智的人都會聽出這隻是一句氣話,就算姐姐以那種方式結束生命,也很難把她的死嫁禍到陸純初身上,可是我忽略了姐姐的感受,因為她當時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你應該會問我,為什麼會那麼說,其實我和姐姐一直以來都在謀劃如何對付陸純初,因為仇恨的原因,我才努力學習,並且複讀了兩年才考上了這所學院。當時正值暑假,我提前來到這裏跟姐姐一起住,姐姐住在1528房間,我不喜歡與她同住,大多數時間我自己住在母親留下的這間老屋裏。”

“其實,讓姐姐主動接近陸純初的兒子,也有我的一些慫恿在裏麵,你不會生氣吧?”說到這裏,馬琳軒看了一眼張晴天,見他默然不語,繼續說,“高中畢業後,我有三個多月的假期,一到這裏我就開始準備複仇計劃,我暗中向在校的學長打聽了許多關於陸純初的事情,很多常人容易忽略的細節我都會留心記錄下來,因為我是在堅固的堡壘上尋找縫隙。”

“從學長口中我打聽出陸純初的妻子是上吊自殺的,雖然我知道自殺的原因很大程度是因為姐姐寄去的磁帶,但姐姐和我都不知道細節,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會腦袋一熱說出那樣的話。”

“當我發現姐姐的屍體真的懸掛在了洗手間裏的時候,我簡直後悔死了。那種撕裂的痛苦是你無法想象的。我從洗手間裏退出來,呆呆地蹲在房間裏,我很想嘔吐卻又嘔不出來,想哭也流不出眼淚,我隻是張大嘴巴吸氣然後又把吸進肺裏的氣吐出來,就這樣,我一動不動蹲在那裏幾乎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的時間超乎想象地漫長,而且我的精神絕對地集中。既然姐姐死了,如果我報警,警方隻能把這起案件定性為一起普通的自殺案。姐姐不能白死,所以我必須做些什麼。我要把陸純初騙到1528房間來,然後就在他撞開反鎖著的門時當場抓住他,並且立即報警,警方會因此追溯到幾年前他老婆也是把自己鎖在廁所裏吊死的,肯定會懷疑並且下力量深入調查,這樣陸純初就百口難辯,從而引出他與一個已死的女人的不正當關係,就算這個陷害幼稚了些,起碼陸純初的名聲算是臭了。”

“我給陸純初打了電話,學著姐姐的聲音說有事情要告訴他。也許當時他正配合警方調查失竊的事情,所以陸純初沒能抽出時間立刻趕到1528房間發現屍體,然而他也沒有拒絕我,他答應我第二天上午會去1528見我。”

“可就在這天傍晚,發生了我無法預料的事情,爾東闖進了我和姐姐費盡周折不惜丟掉性命製造出來的‘陷阱’,爾東破壞了洗手間的門,把姐姐的屍體抱走了……”

“這麼說你姐姐真的是自殺?”張晴天低低地問,他此刻心情也相當複雜,“那麼電梯視頻裏的截圖,真的是陸純初?陸純初一向喜歡戴白色帽子。”

“嗯。”馬琳軒點點頭,“那天天一亮我就進入了1528房間,卻發現洗手間的門微微地敞開了,我心裏一驚,推開門一看,姐姐的屍體不翼而飛!猶如冷水澆頭,我更希望這是在夢中,可惜不是。我慌慌張張跑出房間,躲在安全通道裏麵大口地喘著氣,一陣天昏地暗,我才意識到自己失敗了。最無法原諒的是,姐姐白死了,姐姐是帶著執念死的,死得那樣慘,我卻辜負了她的信任……”

“記得你說過,實習警察告訴你,在1528房間裏還發現了一滴血,那滴血不屬於爾東或你姐姐,這又是怎麼回事?”

“那不是實習警察告訴我的信息,而是我為了讓你信任我之後要說的那些話,故意做的鋪墊。”

“原來如此,最初我還以為那一滴血與帶血的匕首有關,看來我猜錯了,現在想一想,那把匕首上的血液應該是爾東留下的。還記得匿名信上關於製作紙新娘的敘述嗎,爾東曾經說過,紙新娘的眼睛沒有神采,最後他是用了自己的血混合材料才製作出了瞳孔,雖然我不知道這樣做能不能起到效果,但既然是放血,必然需要鋒利的刀子,其實那把刀子不是匕首,而是爾東的裁紙刀。爾東之所以把刀子用白紙偽裝之後夾在紙盒子裏,因為他覺得那把刀子也是製作紙新娘的一部分。”

“搞藝術的人想法都特別,也許事情正如你說的那樣。”

“我還有一點不明白,”張晴天問,“那你是怎麼知道你姐姐的屍體是被爾東偷走的?”

“我不知道,起碼當時不知道,當時我認為是陸純初騙了我,他深夜偷偷潛入1528房間把屍體處理掉了,可很快我就推翻了這個想法,因為陸純初怎麼可能猜想出姐姐已經死了,那畢竟是一具成年人的屍體,怎麼可以那麼容易處理掉呢,何況人不是他殺死的,陸純初更沒有理由那麼去做。”

“可陸純初還是出現在了電梯裏。”

“是的,上午10點左右,我看見一個戴白帽子的人從電梯間走出來,那人正是陸純初。1528房間沒有屍體了,我當然沒必要出現在這裏,過早地暴露自己,對我根本毫無益處,於是我就悄悄下樓離開了。”

“你就這麼離開了?”

“麵對屍體的不翼而飛我毫無對策,那些天我陷入一片迷茫之中,爾東這個名字我是聽姐姐提到過,但僅此而已,關於爾東的話題姐姐一直以來視為禁忌,因為那是永遠鬱積在姐姐心裏的痛楚,是無法愈合的傷疤。我對爾東的了解,幾乎都來自他的那本自傳體筆記。”

“後來呢?你就沒想過放棄嗎?”

“我怎麼可能放棄,要說放棄,隻能說是暫時,因為漫長的暑假即將結束,學院開始迎接新生,一大堆瑣碎的事情擺在我麵前,搞得我沒經曆繼續追查下去。”馬琳軒歎了一口氣,“我也要為自己的前途考慮,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姐姐都死了,活著的人必須要好好地活,這不能叫作自私吧?”

“你說得對,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姐姐的屍體被做成了紙新娘?”

“那是開學後的一兩個月後,幾乎跟你是同時發現的。”

“原來是這樣。”

張晴天回想起藝術品店鋪老板說過的話,他說除了自己對紙新娘情有獨鍾之外,他還曾看見過一個與紙新娘長相類似的女人經過櫥窗前,膽小的老板還以為自己撞了鬼,說紙新娘這個藝術品邪得厲害。

“你在想什麼?”馬琳軒問。

“沒想什麼,”張晴天搖搖頭,又說,“我想當時你看見我傻傻地站在櫥窗前望著杜蘭朵,就已經開始謀劃你之後的那一係列行動了吧?”

“我沒你說的那麼聰明,事情都是一步一步走到這步田地的,假如我可以意料或者掌控一切的話,我就不會讓姐姐死了。”

“好吧,我不打斷你了,請你繼續說下去。”

“第一次發現櫥窗裏的《紙新娘杜蘭朵》時,一眼我就認出了那是姐姐的塑像,加之作品簡介上表明作者是爾東,我這才把姐姐屍體的失蹤與爾東這個人聯係在了一起。那段時間,我一邊暗中打探爾東的消息,一邊觀察著一個奇怪男人的行為,沒錯,奇怪男人就是你,你的樣子讓我想起了陸羽,但我又沒有十足的把握,我隻是遠遠地看見過陸羽一兩次,說不上熟悉,但你和他所表現出來的氣質卻很不一樣,尤其是眼神,你的眼神很沉穩,不像陸羽那樣飄忽不定,你懂嗎?”

“別再說我了,好嗎?”張晴天用手捂住臉,“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一片空白,隻記得夏天的時候我倒是住過幾天醫院,當時醫生告訴我說,我被路邊的匪徒襲擊了,擊中了腦袋,昏迷了幾天之後就醒過來,然後醫生檢查了一下就讓我回家了。就算是此時此刻,我也不相信我的身體裏還隱藏過陸羽這個人格。”

“好,我不說你,我說爾東,你不是一直對爾東這個人非常感興趣嗎?”

“是的,我一直好奇你們是以一種怎樣的狀態見麵的?致使爾東精神崩潰,用那種殘忍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其實當時我並沒有想太多,發現紙新娘從而打聽得知了爾東的住址之後,我就去工作室找他。可能時間選擇得不好,為了掩人耳目,天黑了我才敲響工作室的門,沒想到門根本沒上鎖,我就走進去,牆壁上有射燈,但不明亮,我小聲喊著,室內也沒人回答我。

“我膽子從小就大,順著木樓梯走上閣樓。一股濃重的酒味和煙氣撲麵而來,那一晚是我第一次見到爾東。他平躺在床上昏睡著,眼圈發青,頭發淩亂,胡子拉碴,我真想不通,姐姐怎麼會喜歡這樣邋遢頹廢的一個男人。

“由於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爾東臉上,腳下沒留神我踢倒了一個空酒瓶,酒瓶從樓梯上滾下去,發出很大的碎裂聲,爾東哼了一聲,好像是被吵醒了。這下子我怕了,如果這男人對我撒酒瘋,我哪來得力氣與他爭鬥,於是我倒退幾步躲入陰影裏,但爾東不可能看不見我,起碼能保證看得不那麼清晰,結果……

“唉,結果爾東嚇壞了,他睜大著血紅的眼睛居然給我跪下來,頭磕在木地板上發出咚咚的聲響。我想攔住他可又不敢輕易從陰影裏走出去靠近他,我被嚇得大口地吸著氣。後來,我才從爾東發自內心的懺悔中聽出來,他把我當成了姐姐的幽靈。

“我開始向他解釋,爾東表麵上是在聽我講述,但我覺得他已然把我當成鬼魂了,我告訴他姐姐的死跟她沒有關係,姐姐希望他可以忘掉過去重新生活,爾東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一副醉醺醺的樣子,不知為什麼,我忽然很瞧不起像他這樣沒骨氣的男人。

“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這還能有多大出息。女人怎麼可以放心把自己的一輩子托付給這樣一個優柔寡斷的男人,想著想著我就生氣了,大聲對爾東說,都是他不好,把姐姐舍命設置的陷進給破壞了,如果他沒有擅自闖進1528房間,那麼現在,我們的仇人早就身敗名裂蹲進了監獄,現在什麼證據都沒了,姐姐白死了……

“我好像還說了些別的,但現在記不清楚了。臨走時,爾東居然跑上來拉住我,而後遞給了我一個厚厚的筆記本,他顫抖著聲音說,生前有很多話沒來得及對姐姐說,這個本子是他特意寫給姐姐的,他說他現在生不如死,感覺活在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他很想死,可不知道死後有沒有魂靈,這下他放心了,因為看見了我。原來他一直都把我當成姐姐,我的解釋他半個字也沒聽進去。

“我用力甩開他,爾東不鬆手,我舉起那本厚厚的筆記去砸他的頭,他這才放開手摔倒在地上。我下意識地抱緊那本筆記跑下樓,一方麵那本子可以當武器,另一方麵,一直以來我都為收集證據而苦惱,我希望把本子拿回去讀一讀能從中有所收獲,就這樣,我帶著本子跑出了爾東的工作室。”

“你不知道屍體就藏在閣樓的冰櫃裏嗎?”張晴天問。

“不知道,是後來警方找我問話的時候我才知道的。”

“後來你就發現了我,並且利用我,一點點把我帶入謎團之中……”

“對不起!”

張晴天看著馬琳軒,馬琳軒低下頭,張晴天輕歎了一口氣也把頭重重地垂下去。屋裏靜極了,隻有牆壁上的掛鍾滴答滴答地響著。

沉默許久,張晴天把臉埋在雙手的掌心裏,說:“如果我真的是陸羽,陸純初丟失的獨子,我居然那樣對待陸純初……我……我算不算大逆不道,我……我該怎麼辦?”

“對不起……”

“我好怕,真的好怕。”張晴天站起身,雙臂緊緊地抱著,仿佛很冷的樣子,“你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嗎?”

“你怎麼了,別這樣!”馬琳軒也站起來,用那條沒有受傷的胳膊抱住張晴天,“你別嚇我,求求你!”

“真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張晴天摸了摸頭,“我的頭暈乎乎的,是不是我們都在夢中,你是馬琳軒,我是張晴天,你沒有姐姐杜蘭朵,我從不認識陸羽這個人,你沒有仇恨,我隻是我,那該多好啊。求你告訴我,我們從始至終都是在夢中,我們的夢,總有一天會醒來的,對嗎?”

“別說了!”馬琳軒抬頭望著張晴天的眼睛,“就當這是一場夢吧,這世界上從來都沒出現過陸羽這個人,你,永遠都是我的張晴天。”

“這一晚就讓我們失憶吧!”

張晴天伸出雙手抱住馬琳軒瘦小的身體,他抱得很小心,也不敢太用力,似乎馬琳軒也成了一具紙新娘。馬琳軒把臉緊緊貼在他的胸口上,抬起手臂輕輕撫摸著張晴天的頭,突然,她的指尖微微一顫,因為在他鬢角偏上的地方,她摸到了一條藏在頭發裏麵的凸起的傷疤。

“我敢保證,明天太陽出來的時候,一定是個大晴天。”馬琳軒落下了一滴眼淚。

“為什麼?”張晴天低聲問。

“隻要有你在我的世界裏,我的世界永遠不會再有陰天,讓我們在這一刻一起失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