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村嘴裏說出來的話和他36歲的年齡不相稱,麵對司徒甜,他仿佛隻會戰戰兢兢地低頭道歉。或許連木村本身也理解不了,為什麼在工作上遊刃有餘的自己,當麵對比他年齡小一輪的司徒甜卻總是緊張成這個樣子。

“你的這種做法和這種行為,讓我很困擾也很生氣,木村先生,我真的很生氣!”

“真的對不起!”木村一邊道歉,一邊遞出模擬約會上被拒收的那個天鵝絨的小盒子,“我真的很希望……司徒小姐可以……可以收下……收下這個……”

“哎呀,你又來了。”司徒甜皺起眉頭,“那天模擬約會時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能接受任何來自會員的禮物。請你冷靜地想一想,我對你而言,不過隻是情感輔導員,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可能的……你懂嗎?”

“請不要對我這樣子好嗎?”木村的手還在平平地舉著,掌心裏那隻精致的小盒子在微微地顫抖:“難道我送你一件小禮物留作紀念,是多麼無禮的事情嗎?”

“不是簡單的一個小禮物的問題。”司徒甜的口氣越來越冷,“我和你之間沒有交集存在的,你不要把模擬約會看作一種異性相遇的形式。我想,我已經說得夠直接了,打個比方,我和木村先生是兩條平行線,永遠都沒有交點可言。你喜歡數學,你比我更了解平行線的特點……我這麼說,你該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但是……司徒小姐,你對我的好,我忘不掉……”

“我對你的好與不好,都不是發自我內心的。”司徒甜幾乎想要揪住頭發瘋掉了,“那是我的工作,就比如購物區的導購員,她們個個對你笑臉相迎,那並不代表她們喜歡你,那隻是她們的工作而已!”

“別這樣對我,好嗎?”木村似快哭出來了。

本來司徒甜還想再說一些更惡毒的話,但話到嘴邊看到木村可憐兮兮的樣子,她沒有忍心說出口,張合了幾下嘴巴就緘默了。

“司徒小姐,請你再考慮一下,再仔細考慮一下,求求你了!”

“我快要被你逼得瘋掉了……”司徒甜真的抓住了自己的頭發,“我不想再跟你多說下去了,請你以後也不要再跟蹤我,跟蹤其他的年輕女士也是不被允許的,這是一種變態的犯罪行為你懂嗎?假如我再發現你這樣做,我會毫不猶豫地報警,讓警察來處理這件事情,到那時你可不要怪我,因為醜話我已經說在前頭了!”

“請……不要……這樣……對我!”

“夠了!木村先生,我真的生氣了,非常非常氣憤,我現在要回家,請你收回你的禮物,不要再跟著我了!”

冷清的夜路上,和一個古怪的男人單獨站在一起,司徒甜覺得十分恐怖,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她的語氣更顯強硬。說完那些冷硬的話之後,司徒甜立刻轉過身,快步走了幾步,她仔細去聽,好在沒有聽見後麵傳來追趕的腳步聲,但她也沒敢回頭看,幾乎用跑的方式朝著住宅樓的方向逃去。

跑著跑著,司徒甜回憶起沙悅被色狼偷襲的事情,一想到這個,她心裏就更加不安,邁開的步子也越來越快。

“這個大變態!”

轉天上班的時候,司徒甜把昨晚木村跟蹤她的事情告訴了沙悅,沙悅一聽果然勃然大怒。

“木村對你做了什麼沒有?要是他敢欺負你,你就報警,好好修理一下他,給他點兒顏色看看,那樣他就老實了。這種變態,不揍是不行的。”

“你小點兒聲好不好?”司徒甜拉住沙悅的袖子說,“你不要告訴別人,尤其是婚介所的同事,我不想讓別人認為木村是個怪胎。其實……其實他這個人挺老實的,隻不過處理情感的方式有些不妥而已。”

“甜甜,你還替他說話?”

“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啦,還沒到死纏爛打的程度,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影響了我和木村先生兩個人的聲譽。”

“放心好了,我又不是那麼大嘴巴的女人,不過……”

“不過什麼?”

“你讓那個人明白了嗎?”

“明白什麼?”

“讓他明白你們之間不存在可能性。”

“那樣的話我倒是說了,但我不知道木村是否可以理解我的意思。”司徒甜戳了戳自己的腦袋,壓低聲音說,“我覺得木村先生的腦子可能有點兒問題。我主要指的是情感方麵,因此我不保證我的表態他可不可以完全明白。”

“甜甜,我很好奇,你是怎麼跟他說的呢?”

“我告訴他,我和他是兩條平行線,永遠沒有交點……”

話還沒說完,沙悅就咯咯地笑出聲來,她忍住笑,說:“那種腦袋遲鈍得像木瓜一樣的男人,你還用比喻句。天啊,我好佩服你哦!他能理解才怪呢!”

“那該怎麼辦呀?”司徒甜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要是木村那人足夠死心眼兒的話,他有可能通過努力把兩條平行線扭曲起來,變成一團亂麻。嗬嗬,之後可就恐怖了,有你的苦頭吃了。要是換成我,我就直截了當地對他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用最直白最刺激的方法把他心裏的幻想徹底滅掉。”

“那樣殘忍的事情我可做不來的。”

“如果木村依舊不死心的話,他還會纏著你,跟蹤你,甚至趁人不備……到那時候你該怎麼辦呢?”

“我也不知道。說實話,我現在心裏很煩,真的是很煩啊!”雖說司徒甜並不是第一次被男生喜歡,也不是第一次被不喜歡的男人追求,但這次木村的事讓她心裏相當沉重。

“唉,真拿你沒辦法。”沙悅嘴角耷拉下來,她認真地想了片刻才說,“你看這樣好不好,假如那個不開竅的木村再跟蹤你,你就大叫‘抓色狼’,這樣一來,我想,再死心眼兒的男人勢必也會有受挫感吧。你覺得呢?反正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這樣對待人家,豈不是太過分了?我知道他肯定不是什麼色狼啊!”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你才認識他幾天,你足夠了解他嗎?有幾個色狼會把‘色狼’兩個字寫在臉上,那個人30多歲還沒有戀愛過,誰敢保證他不會心理變態?他不變態怎麼會尾隨你那麼遠?這麼惡心的事情他都能做出來,這已經就是色狼的行為了!”

“好了,別說了!”

“甜甜,你要不盡快讓他狠狠碰釘子,或是撞個血流滿麵,沒準兒他很快又要跟蹤你死纏你了,我這麼說絕對不是危言聳聽哦!”

沙悅不祥的預言竟然在這個周末應驗了,當天的情形和那一晚幾乎一樣,隻不過時間早了一些,天還沒有黑下來。沙悅今天下午休假,所以司徒甜又是一個人回家,似乎木村總是挑選司徒甜落單的時候才跟蹤她。

“司徒……司徒小姐。”

司徒甜雙肩一抖,她更希望那一聲是自己的幻聽,可惜回頭一看,她再一次看見木村那一張平庸的臉孔,而且那張平庸的麵孔還汗津津的。

“你又跟蹤我?我真的要報警了,上一次我已經跟你講得很清楚了,已經警告過你,我真的要叫警察了!”

“你……你真的那麼討厭我?”木村鼻子一酸,已是帶著哭腔說,“第一次約會的時候,司徒小姐不是還說,跟我聊天很愉快嗎?”

司徒甜深深地吸足了一口氣後,火山爆發般大聲吼道:“以前不討厭,但現在我非常非常反感你。我最不能容忍天天被別人監視。你是我什麼人啊?你要是再敢跟蹤我,我一定讓警察把你抓起來!現在,請你在我眼前消失!立刻消失!”

“好吧,好吧,我明天不跟蹤你了,那麼下周我們可不可以正式約會呢?”

“我拒絕!”司徒甜口氣強硬。

“那麼下下周也可以,隻要你有時間……”

司徒甜想哭的心都有,她實在是壓抑不住了,斬釘截鐵地對木村說:“木村,我根本對你沒感覺,一丁點兒感覺都不存在。我對你表示出來的友好,那完全是為了工作,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演戲……以前我本來不想打擊你,可你卻一直逼我,現在你能夠聽懂了嗎?”

司徒甜說得夠狠了,原本以為嚴詞拒絕之後,木村會打退堂鼓,不料今天的木村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臉悲壯不說,還邁開堅定的步伐朝司徒甜一步步逼近。

司徒甜有些慌了,仿佛木村變成了一條大狼狗,轉身就跑擔心被追,原地不動又怕對方撲過來,所以,司徒甜不得不一步步慢慢地朝後退去。

“你你你……要幹什麼?”

“我真的這麼讓人討厭嗎?我參加了情感輔導,我想改變我自己,我一直都努力學習,我做了這麼多功課,難道你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木村的雙眼像是著了火,不斷說著話,口齒非常清楚。司徒甜仍舊一步步地後退,手裏已經握住手機,隨時準備報警求救。

“你別再靠近我,我警告你!”

“她們都拒絕我,我還以為你跟那些庸俗的女人不一樣,結果,你還是跟她們一樣也拒絕了我。為什麼啊?為什麼都這麼對我,我隻想對一個女人好,也同時得到她的愛,我做錯了什麼?請你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此刻木村的聲音中含著一股陰鬱淒楚和無奈。司徒甜的確是被這陣勢嚇壞了,因為害怕而全身打戰,尤其是當她把視線落在木村的臉上,與之四目相對之後,她腦中就似乎被雷劈了一下,恐懼立刻加劇,就在她準備轉身逃跑的時候,木村卻一個箭步衝到她背後,伸出雙手抓住了司徒甜的兩條胳膊。

“等等!”

“你放開我!”

司徒甜的右手脫離了束縛但左手腕卻被木村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腳步被迫停下,雙腳絆在了一起,滑了一下險些摔倒。因為木村握得太緊,他的身體反而成了司徒甜的支撐。這樣一來,木村為了不讓司徒甜再次摔倒,他又伸出了另一隻手整個抱住了司徒甜的腰。瞬間,司徒甜全身都痙攣了,腦袋一熱,便大聲地尖叫起來。

“快來人啊!救命啊!有……有色狼,抓色狼啊!”

司徒甜發出如此呼喊,也不是因為想起了沙悅的囑咐,而是因為近距離出現危險的一種發自本能的求救。

“有色狼啊!抓色狼啊!誰來幫幫我?”為了擺脫木村的雙手,司徒甜接連大叫了好幾聲。

“喊什麼?快住口!”木村也害怕了。

司徒甜的聲音響徹天地,木村不得不抬起一隻手去堵司徒甜的嘴巴,可這樣一來,隻能讓司徒甜喊得更大聲,那聲音撕心裂肺傳出了好遠的距離。

住在建築工地上的建築工人聞聲從簡易宿舍裏探出頭來,沒多久就圍攏過來一小撮人,而且人數還在不斷增多。木村愣住了。有一個粗聲粗氣的工人問木村:“你是她什麼人,你想要幹什麼?快住手!”

“我們……我們是認識的。”木村隻好鬆開司徒甜,對著圍觀的人發自內心地解釋。

“認識?真的認識嗎?”有人問司徒甜,司徒甜嚇壞了,她瘋狂地搖著頭。

木村依舊試圖遮掩,他應該是說了很多話,不過司徒甜全然沒有聽進去,她隻想盡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