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遇到過。”司徒甜回憶起自己被色狼襲擊的經過時依舊心有餘悸,她豎起兩根手指,說,“而且還遇到過兩次……”

“也許那不是色狼呢!”木村低聲反駁說。

“不是色狼,那會是誰?”司徒甜問木村。

“我知道色狼是誰……”阿東忽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木村和司徒甜心裏都是一驚,引得二人幾乎同時大聲發問:“是……誰?”

“唉,還是別說了。”阿東擺擺手坐在一把椅子上。

“說啊,為什麼不說?”司徒甜問。

“因為都是我瞎猜的,再說那個人已經不在這附近住了,我都不知道他搬去哪裏了,說出來還有什麼用呢?”阿東回答。

“你是說,自從那個人搬走以後,這裏就沒有出現過色狼?”司徒甜似乎想到了什麼。

“是啊,所以我猜,那個色狼很可能就是那個人。”阿東的雙手放在膝蓋上,慢慢摩擦,他好像是在回憶。

“你指的不會是一個男青年吧?”司徒甜用很慢的語速問。

“對,就是個男青年。哪有上了歲數的老年人跑出去耍流氓的啊,那也跑不動啊。”阿東笑了,看著司徒甜一臉嚴肅,他繃住臉,問道,“對啊,既然你遇到過那個色狼,而且還兩次,你應該看見了吧,那個人是不是很年輕,而且長得很白很帥氣的一個男青年呢?”

“我沒看見,兩次都沒有。”司徒甜搖搖頭,“那個人戴著黑色毛線帽子,神出鬼沒的,我怎麼能看見他的真麵目呢?他肯定也不想讓我看見他的臉。不過我聞到過他身上有一股子煙味,所以他應該經常吸煙才對。”

“沒錯,他就是經常吸煙,這麼說來,很大程度上我沒猜錯。對了,”阿東抬起臉看著司徒甜,他問,“你們來這裏是不是就是為了打聽那個色狼的事情?”

“呃……算是吧。”木村看了一眼司徒甜,讓司徒甜少安毋躁,他點點頭對阿東說,“是……是啊,司徒小姐無端被騷擾,所以我很生氣,想找出真正的色狼。阿東,你還知道什麼,能不能全都告訴我們?”

“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也說了,我這人不怎麼愛打聽別人的事情,有一些事情都是我老婆告訴我的。我老婆和老鄭的老婆經常在一起,鄭大嫂好像對那個年輕人挺熟悉,因為她似乎是被那個年輕人雇用了,做保姆之類的吧。聽我老婆說,那年輕人的家裏挺有錢的,但就是人有點兒問題,很怪的一個人,也許精神不怎麼正常,所以才會住在那種舊房子裏。那時候平房區還沒有拆遷,鄭大嫂說,那個年輕人大概是受了什麼刺激,估計是感情上的刺激,或是被哪一個女人傷害過,所以我覺得那個年輕人很可能晚上出去扮演色狼,因為他恨女人,扮演色狼是為了報複……”

“報複?”司徒甜深吸了一口氣。

“是呀,因為受過女人的刺激,所以報複女人。”阿東笑了一下,“嗬嗬,不過這都是我瞎想的,沒有任何依據的,你們也別當真。”

“阿東,你能告訴我們一些關於那個男青年的信息嗎?”木村一連串地說,“比如他姓什麼,叫什麼名字,還有他精神不正常時會有什麼表現等。”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那個男青年也不與別人交流,因為我們原本就是處於不同世界的兩種人,沒什麼共同語言。我老婆跟鄭大嫂聊天時,鄭大嫂說那男青年是因為愛上了一個女孩兒,兩個年輕人沒辦法在一起,他才不得不離家出走的。他到這麼一個破舊的地方住,有點兒自暴自棄成心跟家長作對的意思。小孩子嘛,尤其是男青年,在他那個年紀都很叛逆的,總之挺複雜的。”

“既然相愛,兩個人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呢?”司徒甜自言自語地說。

“不清楚,因為家裏人反對,所以才離家出走的。”阿東為了討好木村,不得不多說一些,“具體因為什麼我也不清楚,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男青年與他父親的關係很不好,似乎是他父親強烈反對他與那個女孩兒的那段感情。這也是我猜的,因為有一次我看見那男青年和他父親站在巷子口爭吵,吵得很凶。從隻言片語中我聽出來,父親正在苦口婆心地勸說男青年離開這裏,而男青年很固執,他就是不想回家。父親說不回家住可以,要是想出國留學或者去別的地方重新生活都可以,可是那孩子就是不聽話,他就要住在那間破房子裏,好像那房子對他有什麼值得回憶的或者特殊的情感似的。我估計,隻是估計,這男青年很有可能在童年時期住過那個老房子,或是在這個房子裏出生的……當然,這些都是我胡猜的,對了,我還從他們的爭執中聽到了一個人,兩個人之間的爭吵仿佛一直圍繞著那個人展開……”

“誰?”木村和司徒甜幾乎一起問。

“梅梅。”阿東說。

“什麼……什麼意思?”司徒甜又問。

“梅梅,聽起來像個女孩子的名字。”木村說。

“嗯,是啊,”阿東點點頭,“就應該是個女孩子的名字,或許那個男青年愛上的女孩兒的名字就叫作梅梅,可惜梅梅這個名字太普通了,這樣不能算作一個線索吧?”

“阿東,你說的這個男青年會吸煙,你能肯定嗎?”司徒甜問。

“吸,我看過他吸煙的,有時候他坐在巷子口發呆的時候,就一根接一根地吸煙,吸的還都是好煙。”阿東的眼睛一亮,衝著司徒甜說,“你剛剛不是說,色狼接近你的時候,你聞到他身上有煙草味道嗎,這就說明我猜測的沒有錯,夜裏扮演色狼的十有八九就是他!”

就在這個時候,值班室的門被人猛地推開,發出咣當一聲響,老鄭黑著一張臉走進來,室內的談話被打斷,老鄭用凶狠的目光逐一打量三個人,然後他冷冷地說:“聊什麼了,這麼晚了還不回家?”

“沒什麼,隨便聊聊……”阿東覺得事態有點兒不對頭,就笑嗬嗬地解釋了一句。

“老鄭你回來得正好,我正有話要問你呢!”木村全然不顧老鄭氣呼呼的樣子,他生硬地問,“案發的那天晚上,你到底去了哪裏,你根本就沒有生病住院對不對?”

“我說你這個人的腦子是不是真有病?”老鄭一手抓住門,把門大大地拉開,“我最煩跟你這樣死心眼兒一根筋的人講話,你趕緊走,趕緊走!”

“老鄭,你越是這樣畏首畏尾的就越讓人懷疑……”木村還沒有說完,就被老鄭推出了值班室,司徒甜也緊跟著木村走出來。

接著,值班室的門被死死地關上了,木村不依不饒,他對著玻璃窗大聲喊:“就算我這人愛鑽牛角尖,老鄭,你根本沒必要發脾氣,你這樣隻能讓我更懷疑你。老鄭,你那晚到底去了哪裏,你故意隱瞞是因為什麼啊?”

二十

“梅梅……”

下課之後,木村要求送司徒甜回家,一路上木村都沒怎麼說話,下公交車的時候,他突然就迸出這麼兩個字來,有點兒莫名其妙。

“什麼美眉?哪有什麼美眉?你看見什麼了啊?”司徒甜一怔,但見木村一臉鄭重其事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她又問,“你在說什麼?”

“還記得昨天晚上在動物園值班室裏,阿東說過的一個細節,就是‘梅梅’兩個字,聽起來就像一個女人的名字對不對?”

“哦,你是指,阿東從那個男青年與中年男人吵架的時候偶然聽到的,‘梅梅’就應該是個女孩子的名字,如果阿東沒有聽錯的話,梅梅很可能就是那個拒絕男青年的戀人。因為梅梅,男青年受到嚴重打擊才夜裏出去突襲女青年排解憂愁。想一想那個男青年也挺可憐的,雖然我沒看見過他的臉,但是大夥兒都說那男青年長得很好看……”

“什麼意思啊?”木村的臉像包子一樣扭曲成一團,“怎麼,被美男抱住你很開心是吧?你後悔大喊大叫了是吧?人家長得漂亮就不是色狼了是吧?我長得普通你就報警是吧?你想讓那小子多抱會兒是吧……”

“神經病,你說這麼多隻能代表一點……”司徒甜被木村扭曲的臉逗得想笑,“你這叫吃醋懂嗎?”

“不是吃醋,這是有本質區別的!”

“唉,”司徒甜打斷木村,“算了算了,跟你這種沒有幽默感的人說這些也是徒勞,那你接著說,你想說什麼?”

“我昨晚回去躺在床上想了一宿,”木村停頓了兩秒鍾,說,“梅梅這個名字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

“梅梅作為兒子的情人,起碼在父子之間這麼談論不合適。”

“梅梅是個很普遍的名字呀,怎麼不合適了?”

“我假設一下,你聽一聽,”木村伸出兩根手指,“梅梅假如真是一個女孩子的名字,梅梅不能和男青年在一起,他是一廂情願的,她甩了他,他應該恨梅梅,所以才報複女人。這樣的推理聽起來還合理吧?可是,男青年既然受了情感的內傷,他有必要跟自己的父親談感情上的傷心事嗎?二十幾歲的男人自尊心是很強的,難道這不尷尬嗎?他父親也沒必要如此幹涉這種事對不對?”

“自己失戀了,對長輩提起,是有些尷尬,你是怎麼想的?”

“然後我就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另一種可能?”司徒甜側著頭問。

“對,不是女孩子拋棄男青年,而是男青年的父親反對這門親事或者感情,沒準兒是男青年和女孩子的地位相差太大吧,所以,男青年才會跟父親鬧矛盾,賭氣搬到那個破破爛爛的地方住。一般那個年紀的孩子,無論男女都極其任性。他不回家,自暴自棄的行為可以視作跟家裏賭氣,還有夜裏跑出來耍流氓,這正是自暴自棄的行為表現不是嗎?”

“嗯,你說的第二種可能似乎更合理一些。”

“接著我又覺得不對,那是因為梅梅這樣一種類似於乳名的稱呼聽起來還是有點兒怪。”

“為什麼怪?”

“既然父親反對兒子的婚事,父子兩個人的嘴裏頻頻出現一個女孩兒的乳名,是不是讓人覺得怪怪的呢?我想到假如我有一天當了長輩,除非對自己非常寵愛或者是十分親近的人才會用乳名稱呼,這樣是否更合理呢?”

“我有點兒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人和人之間一般都是十分親密或是誌趣相投的人才會彼此之間稱呼乳名,這樣顯得更加親近?”

“既然父親對那個名叫梅梅的女孩子比較反感,他沒必要稱呼女孩兒的乳名,表現得那麼親切更沒有必要,這個乳名太曖昧了,應該直接叫名字更合適,聽起來也就沒那麼別扭了。”

“你這樣說也有一定道理,雖然矯情了一些。”

“所以……所以我又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有多大膽呢?”司徒甜已經對木村的奇思妙想麻木了,但她還是很喜歡聽,姑且當故事來聽吧。

“你仔細琢磨一下,‘梅梅’這個名字,確切地說‘梅梅’這個詞,是否是阿東聽錯了?”木村停下腳步側著頭對著司徒甜,他接茬說,“我的猜測是,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嘴裏說出來的不是‘梅梅’而是‘妹妹’……”

“妹妹?”司徒甜與木村四目相對,“什麼妹妹,姐姐妹妹的妹妹嗎?”

“對,我想,阿東聽錯了,他把‘妹妹’聽成了‘梅梅’,因為這兩個詞聽起來太一樣了,假如有一點點地方口音的話,是很容易搞錯的。如果兩個男人談論的對象是‘妹妹’而不是‘梅梅’,這樣一來就很正常了。”

“妹妹,梅梅,這……”司徒甜瞪大眼睛,“你這猜想果然大膽,中年男人口中的妹妹也應該是男青年的妹妹,天啊,這豈不是亂倫了!”

“是啊,所以作為父親的中年男人當然必須強烈反對,男青年離家出走也就順理成章,把這兩個情竇初開的年輕戀人分隔開來,作為長輩,這是最好的辦法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我不信,這怎麼可能呢?”司徒甜搖著頭邁開腳步朝前走,她說,“太不可思議了,一個家庭裏的兩個孩子,即便是再親密也應該能夠把親情和愛情分清楚,這世界上又不是隻有一家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怎麼別人家都沒事……你這樣假設正確的概率太小了,反正我是不相信。”

“你還沒有聽我把話講完,等聽我講完了你再下結論好不好?”木村跟著司徒甜走起來。

“不想聽了,因為覺得惡心,很惡心,真不知道你接下去還會推理出什麼惡心的事情來,不聽了,我認為真正心理有問題的是你!”

“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木村一著急,說出來的話就變得不怎麼流暢了。

“你說的不就是類似姐弟戀的醜事嗎?”

“不,沒那麼簡單,”木村解釋說,“我的意思是說,哥哥和妹妹很可能並沒有血緣上的關係,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有一個孩子是第二任妻子帶來的,你是這個意思嗎?”司徒甜蹙眉想了想,又點點頭說,“要是這樣一種原因的話倒還是有可能的,這樣的兩個孩子雖說沒有血緣關係,但要是真的產生了男女之情,孩子雙方的家長肯定也非常心焦。就是不知道男青年和女孩子哪一個才是房地產商人親生的?”

“我覺得應該是女兒,女兒是親生的。”

“為什麼是女兒呢?”

“我是這麼想的,中年男人也就是房地產商人,他的妻子不幸死去,留下了一個小女兒,房地產商人把小女兒視如掌上明珠,但一個人生活很困難,於是他就又找了個女人。我記得小桐說過,曾經住在那間房子裏的中年女人看起來不顯老,雖然不怎麼年輕但依然很漂亮,很有可能,這兩個中年男女就走到了一起。女人就帶著一個男青年嫁給了中年男人,因為媽媽長得好,兒子也生得很漂亮。”

“結果兒子離家出走了,所以中年男人才沒有嚴厲要求兒子離開那種破地方,因為兒子不是他親生的,他們之間的感情並不深厚。”司徒甜說。

“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生活在一起,小的時候看不出什麼來,慢慢長大了很容易就產生情感,男青年喜歡女孩子,因為世俗觀念遭到家裏的反對,男青年就一個人搬出來住,這也合情合理。”

“是的,合情合理。”

“再加上男青年生活在寄人籬下的家庭環境中,男青年本來就內向,又十分地重感情和執迷不悟,無法宣泄過剩的情感,精神就出現了問題,導致白天無比消沉,晚上跑出去扮演了色狼。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也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

“最可怕的是什麼?”

“男青年一旦控製不住自己,越來越激進,越來越變態,而這種病態無人發覺必然會嚴重,與日俱增的變態心理,會不會令男青年無法控製,從而做出什麼可怕的不可收拾的事情來……”

“啊!”司徒甜已經想到木村將要說什麼了,“天啊!之前你推理的是綁架不成的撕票,你現在推翻了原來的想法,所謂的不可收拾的事情會是……他把他殺了,可……可他是他的父親啊?”

“男青年受不了感情上的折磨,那主要是因為房地產商人從中作梗,男青年要是在一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方除掉自己的繼父,那麼他就不是他的兒子了,這樣一來男青年和女孩子的戀情也就變得十分正常了。這就是一個處於叛逆期,思想不成熟的男青年可以想象出來的方法,所以,漂亮的男青年不得不殺人了!”

“每個人都說那個男青年很瘦弱,可以說是弱不禁風的那種樣子,他有能力可以殺掉一個大男人嗎?”司徒甜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又說,“哦,對了,還有幫凶,你不是一直就推測說男青年有幫凶嗎,男青年找幫凶除掉了繼父,或者他雇用了一名殺手。”

“不,我現在的推理之中沒有幫凶了。”

“沒有幫凶?可是事實上有兩個嫌疑人參與了進來啊!”

“也不能說沒有幫凶,隻不過那個人不是我們認為的幫凶或殺手,而是一個我們認識卻一直被我們忽略的人……”木村故意不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誰?”司徒甜的眼睛越睜越大,她看向木村,說,“又是……老鄭?”

“沒錯,就是老鄭。”

“倒黴的老鄭,已經被你懷疑過很多次了……”司徒甜感到哭笑不得。

“連你都猜疑老鄭了,這說明老鄭的表現非常差,他的文化水平不高,城府的確不深,很容易就露出馬腳來了。你肯定也注意到,老鄭昨晚的表現太慌張了,那完全是一副心裏有鬼的嘴臉不是嗎?”

“這倒是,我也看出老鄭似乎在故意掩飾著什麼,但我不認為他能夠真的參與殺人那種事情,老鄭不像是那種人,而且根本沒那個必要……”

“也不能說是殺人,不是直接殺人,而是一種……一種……一種幫助吧,對,就是一種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