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又一個晚上,木村和司徒甜來到動物園找老鄭,老鄭見到木村之後很吃驚,隨便地寒暄幾句後,木村就問:“老鄭,我們來是想向你打聽一些事情,你現在方便嗎?”

“嗯,什麼事情,我還要巡夜,要不這樣,咱們三個人邊走邊聊,你看好嗎?”

老鄭拿出手電筒,走出值班室。司徒甜並沒有在值班室看見阿東,也許今天因為時間早,阿東還沒有來,或許阿東在陪小桐學習。

“行,那咱們就邊走邊聊。”木村對著老鄭淡淡一笑,立刻話鋒一轉,問道,“老鄭,你有一輛灰色的麵包車是嗎?”

“你……你問這個做什麼?”老鄭停下腳步,用手電筒照向木村的臉,這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很不禮貌。老鄭很快意識到自己的不禮貌行為,所以就把手電筒移開了。

“怎麼,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司徒甜幫腔道。

“不……”老鄭搖搖頭,邁開腳步朝前走,“你們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傳言,那些都是傳言啊,不要當真就是了,事情其實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離奇……”

“我們隻是好奇,老鄭,你能不能跟我們倆說一說呢?”木村看著老鄭。

“唉,也沒什麼可說,隻不過我的車子丟了,後來在路邊被發現,好像車頭撞到了一個人,可是卻沒有留下任何現場證據。奇怪吧?後來警察還多次找到我問我這個事情,我很煩他們,我的車子丟了就夠倒黴的了,他們不去找偷車賊,偏偏老來打擾我,問東問西的,這算什麼破案啊,我又不是成心把車弄丟的,你們說,可氣不可氣?”

“那輛車子還有一個問題……”木村試探著問老鄭,因為他也猜不準警方會不會把車子運過屍體的事情告訴老鄭,“難道警察沒有跟你說清楚嗎?”

“你什麼意思呢?”老鄭問。

“車子裏麵曾經放過一具……”司徒甜想說實話,因為這個線索是陳健說給她聽的,想來也不是什麼秘密。

“什麼啊?”老鄭大聲問。

“一具屍體。”司徒甜說。

“這些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從老鄭的臉色看他並沒有感到多麼驚訝,他更多的是懷疑木村和司徒甜打聽這件事情的用意。

“你也知道這件事了,對不對?”木村反問,“那是你的車子,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警察沒有明確地告訴我,這些也都是傳言。傳言說我的車子運過屍體還撞上了不幹淨的東西,不過我不信,我隻信警察,隻要警察沒有明確告訴我,誰說的我都把那些話當成謠言。”

“老鄭,警方不跟你說是擔心你會害怕……”司徒甜小聲說。

“我害怕什麼,我的車子被偷了,這中間沒有我任何事,我怎麼會害怕呢?”老鄭的語氣裏有種辯解的味道。

“那好吧,”木村問,“老鄭,我很想知道,你知不知道那輛車子是被什麼人偷了去?”

“我當然不知道了,你問的這個問題有點兒不靠譜,我要是知道偷車的賊是誰,我不就早報警了嗎,也不至於那些偷車賊至今沒有被抓到……”

“我還想向你打聽一個人。”木村問。

“誰?”

“我知道你住的那片平房區還沒拆遷時,有幾家人一直住在那裏,包括阿東和你。這期間,那片區域還搬來了一個男青年,既然你們是鄰居,出來進去的不可能沒有印象,何況那個男青年的長相很特殊……”木村說。

“什麼叫長得很特殊?”老鄭轉著眼珠子。

“可以說那個男青年長得很……很漂亮。”木村借用了小桐的原話。

“嗯,是有這麼一個帥小夥,可你們是怎麼知道的?”老鄭又停下腳步,盯著木村看了半天,才問,“你們兩個人為什麼這麼關心這件事?”

“好吧,假如我說我們隻是因為好奇,你或許不會相信,”木村咳嗽了一聲,“其實我們就是因為好奇,所以……老鄭啊,你能不能把經過告訴我們呢?”

“唉,真搞不懂你們兩個人,談戀愛就好好談,跟別的年輕人一樣花前月下的多好,你們怎麼非要琢磨這件事情?世界上搞不清楚的事情還有很多,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有答案的。這跟數學不一樣,無論有多少解題方法,答案隻是唯一的。破案可不是數學題,你懂嗎?我確實什麼也不知道,你讓我說什麼呢?”老鄭搖頭歎氣好半天,邁開步子走起來。

“等一等老鄭,我懷疑那個男青年,是他偷走了你的車……”木村說出自己的猜測。

“他?怎麼會呢?”老鄭放慢腳步搖了搖頭,“他不會去偷我那輛破車子的,那輛車就算偷走了按照廢鐵賣也賣不了5000塊錢,人家小夥子有錢有勢,還有一個那麼有錢的老爸,人家幹嗎要偷我那輛破車子呢?你不要開玩笑了。”

“什麼,老鄭你說什麼?”司徒甜緊走兩步繞到老鄭前麵,她大聲問,“你說那個年輕人有個有錢的老爸,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難道你聽不懂嗎?人家老爸是個有錢人,也是做房地產的。對,就是買下我們那片平房區的房地產商人。那個人我們見過麵的,人不錯。我對那人說,說我不是什麼釘子戶,也不想多要拆遷費,那是因為我們的新房子還沒有建好,隻能先在這個老院子裏住著。那個中年商人說他先不著急拆這裏,我可以暫時住一陣子,還囑咐我說,住在年久失修的老屋裏要注意安全。我說,這是我自願住在這裏的,出了什麼危險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商人說,假如需要什麼幫助,可以跟他提,他會在能力範圍之內滿足所有拆遷戶……你說,我們那個房地產商人是不是還算是個好人呢?”

“這……”司徒甜的腦袋有種要凝固的感覺,“到底有幾個房地產商啊,那麼在公共廁所裏麵發現的屍體又是誰?”

“不對吧,老鄭,這不符合實際啊!”木村的語氣非常粗重,這說明他聽到那些話後,情緒波動很大。

倘若那個男青年真的是房地產商人的兒子,這樣一來,木村的推理再一次錯誤了,可以說是完全偏離了方向。要是把推理比作解題,那木村的思路不僅錯了而且還選錯了解題方法。如果真的是一道數學題的話,快要交卷子的時候卻發現從頭到尾做錯了,想一想都知道這是一件多麼鬱悶的事情。

“這跟符不符合實際又有什麼關係呀?”老鄭的語氣有點兒厭煩了。

“老鄭,你不是隨口一說吧?要有證據啊!”木村不是希望挽回一點兒麵子,而是不滿意自己那麼多天的推理瞬間崩塌。

“好呀,聽你這口氣跟個警察似的,我有必要騙你嗎?”老鄭哼了一聲,“再說人家是不是父子關係跟你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既然那男青年是房地產商人的兒子,商人那麼有錢,怎麼會讓自己兒子在那麼簡陋的一間房子裏生活,這說得過去嗎?”木村大聲問老鄭。

“嘿,你還別以為富二代就都喜歡花錢過那種奢靡的生活,起碼我認識的那個男青年就不這樣。雖然我跟他不熟悉,不過我老婆倒是跟他經常見麵……”

“你老婆?”司徒甜也忍不住問,“你老婆怎麼也參與進來了?”

“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都成了犯罪嫌疑人似的,什麼叫都參與進來了?”老鄭搖搖頭,又說,“我老婆隻是幫助那個年輕人煮煮飯,然後送過去,就這麼簡單。”

“那麼鄭大嫂應該很了解那個人了,起碼經常會見麵。”司徒甜問。

“也不能說了解,因為那個年輕人挺怪的,性格很孤僻,他也不愛跟人交流。我老婆是收了他父親的錢的,每天給他做兩頓飯送過去,基本不怎麼說話,就這麼簡單。”

“這也不一定就是父子關係,沒準是他們騙你的。”木村依舊不甘心就這麼認輸。

“騙我?”老鄭笑了一聲,“人家騙我做什麼,反正我看他們兩個人長得很像,一看就是父子關係。”

“好吧,就算他們是父子,我還是不明白,那個年輕人不上學或者不工作嗎?他為什麼要一個人住在那個破地方?老鄭,你就不好奇,也沒打聽一下?”木村一個勁兒地問。

“倒是有一點兒耳聞,我老婆說,那孩子好像是個搞音樂的,是故意選擇一個安靜簡陋的地方待著。那句話是怎麼說來著……對,叫作在逆境中找靈感。對對對,那孩子就是跟我老婆這麼說過。不過,我卻從來沒看見過他唱歌,連個吉他也沒見他彈過……”

“那他每天都幹什麼呢?”司徒甜問。

“發呆,對,就是發呆。反正我每天看見他,他都發呆,不管是坐著躺著還是溜達,總之就是一臉茫然跟睡著了似的。起初我覺得這孩子或許有病,後來我猜想,那孩子可能是在構思,怎麼說呢,那樣子跟失戀差不多。”

“那他是什麼時候搬走的呢?”司徒甜問。

“記不清楚了,平房區拆遷了,那時候我忙著搬家,很多事情,特別忙啊,我老婆也不去給那孩子做飯了,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老鄭回答得也有道理。

“是不是發現屍體之後,那個男青年也同時間消失了呢?”木村問。

“我已經說了,我記不清楚了。那時候太忙,何況都過了這麼久,誰還記得啊?再說,我也沒必要去注意那個人。”老鄭轉過身盯著木村,不解地問,“你打聽人家這麼多到底想幹什麼啊?”

“老鄭,實話跟你說了吧,我懷疑凶殺案跟那個男青年有關!”木村一字一板地說。

“什麼,你懷疑?嗬嗬。”老鄭笑了兩聲,“你懷疑有什麼用啊,要懷疑也是警察的事情,有你什麼事?你好好當你的數學老師,跟著瞎操什麼心,真是笑話啊!”

“如果房地產商人真的是男青年的父親,那麼春天裏,房地產商人的屍體被發現在公共場所裏麵,這裏麵不可能沒有聯係。而且老鄭你的車子還無緣無故被盜了,並且車內有死者的血跡。你想一想,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第一案發現場在平房區,然後凶手偷了你的車子,又把屍體運到了公共廁所裏麵。雖然老鄭你沒有直接關係,但也是有嫌疑的,因為你的車子怎麼會無緣無故那麼容易被盜走呢?”木村的語速越來越快,“老鄭,目前警方還沒有真正的破獲案子,誰也保證不了那個男青年不是凶手……”

“好了好了!”老鄭打斷木村的話,“你不要再說了,我已經告訴你,丟車那一晚我生病住院了,既沒有在家裏住也沒有在動物園,車子是怎麼丟的,這些事情我什麼都不知道。連警察都沒有向我打聽這些,可你卻一直圍繞在這個問題上喋喋不休,這有意思嗎?”

“老鄭,你的話裏有躲閃的意思……”木村步步緊逼。

“哼,不知道你說什麼!”

“老鄭,你在故意隱瞞!”木村沉下臉,他的話雖短,但每一句都像是在進攻,“你肯定隱瞞了,你瞞不了我,你要是不照直說,我明天就去公安局……”

“你去公安局幹什麼?”老鄭氣呼呼地問。

“把我的猜測告訴警察……”

“你都說是你的猜測了,警察會信你才怪呢!”

“不,老鄭,因為我已經發現你的漏洞,其實早就發現了,我本不想跟你對峙,我以為憑借我的智慧可以自己推理出來,可惜……老鄭,難道你不覺得你故意在一件事情上越描越黑嗎?”

“什麼越描越黑?”老鄭的口氣沒有剛才那麼肯定了,臉上也多出了一些慌亂。

“從我們第一次談起這個案件時,你就曾經多次對我說,發現屍體的那一天你病了,並且住院了,還住的是一家小醫院,你的用意就是證明自己當天既沒有在動物園值夜班,也沒在家裏睡覺……”

“怎麼了?”老鄭說。

木村冷笑一聲,繼續說道:“剛剛你又舊事重提。也許你自己意識不到,其實這是你的潛意識。也許你並不理解什麼叫作潛意識,不過在你的潛意識裏,你越想逃避什麼卻越容易在自身的表現裏露出馬腳來。這是沒辦法掩飾的事情,控製也控製不了,所以才叫潛意識。”

“神經病!”老鄭不得不甩出了這麼一句。

“太湊巧了,實在是太巧了,為什麼你早不病晚不病,非得在那一天生病?”木村咄咄逼人,“你以為你給自己製造了一個不在場證明就可以逃脫關係嗎?”

“我……我生病了難道是我自己能掌控的嗎?”老鄭心虛了,聲音更沒底氣,“你……你以為你這麼胡猜就是對的?總之我沒做什麼,就是肚子疼住小醫院了,這不犯法吧?警察問我我也是這麼說的。”

“好吧,”木村用威脅的口氣說,“你不說實話我就去問一個人,那個人肯定知道得比我多……”

“誰?”老鄭問。

“阿東,阿東那天替你值夜班,老鄭你是不是生病了,阿東肯定能夠看出來。”木村冷笑了一下,“現在我和阿東和小桐的關係很好,我要是開口詢問,阿東肯定會對我說實話的。”

“你去問好了,總之我什麼犯法的事情都沒做!”

老鄭甩下一句話後,舉著手電筒大步流星地走遠了,隻能看見一束手電筒光在路麵上晃動著。為了確保動物園安全,老鄭必須走遍整個園子才能回值班室休息。

十九

木村低著頭始終不講話,司徒甜跟在他身後,不知不覺兩個人走到了動物園值班室,值班室的燈亮起來,裏麵有個人影在晃動,木村朝門口走過去,值班室裏的人正是阿東。

“木村老師,怎麼是你?”阿東看見木村,微笑著問。

“阿東你在了,正好,我想向你打聽一些事情。”木村也微笑了一下說。

“好,什麼事情,你請問吧?”阿東很認真地點點頭。

“今年的春天,動物園的猴山裏跑出來兩隻猴子,阿東,這件事情你還記得嗎?”

“記得,”阿東看了看木村又看了看司徒甜,“怎麼了?你們打聽這個做什麼?”

“當時你在場嗎?”木村問。

“我不在猴山現場,但我在值班室裏睡覺,那是因為猴山的鐵柵欄太低了,猴子從樹上跳下來,出來兩隻猴子,跑丟了一隻,有一隻腳受傷了留在原處,就是這樣,怎麼了?”阿東回答說。

“我就是想問問,當天是隻有你一個人在值班室值夜嗎?”木村又問。

“不是,還有老鄭,不過後來老鄭離開了。他說他有急事,離開得很匆忙,讓我幫他住在這裏值班。反正老鄭已經巡夜完畢,動物園沒什麼要緊事。可偏偏老鄭一離開,猴山那裏就真的出了事。還好不是狼或者老虎跑出來,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老鄭不是病了嗎?”司徒甜也好奇地問,“老鄭是病了還是有急事需要離開動物園呢?”

“這我也不知道,記得當晚老鄭說的好像是有事要離開,可轉過天來,老鄭又說是昨天夜裏肚子疼,他去小醫院打吊瓶了……這是人家老鄭的私事,你們問這個做什麼呢?”

“那一晚很特別,阿東,你應該知道一些的,對嗎?”木村朝窗外看了一眼,他是擔心老鄭會突然從門外麵闖進來,攪亂了屋裏的談話。

“哦,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麼了,你是說在公共廁所裏發現的中年男屍,你們是指這個事情對不對呀?”

“是啊,”司徒甜點點頭,壓低了聲音說,“這件事情很古怪,所以我和木村先生都挺好奇,不知你當晚有什麼發現嗎?”

“沒有,夜裏我聽到有一隻猴子吱吱地叫喚個不停。你知道,猴山距離這裏不太遠。我被吵醒後就走出去看看,很快來到猴山,地上趴著一隻猴子,我就立刻給動物園的獸醫打電話,讓他來救治猴子。等獸醫帶著猴子走了,我又回這裏繼續睡覺,還是我一個人,老鄭一直沒回來。剛躺下,我就聽見外麵有很多車子開過來,就是那種很雜亂的聲音,我又穿上衣服從值班室走出來,想看看出了什麼事。我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到動物園大門口,看見外麵停了好幾輛車子,全部是警車。也許是黑夜的緣故,警車並沒有鳴笛。”

“那麼你就沒走出去看看,打聽一些什麼嗎?”木村問。

“沒有,我這個人不愛多事,隻要跟我沒關係的事情我就不怎麼愛打聽。我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熱鬧,看見有兩個警察把一個死人抬上了車,死人用黑色的塑料袋子裝著。當時我想,很可能是這段路黑,有劫道的匪徒圖財害命。這就是我當時的想法。”

“這期間你有沒有看見什麼可疑的人?”木村想了想才問。

“沒有,那時候都夜裏11點了,我沒有注意,看了一會兒就回值班室繼續睡覺了。”阿東回憶了一下,繼續說,“至於死的那個人是誰,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因為這地方就是太黑很容易出事,當時不是還傳言有色狼出沒嗎?不過現在好多了,路也修了,路燈也亮了,這樣一來就安全多了。”

“色狼的事情你也聽說過?”司徒甜問阿東。

“嗯,”阿東點點頭,“尤其是過完春節之後,就有人說晚上遇見一個頭戴毛線帽子的男人跑出來耍流氓。不過還好,那個色狼似乎並不想真正做什麼,他好像是更喜歡抱住女生,把她們嚇一跳,然後那色狼就會立刻逃掉。雖然抱一下這種行為不算嚴重,但是,大晚上被陌生人抱那麼一下也真夠嗆,別說是女人,就是大男人有這樣的遭遇嚇也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