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傷口不由得她不去想,不去回憶,不去推理,她先是全身一震,頭腦中嗡的一響,呼吸都要停止了。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分秒過得如此漫長,但她的思維卻高速運轉著,由不得她去慢慢呼吸。

司徒甜想起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情節,一個點,也就是貫穿整個案件的一個最為重要的點,那就是色狼,真正的色狼,究竟誰才是真正的色狼呢?

是小丁?是另一個依然潛藏著沒有露麵的男人?還是——木村?

司徒甜有種感覺,女性的直覺,她認為那個真正的色狼始終圍繞在她身邊,近在咫尺,抑或是就在自己身邊躺著,赤身裸體地躺著的……

天啊!這不能用可怕去形容,司徒甜壓抑住緊張無比的心情,終於緩緩呼出了一口氣。她無比清晰地感覺出,皮膚上的雞皮疙瘩一個連著一個地豎立了起來。

司徒甜不敢輕易地移動,她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麼,她就是不敢動,擔心驚醒了身後的男人。她更不敢回頭去看,她擔心自己回頭一看,看到的木村並不是一張人臉,而是一張毛茸茸的餓狼般的嘴臉,因為那才是一隻色狼的真實麵目。對,木村就是一隻披著人皮的餓狼,而自己,自己則是一隻被詭計牽引著進入餓狼懷抱的可憐又可悲的小綿羊。

司徒甜想,木村就是兩次襲擊她的那個色狼,木村因為感情受傷而心理變態,他得不到愛情,欲望壓抑得太久了,潛意識裏就有了想要報複女人的衝動,在夜裏偷襲落單的年輕女人,隻有這樣他才能發泄心中的不忿,才能感到心理平衡。遭遇色狼,第一次被色狼襲擊的時候,她清楚地記得,她就張嘴咬過色狼的手,但當時驚慌失措,她也記不清咬了具體哪一個部位。報案時,她告訴民警傷口是在手掌上,可以說位置很迷糊,可她真正咬的卻是色狼的腕部,傷口的位置從一開始就搞錯了。這種情況也是很容易發生的,畢竟一個女人在遇襲時既緊張又害怕,一味地想逃脫魔爪,慌亂之中張嘴咬下去,哪管得了咬在哪裏了,搞錯了也很正常。

司徒甜想,木村之所以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後卻還要求見一見丁先生,現在想來這根本就沒有什麼必要,可木村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他這樣做,是否就是為了轉移,為了嫁禍,對,就是嫁禍,嫁禍給小丁,把色狼的罪名嫁禍給小丁,因為小丁似乎是符合色狼要求的最佳人選。這太陰險了,丁先生說他看見過小丁有一身黑色衣服,這根本不能說明問題,不過可以把色狼的頭銜扣在小丁頭上,隻要有小丁這麼一麵擋箭牌,木村的色狼嫌疑便沒有了,他在女人麵前也變得堂堂正正了。

司徒甜想,平常時候,木村是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一到了黑夜就變成了惡性十足攻擊性很強的色狼,或許這樣的轉變連木村自己也不清楚,就像外國電影裏的狼人看見了滿月就變身一樣。木村遇到某種情況之後就會變成色狼,尤其可能是受到女性的打擊之後。木村自從成為婚介所的會員,他的確受到了不少女性會員的打擊,結果,色狼才出現了。真的是她想象的那樣嗎?

司徒甜想,不對不對,好像還有一些細節不對頭。那一天夜裏,她第一次被色狼襲擊,色狼從身後抱住了自己,她聞到過一股子味道,類似於嗆鼻的煙草味道,而木村從來不吸煙,即便昨夜親熱時,她也沒有從他身上聞到任何類似的嗆鼻味道。那麼木村究竟是不是色狼呢,會不會是自己錯怪了木村?

司徒甜想,一直戴在木村手腕上的表,似乎他以前沒有佩戴過,尤其是模擬約會期間木村絕對沒有佩戴過腕表。因為木村曾經好幾次用雙手把天鵝絨小盒子展示給她看,要是木村戴著一塊腕表的話,她不可能一點兒印象都沒留下。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木村戴這塊表而且還把皮表帶勒得緊緊的,這些目的就是為了掩蓋手腕上的傷口。

司徒甜想,木村為了達到自己的愛情目的,為了擺脫色狼的罪名,可以說他是為了永遠地擺脫色狼的嫌疑,才一直把精力用在可憐的小丁身上,最後木村終於在小丁身上發現了蛛絲馬跡也可以說是一些漏洞,結果就把色狼的嫌疑丟給了小丁,由於小丁的父親不怎麼了解小丁,丁先生居然就接受了木村帶有的惡意性的暗示。其實丁先生接不接受都無所謂,木村隻需要在她麵前澄清自己不是色狼就足夠了。

司徒甜想,還有小桐的口供,木村早就承認小桐的口供是經過他主觀編排過的,還有其他人的說辭,很有可能也經過木村的暗示,所以那些人都說小丁很消沉,精神有問題。從這些情況可以總結,木村就是色狼無疑!

司徒甜想,可是……如果木村就是色狼,色狼身上的刺鼻味道如何解釋呢?難道在木村想要扮演色狼之前,吸了大量的煙?

司徒甜想,味道這個細節,想要找個合理的解釋也不難,木村很可能以前吸煙,而現在把煙戒了。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木村在平常時候,也就是正常的時候不吸煙,木村在轉變成色狼之前需要吸大量的煙壯膽。

司徒甜想,天啊,那麼木村是否就是傳說中的雙重人格?

司徒甜想,可那是煙味嗎?木村的經濟條件不錯,他要是真吸煙也會買高級一些的煙草,眾所周知,高級的香煙味道都很淡,不可能會是那麼難聞的嗆鼻的劣質煙草的味道。

司徒甜想,昨天晚上進入木村家房門的時候,她好像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味,那味道其實不是香煙的味道,而是類似於香煙,似乎跟某種木頭發出的味道很像。對了,好像木村家門口的鞋櫃上麵擺著一個木頭箱子,看起來挺舊的,那個木頭箱子應該是樟木做的,樟木多用於做箱子放皮質衣服和皮褥子,因為樟木的味道很重,有很強的驅蟲防潮效果。那一套黑衣服和黑色毛線帽子,或者說是木村變成色狼後的基本道具,會不會就被木村藏在樟木箱子裏呢?平時鎖起來不示人,等到該用那套道具的時候才從樟木箱子裏拿出來穿戴在身上,因為衣服總是放在箱子裏,當然會殘留很重的味道。

司徒甜想,如此推理下來,木村果真就是色狼。可長時間相處,她覺得木村這個人不壞啊,而且她已經對木村這個男人產生了極其深厚的情感。這下她犯愁了,該怎麼辦才好呢?

司徒甜想,倘若她從今往後對木村好一些,木村會不會忘掉自己曾經是色狼這一往事呢?而且他很用心地愛她,木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可見木村對自己的一片真心,而且……

但是司徒甜轉念又一想,這些都是木村正常的時候表現出來的,萬一哪一天機緣巧合,木村人格又分裂了,又變成了一個可怕的色狼那可怎麼辦?她一個小女人能夠應付得來嗎?發狂的木村力氣很大,會不會真的對她做出什麼無法想象的事情來?

想來想去都沒有想出對策來,司徒甜的全身卻出了一層濕膩膩的冷汗,但她還在想:結婚戒指都戴在了無名指上還能反悔嗎?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司徒甜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一顆鑽石,要是硬生生擼下來,是真心的舍不得啊!拒絕了木村,也許這輩子也遇不到如此花心思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了。可是木村不正常,生活在他身邊,誰知道他哪一天發作,變成一隻會吃人的狼?

額頭上的汗水順著發絲流進了司徒甜的眼睛裏,她開始眨眼睛,她覺得全身冰冷,偏偏在這時她想上廁所,她感到搭在自己身上的木村那條胳膊像是一座山那樣重,讓自己就像是被五行山壓著的孫猴子。

就在這時,司徒甜感到後脖頸一涼,那好像是背後有人對她呼出了一口氣。司徒甜全身的汗毛豎了起來,她不敢動一動,連呼吸都很小心,她在心中對自己說:不可以坐以待斃,必須把握最後的機會,不能用自己的幸福做賭注。可是怎麼辦呢?

司徒甜的眼珠飛快地轉動著,或許隻有眼珠轉動才不會被身後的人發覺。這時,她看見了她的手機,慶幸的是手機就放在枕邊,輕輕地挪動一條胳膊就可以夠到那救命的手機。為了不驚動木村,司徒甜的動作相當慢,她覺得自己的手指都快痙攣了。

終於,司徒甜順利地拿到了手機,但是她又開始遲疑,握著手機的那五根手指上,一顆價值不菲的小石頭發出了耀眼的光。她突然感到作為一個女人很可悲,什麼才是幸福?或者說,怎麼才能夠令一個女人感到幸福?是物質,還是一個可靠的男人?

起初每一個女人的思想都很單純,對幸福的標準都很純潔,怪隻怪一些不好的信息影響了她們的判斷力,從而讓幸福的標準變質了,該選擇物質還是選擇一個靠譜的男人?

司徒甜的手指已經按出了“110”三個數字,但是她猶豫著沒有撥出去。她又找到了陳健的電話號碼,也沒有撥出去。最後她給閨密沙悅發出了一條短信,短信上寫著:木村就是色狼,可是我愛他,我該怎麼辦呀?

司徒甜放下手機,她必須先離開這個房子,這是保證自己安全的唯一方法。毫無預料的是,就在此刻,手機鈴聲大作,正是沙悅打過來的。司徒甜被鈴聲嚇得不輕,她慌忙關閉鈴聲的時候,驚動了沉睡的木村。驚慌失措的司徒甜很容易被木村看穿了心思,接著,司徒甜聽見了木村睡醒之後的第一句話:“甜甜,請聽我跟你解釋……”

“我不想聽你解釋了!”司徒甜用最快的速度往身上穿衣服。

“甜甜,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木村從床上起身,他伸出雙手去抱司徒甜。

“你別碰我!”司徒甜越是想把衣服穿上,手腳卻越是抖得厲害。

“結婚戒指都戴了,你已經是我的老婆了,”木村也有些生氣,“我為什麼不能碰你?”

司徒甜想得到最後的證實,於是大聲問:“現在你老實地告訴我,在動物園附近趁黑出沒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你?”

木村頓了頓,他點了點頭,承認了,他真的承認了。

司徒甜最後那一點兒希望也破滅了,她試圖掙開木村的雙臂,聲嘶力竭地喊:“你這個色狼,你放開我,你快放開我啊……”

木村擔心被鄰居聽見,他隻好用一隻手去捂司徒甜的嘴巴,司徒甜也不示弱,用她的小尖牙再一次咬破了木村的手。流血了,血滴落在白色床單上,木村退縮了,司徒甜也冷靜下來。可就在這時,司徒甜的手機再次響起,兩個人一起去奪手機,司徒甜慢了一步,木村看到了陳健的電話號碼,他氣急敗壞地質問司徒甜:“你給警察打電話幹什麼,難道你不相信我?”

木村用力將手機丟到牆上,手機後蓋開了,落地的時候,電池也掉了出來。

“我不想嫁給你了。”司徒甜嚇得快要哭出聲來,“你還是讓我走吧!”

“甜甜,你說什麼?”

“你放過我吧?”

“你反悔了?”

“我……”

“你說過你愛我,難道都是在騙我?”

“不是的……”

“那你為什麼不願意嫁給我了?”木村把司徒甜的上衣奪過去,“告訴我理由!”

“放開我啊!”

木村又抱住了司徒甜,這一次兩個人倒在了床上,木村壓住了司徒甜,司徒甜開始還在掙紮,但在危難之時,聰明的司徒甜想到了昆蟲常用的伎倆,那就是裝死。

木村發覺身下的司徒甜全身抽搐了一下,然後就一動不動了,她暈倒了。木村腦袋立刻清醒,他從司徒甜的身上下來,用力地搖晃司徒甜,司徒甜仍舊一動不動。

“甜甜,你快醒一醒,我不能沒有你,你快醒一醒……”木村想到了找醫生求救,他從床上跳下來,打電話叫救護車。

司徒甜睜開一隻眼睛,暫時脫離了危險,她抱著自己的衣服就朝門口跑去,剛剛打開大門的門鎖,木村又從身後將她抱住,並且使足了力氣把她拖到了臥室裏。

“你騙我,你這個騙子,為什麼你們女人總是騙我?”木村惡狠狠地說。

“木村,你冷靜一些,讓我們都冷靜一下好嗎?”

“我很冷靜,不冷靜的是你才對!”

“木村,你替我考慮一下好嗎,我……我總不能嫁給……像你這樣的人……”

“你為什麼要答應我?答應了又反悔,女人為什麼總是那麼善變?”木村拉著司徒甜回到了床上,“你剛才說什麼,像我這樣的人怎麼了,你必須把話說清楚!”

“木村,你原諒我吧,我總不能嫁給一個色狼!”

“你真的把我當成色狼了?”木村的眼睛都紅了,他大概是真的被激怒了,從床上一躍而起,借助床上彈簧的力量,他把司徒甜重重地壓在了身子底下。

司徒甜大叫起來,木村有了剛剛被咬的經曆,他用一件衣服堵住司徒甜的嘴。就在這緊要關頭,臥室的門被踢開了,陳健和沙悅一起闖進臥室裏,司徒甜像是看到救星般奮力掙紮,她把木村掀翻在了床上。陳健一個箭步撲向木村,很麻利扭著木村的胳膊把他死死地按在了床上。

屋子裏瞬時安靜下來,呼吸聲卻顯得更加粗重。沙悅扶起司徒甜,幫她穿好了衣服,司徒甜抱著沙悅嗚嗚直哭。

陳健放開癱軟了的木村,他問木村說:“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木村喘著氣咳嗽了一聲,才說:“我沒想幹什麼,都是她,她要反悔,她還裝暈欺騙我!”

陳健以嚴厲的口氣鄭重其事地問木村道:“你告訴我,多次在夜間出現的色狼究竟是不是你?”

木村靠在床沿上,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沙悅指著木村說:“你還不承認嗎?”

“我承認那個人是我,”木村吸了一口氣,“但是我不承認我是色狼,我承認我的行為有些過激,但是我並沒有做出任何色狼的行為……”

“完全是狡辯,夜深人靜,你還曾經抱住過我,我就是當事人。”沙悅指著木村手指微微發顫,“還說你不是色狼的行為?”

“請你仔細回憶一些,當時我對你說過一些什麼。”木村辯解說,“那是因為你不聽我的勸告,還一個勁兒地想要逃跑,所以我才不得不抱住你。其實,我隻是想留住你,讓你聽我把話說完而已。”

沙悅閉上眼睛回憶了一會兒,似乎真的是這樣,當時的情況是,黑暗中突然跳出了一個一身黑衣服的男人,沙悅嚇都嚇壞了,哪還記得男人對她說了一些什麼,至於男人說過什麼,沙悅早就完全忘掉了。

“他說過什麼話?”陳健問沙悅。

沙悅搖著頭說不清楚,木村苦笑了一下,他看著陳健,低聲說道:“陳警官,有些事情我本來不該說的,但是我不說,你根本不會相信我。我隻是擔心,說出那些話會影響你和沙悅之間的感情。”

陳健看了看沙悅,他有些迷惑,根本料想不到這裏麵還會有自己的事情,他更感興趣了,問木村:“你有話快說,我們之間的感情,用不到你來關心。”

“陳警官,在你還沒有跟沙悅相戀之前,沙悅有一個男朋友,應該算是未婚夫,總之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隻是因為一枚結婚戒指產生了一些矛盾,男方希望節儉一些,而女方希望多花錢,結果,兩個人就因為這小小的分歧,導致最終分了手。於是,有一天夜裏,我就喬裝打扮了一番,跟蹤了沙悅小姐,我隻是想勸說她一下,婚姻還是要多一些情感少一些物質,我希望我的話可以挽救他們之間的戀情。就是這樣簡單,我之所以喬裝打扮,是借鑒了蝙蝠俠的裝束,總之,那些漫畫中的正義大俠都不願意讓別人看見自己的真實麵目,我也是一樣。”

陳健盯著沙悅,他內心也是相當複雜,他問沙悅:“悅悅,木村說的都是真的嗎?”

沙悅垂下頭,一看就知道被木村說中了。但是陳健立刻想到了自己的警察身份,他恢複了正確的意識和判斷力。木村的話裏,陳健還有重要的一點不能理解,於是問道:“木村,你怎麼會知道沙悅和她前男友分手的事情?”

木村聳聳肩說:“那時候我很寂寞,到了晚上,每天都會離開家一個人到處走走。當時那地方很安靜的,人和車輛都很少,如果有兩個人對話,聲音是可以傳出很遠的,更別說是一對年輕戀人吵架的聲音。偷聽情人之間的談話,分析他們之間發生的情感問題,成為我當時最大的樂趣。”

木村又說:“我不隻是偶然聽到了沙悅和前男友的吵架,我還聽到並且觀察到了很多對男女之間的矛盾衝突,然後我從聽來的隻言片語中,用奧數解題的方法進行了推理,還精心地策劃出許多令情人之間破鏡重圓的方法。某一天,我把持不住,就化裝成了正義大俠,去攔阻當事人。當事人多半都是女性,我發自肺腑地勸說她們要珍惜當前的情感,可大多數女性都不聽我的勸說,而且還很排斥我。也許她們被我嚇壞了,逃跑是經常發生的事。我承認我的這種行為是不恰當的,可不知為什麼,看到那些女人驚慌失措的樣子,在我心裏卻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快感……”

木村最後說:“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說的話,我真的不是你們認為的那種求色心切的色狼,我隻是出於善意,我的做法也許偏激了一些,但我是出於善意的。”

“好了,”陳健拍了拍木村的肩膀,“不管你是出於善意還是惡意,你還是跟我到派出所走一趟吧。現在,你最需要一位心理醫生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