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厲害,連動物園的園長都幫你,你給自己一邊放假,順便還搞到了一個老婆,老謀深算的木村,真是佩服啊,佩服!”
“也不是隨隨便便,你這個女人也不是很好對付的,著實費了我不少心思……”
“哼!”
“當時我想,動物園距離你家很近,我去了動物園做臨時工,這就是一個點,而且還是重要的一個點,這個點可以連接很多其他的點,然後織成網,組成麵。但這隻是一個大大的構想,一個框架,如同作家構思小說的初始階段,還有很多細節我沒有想出來。但就像解題一樣,你不能完全想通了再動筆,那樣時間肯定不夠用,到了交卷子的時候你想得再好也晚了,必須邊做邊思考,邊做邊修正,這樣才最快最便捷最保險,不是嗎?”
“那麼到了暑假,你在培訓中心故意安排了一節去動物園參觀動物的課程,而且還是由我帶隊?”
“是啊,天氣熱了,我的心也躁動起來,就安排了一節親子戶外活動課,之所以要讓家長跟孩子一起去,那完全是為了當我和你見麵之後,可以有充足的時間聊上一會兒,倘若你一個人帶著好多孩子,你肯定會把精力完全集中在孩子身上,即便看見了我,也可能沒時間說話,匆匆見麵就沒什麼效果可言了。你看,我這樣的構想還很全麵吧?”
“嗯,這一點我不得不承認你做得很好。”
“接下來我們就見麵了,孩子跟各自的家長自由活動,我們就有了足夠的時間敘舊。這時,選擇一個話題仍然很重要,選擇的話題必須把你盡可能地吸引住,而且話題也不要過多地圍繞在以前的事情上,因為那樣隻能讓你感到反感甚至離開……”
“因為你被派出所誤抓的這件事情導致了你被原來的單位開除,這個消息是否也是你悄悄透露給沙悅,然後通過沙悅的嘴轉達給我的?”
“這倒沒有,因為當時女朋友沒搞定,工作也丟了,我情緒低落,我也想不了那麼多,不過後來想想,這也是一個點,很重要的一個點,這一個點的重要性是,可以讓你在內心之中對我感到一絲愧疚。因為女人一般心腸都很軟對吧,這樣一來就會令我更容易……”
“更容易博得我的同情心?”
“對。”
“之後在動物園的談話中,你再一次提起了色狼那件舊事,而且你還選擇了那一起命案作為切入點從而切入主題,這不是偶然的談話對吧?你肯定也費過一番心思,談話的內容都是你精心挑選的對不對?可是你為什麼要提起那件案子呢?”
“選擇那起案子是很重要的一個點,一個可以長時間控製一個人好奇欲望的一個點。每個人都有好奇心,規律是,越膽小的人好奇心越強,這就是很多女生害怕卻喜歡看恐怖片的原因。”
“控製我好奇的欲望?”司徒甜皺皺眉,“我還是不太明白你是什麼意思。”
“那晚你跟陳健他們去抓色狼,之後發現了一具男屍,這個案子見報紙了,我當然一清二楚。因為你親眼見到屍體,你肯定對案情的細節和進展相當好奇。這是一般人都會有的正常心理,破案的欲望,或者說是好奇心,每個人都有,你肯定也有。一個人的好奇心一旦被煽動起來,其實是很難壓抑和控製得住的。”
“你就利用了我這一點,還有之後你的無數次推理以及無數次的推翻原有的推理,你編的那些環環相套的推理故事,根本不是為了幫助警察破案,完全是為了刺激我的好奇心,從而讓我陷進這起案件之中。這樣一來,你就可以一步一步地接近我,約我出來跟我見麵也有了借口對不對?”
“嗯,應該就是你說的這樣子。”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究竟是你太聰明還是進行得太順利,怎麼我感覺有很多事情都非常湊巧,似乎有某種力量一直都在幫你……”
“甜甜,你是在誇我嗎?我……我其實沒那麼神奇。”
“比如老鄭,在動物園我和你邂逅時,你最先把案子的話題指向老鄭,然而接下去的調查,老鄭果然有問題,這一點我想不通,當時你是怎麼猜到老鄭有嫌疑的呢?”
“老鄭也是一個點,要知道,為了創造見麵的機會,我設想了好幾套方案,但最後我選擇了從那起離奇的拋屍案件入手,一來你知道這一案件的部分真實情況,二來,懸疑和推理都很吸引人,無論男女老少,幾乎大多數人都很喜歡懸念迭起的疑惑之後撥雲見日得到真相的快感,而我就是利用了這兩點。”
“給我製造懸念是手段?”司徒甜依然很疑惑,繼續問,“我完全相信你有能力和手段製造足夠多的懸念,但是你沒有能力讓別人也配合你一起給我製造懸念,這話你懂我意思嗎?比如老鄭和阿東還有小桐,這三個人怎麼會那麼聽你的話,而且他們說出來的話還都對案件的進一步推理有所幫助,即便他們提供的線索不是正確無誤的,但起碼符合你的推理走勢。你們不會是故意串通好了蒙騙我一個人吧?”
“不,你想多了,我再聰明也沒有那麼大的力量去控製別人的大腦。”
“我覺得也是,那麼現在請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司徒甜一個勁兒問個不停,很執著的樣子。
木村撓撓頭,回憶著說:“先從哪兒說起好呢?”
司徒甜提醒道:“先從老鄭說起吧。”
“當我決定利用案件製造懸念的方法引誘你上鉤時,也就是要啟動這個方案之初,我很認真地進行了一係列謀劃和計算,也就是說,我對該案的案情必須提前做好充足的了解。報紙報道得不多,我隻好在附近到處打聽情況,不過得到的很多都是很誇張和沒有用的信息。那一片老平房區域,在沒拆之前我是去過的,在裏麵繞了一大圈,不過那時候裏麵已經沒有人住了,連老鄭都搬走了。老鄭是我在動物園裏熟悉的第一個人,因為我知道他原來就住在平房區,距離動物園很近,聊天時,我就故意聊起拋屍這個話題。結果我發現,老鄭談論起這個話題時總是遮遮掩掩,好似有什麼隱瞞在心底。但我沒有細加追問,即便我再聰明,當時也絕想不到老鄭與那起案子真的有聯係。後來過了一段時間,我們在動物園成功邂逅了。我當時為了製造一個我們雙方都感興趣的話題,必須找一個興趣切入的點,為的是邂逅之後我可以成功第一次約你,我必須找一個最為合理的看似很正常的借口。選擇與老鄭談話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是老鄭在夜裏才上班,我擔心你會不敢來,好在動物園距離你家不太遠,你真的來了,是好奇心起的作用吧。不管怎麼說,我覺得我們的第一次正式約會是相當成功的。”
“是很成功,以至於我第一次就陷進去了。”
“嗬嗬,也不能這麼說,大概你當時已經對我產生情感了,算是萌芽狀態吧。”
司徒甜吐出了一口氣,說:“老鄭這個人心中掩蓋了秘密,加之他又不是一個內心強大的人,我相信他會露出馬腳,因為與老鄭那幾次見麵,連我都能看出一些端倪來。好吧,老鄭露出的馬腳我相信,那麼阿東以及阿東的兒子小桐又是如何配合你接下來的推理的呢?”
“阿東在案件中並沒做過什麼,他很無辜的,我承認,在我整個推理過程中,阿東是被我強行拉進來的,可以說是我當時靈機一動,如同解題時的靈機一動一樣。無論是做題還是偵探破案子,都需要靈感不是嗎?”
“靈機一動是什麼意思?”司徒甜困惑地問。
“那一天夜裏去動物園,我們在等待老鄭巡夜的時候不是很巧合地看見了阿東躺在長凳上睡覺嗎?”
“沒錯,那又怎麼樣呢?”
“說實話,我當時還不認識阿東,也沒敢去打擾他,等到老鄭回來,我們才談起案件以及阿東的事情,然後我們就離開動物園。走在送你回家的路上,那個時候,我就開動腦筋開始了關於阿東的第一次推理……”
“你是說,把阿東拉入案子,是你當時突然來的靈感?”
“沒錯,就是突然的靈感。做題的時候需要套用一些公式對不對?”木村看了司徒甜一眼,“那些數學公式就好比各種工具,或是一個一個的點,思維和解題過程就是一條一條的線,好比廚師做菜,也是先有蔬菜肉類等食材,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點……為了讓你認為我的推理不空虛,我必須找到一些已經被你熟悉的點去發揮,必須是熟悉的點,太陌生的點我擔心你會提不起興趣來。這就好比一個人給你講鬼故事,當那個人說這件事是他親身經曆過的,而且故事裏的主人公都是你曾經認識的同學和朋友,發生的地點恰恰還是你熟悉的地方,這樣的傾聽效果才會更真實,讓你更加身臨其境不是嗎?”
“哦,我懂了,你是利用我當晚隨機見到的兩個人,一個是老鄭,另一個是阿東,你用這兩個點,或者說兩個角色,用這兩個人編出了一個推理故事讓我有身臨其境的感覺,然後我就被很容易地帶入進了情節之中。隨著你把我的好奇心煽動起來,盲目放大的好奇心就讓我特別想知道案子之後的真相,同時你也把我整個人牽製住了,牢牢地牽製住了,對嗎?”
“為了讓你真正地參與進來,我還暗示你去找沙悅的男朋友問問關於案子的情況,當然我十分希望你能從陳健那裏問出一些我打聽不到的線索,這些就是新的點,有了新的點,我就能編織出更加離奇和更加吸引你的故事來,讓你陷得越來越深,越來越無法自拔……”
“陳健不負你的期望,真的告訴了我很多你打聽不到的東西,有了這些新的點,這下子你有的放矢了,接下去又編織了一個更大更懸疑的故事,同時,你還把色狼這個與我有過親身接觸的壞人帶入案中。這樣一來,我就更加好奇更加不知所措更加期待你接下去的推理了?”
“你說得很對,嗬嗬。”木村幹笑了兩聲,“你不覺得你現在的推理能力也長進了不少嗎,都是跟我學的吧。你自己進步了還不知道呢!”
“你幾次三番地推翻原有的推理,又創造出新的推理,把我搞得團團轉,尤其是把我的腦子搞得非常混亂,從而降低了我對你這個人的抵觸心理。你啊,真的是太厲害了!”
“過獎了。”
司徒甜停頓了一下,她又產生了新的疑問,於是又問道:“阿東是你的突發靈感我現在理解了,那麼小桐呢?”
“小桐是最容易解釋的,因為你從始至終都沒有見過真正的小桐……”
“什麼?這話是什麼意思?”司徒甜睜大眼睛,“小桐這個人不會是假的,是你特意編造出來的一個角色吧?”
“當然不是啦,阿東是小桐的爸爸,我們和阿東都談論過小桐,小桐又怎麼會是我編造的一個角色呢,沒理由阿東跟著我一起撒謊騙你的。”
“這倒是。”司徒甜點點頭。
“因為我對阿東舉牌的疑惑,我確實上到了後麵那棟老樓裏,在樓裏的經過我沒有對你撒謊,我是真的遇到了小桐的外婆。要知道,我的奧數課程在中學生眼中是很有名氣的,小桐的家長認識我那也很正常。也不隻是小桐外婆,幾乎所有喜歡理科的孩子的家長都上過我的課。我這個奧數老師,也是家長們經常談論的焦點,因為我時常會利用節假日舉辦一些免費的講座,當然講座的目的主要是拉學生加入學習班。”
“嗯,這點我信你。”
“當我被小桐外婆請進家門見到了小桐之後,我就覺得小桐這個孩子很像小時候的我,也很內向很踏實,我也很願意輔導他功課。或許你會問我,小桐對我說過的那些話是否都是我借著小桐的嘴編出來然後告訴你的,也許你還會認為,畢竟小桐隻是個孩子,他不可能懂得那麼多……”
“都是你借著小桐的口編的對嗎?”
“不,不完全是,當然也有我編造的成分,但小桐真的有一個單筒望遠鏡,小桐也有用望遠鏡朝外觀瞧的習慣。正因為他有這個習慣,阿東才會趁著暑假的時候到樓下去舉牌子,父子之間進行某種交流,舉牌子的阿東你也看見了,這些我並沒有撒謊,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司徒甜追問。
“隻不過從小桐的身上,以及小桐用望遠鏡窺視窗外的這種行為,我產生了新的靈感。我想起了一部名叫《後窗》的懸念故事,希區柯克的作品,大概你也看過。”
“你從小桐嘴裏得到了一些內容,你又故意編造了大部分,借用小桐的嘴把事情說出來,說給我聽。從小桐嘴裏得到的一些線索或是你稱之為點的東西,並不會特別多,畢竟小桐隻是個孩子,你也肯定結合利用了這些點,又故意編造了一些,要不然你怎麼能把你的推理編得那麼完整呢?”
“我承認,小桐的話在我轉述的時候加入了不少我的主觀意識在裏麵,不過那個男青年和中年男人之間發生的事情,也就是丁先生和小丁一對父子出現在平房區,他們之間的事情確實是小桐告訴我的,小桐確實用望遠鏡看見過。”
“看來小桐在案件之中真的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尤其是他的單筒望遠鏡……”
“這段時間,我覺得自己很怪,因為我是一個喜歡解題的人,一方麵我用各種推理故事把你帶入案件之中,從而可以讓你經常出現在我身邊,另一方麵我自己也陷進了案子中去,著了魔般渴望通過推理得到真相,這也是懸疑推理遊戲最大的樂趣所在。”
“隨著推理一步步接近真相,膽小的老鄭害怕了,他暗中通知了丁先生,丁先生派來四個大漢想要威脅你,你的處境變得越來越危險,但幕後隱藏的真相卻越來越清晰了。”
“這就叫做賊心虛啊,很多犯罪嫌疑人都是因為自己過分小心而露出馬腳的,丁先生就是這麼暴露的。”
“當局者迷,再精明的人也有犯糊塗的時候。”
“能夠破案,民警陳健也有功勞。陳健也的確是一個非常聰明的民警,他帶你去了鄭大嫂家裏。鄭大嫂是個沒有什麼文化的女人,很容易就能從她嘴裏打聽出一些什麼來。其實我也想到去找鄭大嫂探口風,但我的身份沒能力打聽出鄭大嫂的居住地點,我也不可以向老鄭直接詢問。因為這樣一來必然會激怒老鄭,就更不好查出真相了。陳健作為一個民警,用民警的身份去調查這件事情,要比我們這樣的普通人合理得多。”
“還好你當初沒有找過鄭大嫂,”司徒甜說,“假如你一時衝動帶著我去了老鄭的新家,老鄭肯定跟老婆串通口供,即便以後陳健再以警察的身份去盤問,鄭大嫂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那麼整個案件也就永遠找不到真相了。”
“是啊,現在終於結束了,案子破了,而我得到了一個好老婆也沒有白費了那麼多精力,各有所需各有所求,一個大團圓的完美結局不是嗎?”
木村說完,他抬起胳膊去抱司徒甜,司徒甜假意閃躲,卻被木村抱得更緊。司徒甜感到皮膚上麵一涼,那是木村手腕上的腕表的表盤挨近了她的皮膚,她嬌嗔道:“你為什麼總是戴著那塊表,你現在都一絲不掛了還戴著一塊腕表幹什麼啊?”
但是很快,司徒甜就忘記了腕表的事情。
三十
第二天清晨,暖暖的陽光從落地窗外灑進來,司徒甜睜開了眼,木村的左手緊緊地摟著她還在熟睡中。司徒甜很快發現了木村手腕上的表,她覺得好奇,為什麼這塊表連睡覺的時候他都不願意摘掉呢?難道這塊表對木村有什麼重要的紀念意義?
司徒甜看了看木村,他緊閉著雙眼,司徒甜輕輕地抬起他戴著腕表的那隻手,慢慢把皮質表帶摘下來,然後她把表舉起來湊近眼睛看了看。這是一塊表盤很大的時裝表,肯定不是古董表,應該就是地攤上隨處可見的便宜貨。司徒甜更加不解,即便是一塊貴重的瑞士名表也不至於白天黑夜都戴著,何況隻是一件地攤貨?
看了半天也沒看出端倪來,司徒甜把腕表放在枕邊,她去看木村的手腕,那裏的皮膚好似比手臂表麵的皮膚要略白一些,不知是因為勒得太緊還是因為長時間戴表沒有曬到陽光所致。
司徒甜用手指去摸那段白皙的皮膚,手指接觸了皮膚之後,她感覺那一圈皮膚並不平滑,好像是有一處疤痕在手腕內側上。司徒甜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木村的手腕上有一道傷疤,所以木村才會一直戴著手表掩蓋那塊傷疤。但是,木村畢竟是個男人,而且傷疤又不是在多麼明顯的位置上,他何必要掩飾呢,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司徒甜慢慢把木村的手腕翻轉過來,接下去的十幾秒鍾是如此漫長,因為司徒甜在木村的手腕處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塊傷疤,傷疤是兩片月牙形組成的,看起來就像是被人類的牙齒咬破後留下的疤痕。
究竟是誰咬了木村的手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