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帶幾件衣服,一會兒要去紹興。”阮淮崢打開容歆的房門,通知了她一聲。
容歆正抱著電腦看文清的郵件,在催她盡快給答複,又再次說了機會很難得。見他開門,容歆連忙將筆記本電腦合上。
“去紹興幹嗎?”
“老宅最近要維修台門,正好到了黃酒節,帶你去看看。”
容歆有些驚訝,她才知道原來阮淮崢是紹興人,更讓她驚訝的是:“台門?紹興還有這個?”
他點了點頭:“不少都拆了,家裏那個算是有點兒年頭,正好保留了下來。”見她充滿期待的樣子,他就知道她喜歡這種東西,於是摸了一下她的腦袋,“帶幾件衣服就好,一會兒出發,一個小時就到。”
一個小時後,容歆見到台門本尊的時候,才知道他說的有點兒年頭應該是有不少年歲了,算是文物,所以沒讓拆。
台門在小巷的深處,白牆黑瓦,傍清河兮沐古風,讓她看一眼就心醉神迷。
“小心腳下的門檻。”阮淮崢在她身旁提醒道,他還記得上次在周莊的宅子門口差點兒摔倒的情景。
容歆看了眼腳下,看院子裏空蕩蕩的沒有人,問道:“這裏沒人住了嗎?”
“外公外婆還在,其他人都不住在這裏了。房子太老,都不願住。”阮淮崢看著她,握住她的手,“別擔心,他們人很好,現在應該還沒回來。”
容歆點點頭,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阮淮崢的家人,外公外婆,那就不是徐之才說的國畫大家?她心裏一驚,雖然他已經說了很好相處,但還是很緊張。
她看著院子裏的古井,問道:“這個還能用嗎?”
“可以。”
他話音剛落,剛剛關起的大門又被推開,一對雙鬢發白的老人走了進來,見院子裏有人,立即笑開。
“阿崢回來了啊,這是女朋友?”
阮淮崢點點頭:“嗯,女朋友。”
容歆聽聞,朝他看了眼,有點兒意外,連忙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外公外婆好,我叫容歆。”
外公表情微愣,看她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姓容啊。”
外婆見此,走了過來,舉起手裏的菜,衝她笑了笑:“今天吃酒釀糟肉好不好?”
“好。”
難得見到容歆這種傻愣愣的模樣,阮淮崢覺得新奇,拍了一下她:“我說過他們人很好。”
容歆愣愣地點點頭,外公走了過來,看她的目光依舊帶著打量,對兩人說道:“外麵有桂花樹,去摘點兒桂花過來,讓外婆給你們做桂花糯米藕。”
“好啊。”
她看著桂花,調皮地摘下一朵往他頭上放去。
阮淮崢索性微微彎著身子讓她更好放。
容歆眨了眨眼睛,笑著說:“好看。”還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
她拍完就把花拿了下來,夾到耳旁的頭發上。
“簪花麵不羞。”
她戴著花回去還被外婆圍觀了一番,直誇好看,誇得她麵羞了。
一頓飯吃得很舒心,菜一半偏甜,另一半為了照顧阮淮崢都稍微偏辣。
外婆從房間裏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她,分量很重,
容歆接過,有些不知所措。
“聽阿崢說你也寫字,第一次來也沒什麼準備,這對鎮紙就送你當見麵禮。”
容歆看著手裏和田玉的鎮紙,想要拒絕,都說黃金有價玉無價,更別說這種成色的,估計怕是有錢都難買。
阮淮崢在一旁替她收下,神色如常,語氣淡淡地說道:“正好能鼓勵她好好練字,畫得不錯,字比起畫來差得遠了。”
外婆一聽,臉上笑意更濃:“會畫畫?”
“嗯,國美國畫係的。”容歆笑了笑,捏了一下阮淮崢的手心,生怕他又說出讓她承受不住的話來。
“現在能靜下心來學國畫的不多了,能進國美不錯,前幾年我帶過課,現在年紀大了,帶不動了。”
容歆微微驚訝,就聽見阮淮崢在她耳邊小聲說:“外婆是榮譽校長。”
這下她更驚訝了。
【2】
“別吃太多,晚上有喜宴。”
容歆正夾著紅燒肉準備放到嘴裏,聽到阮淮崢這句話,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喜宴?”
外婆樂嗬嗬地讓她繼續吃,還科普了一下這邊的婚俗習慣:“流水席吃過嗎?很熱鬧的。”
容歆搖搖頭,她沒參加過這類活動,聽說是流水席,更好奇了。
阮淮崢咬下她筷子上的紅燒肉,容歆驚訝地看著他。
他勾了勾嘴角,無比認真地說道:“幫你的。”
辦喜宴的那家距離阮家有半個小時的路程,他們在宅子前方的空地上搭了一個很大的半封閉棚子。
容歆走進去,發現棚子裏擺了三十多張很大的桌子,還不到六點,賓客差不多已經到齊了。外公和外婆正和相識的人聊著什麼,阮淮崢牽起她的手,跟隨招待的人坐到桌旁。
她看了看四周,問道:“我來了會不會不夠坐啊?”
“你知道流水席最大的特色是什麼嗎?”
“是什麼?”
“一大家都來吃,而且連續吃三天。”
容歆瞪大眼睛看著他,驚歎道:“那應該要花很多錢。”
已經開席,他們這桌坐的都是和他們同齡的人,有幾個和阮淮崢相識,過來聊了幾句,每個人看她的目光都是充滿了好奇。
阮淮崢卻絲毫未覺,動作自然地夾了幾樣菜給她:“這都是當地特色菜,別的地方吃不到的。”他說話聲音很輕,但動作行為還是顯眼,同桌的幾個人都看了過來。
容歆身旁的女生衝她擠了一下眼睛,說道:“你男朋友真溫柔。”
她臉一紅,隻能友好地笑了笑,居然有人說他很溫柔。
新郎新娘的年紀都不大,穿著禮服從外麵一路走進來,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意。搭建的小舞台上坐了一圈當地有名的戲班子,正敲著歡快的音樂。
容歆也開心了幾分,被這幸福的氣氛感染。杯子裏盛滿了花雕,她舉起來嚐了一口,並不討厭這種味道,索性一口全喝了。
阮淮崢看著她,拿著筷子的手一僵,本想阻止,想起明天不用回去,索性縱容了她。
“小容這是喝醉了?”外婆走過來,見容歆趴在阮淮崢的腿上,臉頰泛紅。
阮淮崢低頭看了看她,手撫著她的頭發,聲音被她身上的酒氣熏得有些溫柔:“可能第一次喝黃酒,沒喝多少就醉了。”
“那你先帶她回去吧,睡這裏多不舒服啊。”
十月的晚風帶著寒意,阮淮崢將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後才將她背起來。
她的腦袋枕在他的肩頸處,迷迷糊糊地看著前方,嘴裏念念叨叨一些有的沒的。
還不到九點,這個城市已經安靜下來,空氣中還彌漫著桂花的香氣,她嗅了嗅,不停地叫著他的名字。
“阮淮崢……阮淮崢……”
“嗯?”
“如果能把你私有化就好了……”她說話的時候,嘴巴一直貼在他右耳旁,酒氣和熱氣不停地往裏麵鑽。
本來頭腦清明的他也被燒得有些暈。
“私有化?”
“嗯,是我一個人的……私有的!”
他嘴角微彎,眼裏盡是笑意,一路上沒有再說話。
容歆的酒品不算壞,隻是喝醉了之後變得特別黏人,阮淮崢將她放在床上,剛起身準備去拿條毛巾幫她擦一擦,就被她拉住手。
她用水蒙蒙的眼睛看著他:“不要走。”
這樣他怎麼可能會走?
大晚上,她鋪了兩張紙,非要和他比賽寫顏真卿。他拗不過她,隻能一邊寫字一邊分心看著她,生怕她寫著寫著就睡著了。
“為什麼你這一撇能寫得那麼好看?”她嘴裏都是酒氣,還非得湊近他說話,身高不夠還踮著腳。
阮淮崢沒拿毛筆的那隻手摟過她的腰,護著她不讓她跌倒。
“因為你喝醉了啊。”
她聽到“醉”這個字,不高興地噘起了嘴巴,眼睛圓睜地看著他:“我才沒有醉。”
“嗯,沒醉。”
見他如此敷衍,她更不高興了,拽過他拿毛筆的那隻手,然後拿過他的筆,一筆一畫地在他手心寫了個“歆”字。
“這是容歆的心哦。”容歆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心髒位置,“你要收好。”
阮淮崢被她握住的手微微發燙,掌心那個筆畫複雜的“歆”字,在昏暗的燈光下好像更亮了幾分。
她的楷書本就寫得不錯,“歆”字估計常寫,更加漂亮。
他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我收好了。”
外婆外公也已經回來,見他們房間裏還有動靜,出聲問了幾句。
“小容還沒睡啊?”
“嗯,在寫字呢。”
聽說在寫字,外公和外婆都走了進來,瞧了瞧還沒寫完的字帖。
“總感覺這風格很像一個人啊。”外婆說完,和外公對視了一眼。
外公看了看,說道:“嗯,寫得不錯。”
阮淮崢扶著她站在一旁,她搖搖晃晃,根本站不穩,他索性將她抱到椅子上。
“先讓小容休息吧。”
“好。”
【3】
容歆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她頭重腳輕地坐起來,歎了口氣,心裏對酒打了個大大的叉。
外婆在院子裏用井水洗菜,見她出來,笑了笑:“阿崢和他外公在書房,你要過去嗎?”
容歆搖搖頭,走到外婆麵前,笑了笑:“我和外婆一起做菜吧。”
“好啊。”外婆見她臉色有些發白,說道,“黃酒上頭吧。”
她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其實她根本不知道怎麼和長輩相處,不免緊張,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外婆是什麼樣的人,自然看出了這一點。他們也不是迂腐的人,更何況這女孩長得好,又是學國畫的,看起來安安靜靜的,再加上阿崢喜歡,他們自然不會為難。再說自己孫子都這麼大了,第一次帶女孩回來,他們歡迎還來不及呢。
“好了,外婆忙得過來,去找阿崢吧。”
容歆應了一聲,往屋子裏走去。台門的建築結構都很大,她按照外婆的指示上了二樓,可能是年代久遠的原因,房子的隔音效果並不太好。
她在走廊上就聽見了外公和阮淮崢的對話。
“這女孩是準備定下來了?”外公頓了下,又念叨道,“姓容啊,這個姓不常見,又畫國畫。”
阮淮崢隻回答了第一個問題:“還沒想那麼多。”
“你爸媽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