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
“家世清白嗎?不是外公古板,我們這種家庭,她家世不太好都無所謂,主要是要清白,不然會遭人詬病。”
聽到這裏,容歆全身一涼,穿著防寒的毛衣外套都抵擋不住這寒氣。
阮淮崢安靜了許久才回答了兩個字:“知道。”
對話似乎到這裏就戛然而止,容歆意識到他們可能要出來了,下意識地往樓下走去。剛走兩步,就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她跌倒在地上,發出很大的聲響。
屋裏的人似乎聽到,立馬打開了門。她正準備站起來往樓下走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這下真是徹底跑不了了。
容歆握著手機和阮淮崢對視,心裏慌得不得了,她張口想要解釋並不是在偷聽。
可阮淮崢沒給她這個機會,他直接走過來,輕輕地按了按她的腳。
“疼不疼?”他眉頭微蹙,語氣似乎真的隻是在關心她的傷勢。
她搖了搖頭:“我不是……”
“幹嗎逃跑?還摔倒了。”見她沒什麼大礙,阮淮崢彎腰將她抱起來,他的語氣裏有幾分責怪的意味。
容歆低著頭,不敢去看他和外公的眼神,為什麼要逃跑?因為心虛啊。
她手裏的手機似乎在考驗主人的耐心一般,不停地響著。
容僑的名字不停地在屏幕上跳動。
“你怎麼現在才接電話?”容僑在電話那端很是不滿。
“有什麼事?”
“缺錢了。”
“你不是有一張卡嗎?”
“那卡每個月有限額,根本不夠好嗎!快點兒給我打五萬過來,不然我要被退學了。”
容歆握著手機的手一僵,容僑今年已經上高三了,目前應該還跟著學校集訓班在杭州,按理說都快高考了,校方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鬧到這種地步。
“發生什麼事了?”
“打錢就行,那麼多廢話幹什麼?”說完,容僑就把電話掛了。
阮淮崢離她很近,電話裏的內容聽了八九分,見她臉色難看,安撫道:“我們吃完中飯就回杭州。”
她仰起頭看向他:“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不是還要忙維修台門的事情嗎?”
他眼神複雜地看向她,剛剛他聽見跌倒的聲音走出來,見她臉色慘白,檢查後發現並不是摔的原因,而是嚇的。他和外公在書房的那番話不知她聽到多少,隻是到底聽到了什麼能讓她嚇到這種地步?
現在遇到容僑的事情,她下意識地要自己處理,把他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這段時間容歆好像變了些,又好像沒變,可無論變沒變,都是那個讓他胸口發燙的人。
“我陪你回去。”
【4】
在畫室與人鬥毆,將對方打成重傷,要五萬已經是看在容僑是學生的分上,不準備為難了。
帶隊的老師已經和容歆說了快半個小時容僑這些年的惡劣行為,簡而言之就是,如果不是看他畫畫還不錯,早就被退學了,而這次居然還把人打成重傷。
容歆彎著腰,不停地說著“對不起”,瞪了一眼坐在一旁毫無悔過之心的容僑。
“是他先動手的。”
容歆直接拍了一下容僑,讓他閉嘴,再怎麼先動手也不能把美術生的右手給打斷啊。
“容歆!”
她抬起頭看了過去:“霍琴?”
霍琴笑了笑,嘴角帶著嘲諷:“還真是巧,把我弟的手打斷的不是你弟吧。”
容歆麵無表情地站起來,看了她一眼:“我們出去談。”
霍琴見容歆一直冷著臉,不由得笑出聲來:“我不是那種會為難你的人,你放心好了,我隻要醫療費,其他的損失不會要賠償。”霍琴往前走了兩步,往她耳邊靠了靠,“你這樣的家庭,你覺得你配和阮淮崢在一起嗎?而且你覺得阮家會同意嗎?”
容歆往後退了兩步:“五萬一會兒打進你的賬戶,至於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容僑的事情還沒結束,她和霍琴見麵後的第二天,就被穿著黑西裝的人請進了一家店。
這種請人的方式很熟悉,當她看清麵前坐著的那個人時,就知道為什麼阮淮崢會生得這麼好了。
麵前的女人看起來不過四十歲,舉止優雅,穿著考究,處處透露著高一人等的氣勢。
果真是一家人。
“容小姐,你好,我是阮淮崢的母親,我叫芮婉,第一次見麵,方式有些特別。”
容歆笑了笑:“習慣了。”
她往前傾了傾,從上到下將容歆打量了一遍:“我兒子眼光就是好,果然很漂亮。”
容歆的背挺得很直,手裏握著水杯,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本應該十分緊張,可她的內心十分平靜,因為從她見到阮淮崢母親的第一麵開始,就從他母親眼裏看到當初他看她的眼神——
不喜歡、厭惡。
“謝謝。”
“不過……”芮婉話鋒一轉,“你覺得靠同情在一起的愛情能支撐多久?”她看了眼容歆,嘴角彎了彎,雖然她十分漂亮,但說的話十分讓人討厭。
“容小姐,我知道你身世可憐,我也很同情你,我兒子比我還同情你,同情到不惜和你在一起,但你覺得同情能維持多久?作為女人,我覺得這個同情可能持續不了多久。我本來不打算和你見麵的,但是我父親說阿崢帶了個姓容的女生回去,讓我查查這個女生和那個人有沒有關係。”
芮婉說到這裏,看到容歆的臉色變了變,繼續說道:“容小姐,你養父容華難道沒和你提過我們兩家的恩怨嗎?他當年把我妹妹害得那麼慘,而阮淮崢又那麼喜歡他小姨,你覺得他知道後會繼續同情你嗎?”
容歆的身體徹底僵硬起來,她是真的不知道容華和阮家的這些事情。她默默地收回握著杯子的手,雙手交叉放在膝上,抬頭看向芮婉:“阮淮崢不知道?”
他之前不是調查了她嗎?如果真的有關係,怎麼會不知道?
“他隻調查了你的身世,沒調查容華的過往,而我們可是一看到容華的名字就知道。”芮婉拿著攪拌勺在杯子裏轉了兩圈,然後放到一旁,端起來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將目光放回到容歆身上。
她是抱著百分百的勝算來打這仗的,麵前女孩慘白的臉也說明了她成功了。
容歆扯了一下嘴角:“夫人,您多慮了,我和阮淮崢的關係不值得您這樣專門跑一趟。謝謝您告訴我這一切,我先告辭了。”說完,她站起來,對著芮婉微微鞠了一躬,然後轉身就走。
此時她腦子裏一團糟,容華在沒沾上賭癮之前確實一畫難求,哪怕現在,他巔峰時期的畫作都賣得非常貴。國畫圈就那麼大,他和芮家認識似乎也很正常,從年紀上算,確實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
如果阮淮崢的母親說的是真的,那她是不是連和阮淮崢在一起的最後一點兒機會都沒有了?
容歆從店裏出來,就一直毫無頭緒地亂走,此時站在不知名的街上,迷茫地看著四周。她一直強撐著的情緒終於崩潰。
這座經常下雨的城市,剛剛還陽光明媚,此刻太陽已經被烏雲遮住,雷聲轟隆,在上方亂響,不一會兒,碩大的雨點來勢凶猛地襲來。
一場秋雨一場涼,她薄薄的毛衣吸滿了雨水,變得十分沉重,她卻毫無知覺,眼睛盯著閃爍的紅綠燈。
阮淮崢找到她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她還站在那裏,一直盯著紅綠燈。他的臉色比剛剛的烏雲還要陰沉,他將她身上的毛衣外套脫了,披上溫暖的羊毛披肩。
她的目光終於從紅綠燈上移到他臉上,她緩緩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她手指冰涼,觸上他皮膚的時候,他有一瞬間的小表情。
容歆看到了那個小表情,笑了笑,將兩隻手都捂在他臉上,然後踮起腳親了一下他的唇。
都是雨水的味道,他正要拉住她不準她胡鬧,就聽見她用很小的聲音說:“我真的好喜歡你啊,知不知道?”
阮淮崢一愣,他知道今天芮婉去找她的事情,知道會出事,卻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
似乎是碾碎了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發生什麼事了?”
他將她抱到車裏,怕她著涼,車裏的空調已經調到最高溫度。
容歆搖搖頭:“沒什麼。”
他將她抱得更緊了:“她說什麼不重要,相信我就好。”
她閉上眼睛,枕在他的腿上,聞著他身上的墨水香氣,意識越來越模糊了。
我不怕她啊,我是怕你。
怕你會離開我。
【5】
容歆醒來的時候還打著點滴,但身處阮淮崢的家。陳姨見她醒來,端進來一碗粥。
“你已經睡了快二十個小時,昨天怎麼了?你渾身濕透,還發著高燒,嚇死我了。對了,阮少去公司了,昨晚守你守了一夜沒睡。”
容歆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端過粥,大口地快速吃完,然後拔掉針頭。
“我有事先走了。”
她訂了回蘇州的車票,現在必須要弄清楚那件事的真實性。
容歆看著家裏的門將近五分鍾才拿鑰匙打開,十六歲搬出去以後就很少再回來了,而少數幾次回來的經曆也都很不愉快。
下午四點,房子裏沒有一個人在,容歆直接走進儲藏室。畫畫的人總歸會為自己喜歡的人畫不少畫,養母一向強勢,應該不會允許這種東西出現,所以一定藏在隱秘的地方。
“容歆,你怎麼回來了?”容華站在儲藏室門口,驚訝地看著容歆。
容歆上前拉住他的手,語氣焦急地問道:“你認不認識芮婉?”
容華表情一變,想要避開這個問題,容歆卻不讓他避開,直勾勾地看著他,語氣沒了剛剛的焦急,多了幾分哀求的意味。
“告訴我吧,真的對我很重要。”
他看著容歆,她還在病中,臉色慘白,身上的衣服有些淩亂,看起來真的很慘。她四歲被他從福利院帶回來,一直跟著他學畫,雖不是親生女兒,但總歸也有感情的。
容華從抽屜裏拿出一串鑰匙遞給她:“去看那個保險櫃,最下麵那層。”
那是一本已經泛黃的畫冊,容歆翻了兩頁,畫中的女子和芮婉有六分相像。
她的嗓子忽然澀得要命:“這就是芮婉的妹妹嗎?”
“嗯。”容華看到畫冊裏的人,眼神忽然溫柔起來,卻莫名地感覺整個人老了幾分,“當年是我對不起她,害得她最後輕生。”
聽到“輕生”兩個字,容歆握著畫冊的手突然一緊,差點兒將畫冊撕碎。
“所以真的是你害得她……死了?”
容華沉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