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那天晚上,我慌不擇路地往馬路中間走去,差點兒被一輛車撞到。那個時候我被嚇住了,根本沒有在意司機的臉龐,自然也沒認出那人是誰。
“你是那天晚上那個人?”我問道。
何越沒有回答我,他從我身側走過去,打開臥室的門,關上門之前留給了我一句話。
“一天之內給我搬出去。”
搬出去?怎麼可能!我好歹是被房東阿姨親自招租過來的。
“學長,是房東阿姨讓我住進來陪她女兒的,再說我交了房租……”
話音未落,何越打開門,確認道:“女兒?”
我點點頭,說:“她也沒說她女兒有你這麼個男朋友。我現在交了三個月的房租,沒地方可去,我不走。”
“你剛剛說你叫沈木兮?”何越又一次問道,近似確認一般。
我抓著亂糟糟的頭發,點了點頭。
何越沒有再說話,關上房門後再無動靜。
我呆呆地在客廳裏站了幾分鍾,然後趁洗手間無人,把“三急”之事解決掉。而後,我洗漱完畢,便去了學校。
我隻求晚上回去後,何越沒有把我的東西全部扔出去。
一上午的課都是一些煩人的理論,我無法聚精會神地聽。下課後,我叫來了蘇奈和肖安寧,三個人一起趴在陽台上聊人生、說夢想。
年少時的我們,曾站在高高的電子屏幕塔下,看著屏幕裏唱唱跳跳的女歌手,眼裏一片豔羨。於是,我們不顧家長的反對,半夜從磚牆上爬出來,手臂上硌了一片殷紅,跑到海灘上,寫下了自己的夢想。
那個時候,我們的生活中隻有孜孜不倦的學習和越挫越勇的信心,沒有懵懂的曖昧、青澀的感情。
那個時候,我們不會料想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接了個商演,在這周六,到時候我叫攝影班的朋友幫我們拍下來,再傳到網上,說不定能有一些影響。”蘇奈的手臂撐著欄杆,歪著頭看著我們。
肖安寧望著天空,一臉期待的模樣,說:“就等著有一天能名揚天下,實現抱負了。”
我笑而不語,閉著眼沐浴著陽光。
“木兮。”蘇奈忽然叫了我一聲,問,“你在那裏住得習慣嗎?”
我睜開眼,想到了何越,臉立即拉了下來:“習慣是習慣,就是遇到了一個很不好相處的人。”
“不好相處的人?”蘇奈問,“發生什麼事了?”
我搖搖頭,不想提及,說:“沒什麼。”
“那……喬信禹呢?”蘇奈又問。
喬信禹?好幾天都沒有他的消息,像是失蹤了一樣,就連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也沒有一句解釋。
我兩手撐著額頭,說:“不想提他。”
肖安寧湊過來,撞了撞我的胳膊,問:“那你們倆現在的關係算什麼呀?總不能這麼不清不楚的吧。木兮,你要是想跟他分手,就分了,去找更好的人。”
我搖了搖頭,手掌從額頭上滑下來,遮住了半邊臉,默不作聲。
肖安寧和蘇奈也很默契地沒有再說話。
半刻後,肖安寧忽然撞了我幾下,喊道:“木兮木兮,喬信禹!喬信禹來了。”
我忙放下手,扭頭看過去。
喬信禹從樓梯轉角處走上來,白色襯衫皺巴巴的,黑眼圈格外明顯,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
“木兮……”他看著我,無神的雙眼慢慢亮了起來,微微啟唇,喊了我一聲,朝我走過來。
我條件反射般躲開,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喬信禹跟了上來,一邊喊著我的名字一邊追著我。
但是我現在不想麵對他,在學校,這麼多人,他要抓著我的肩膀跟我道歉,說這幾天他去了哪裏嗎?
我不想也沒有勇氣去麵對他,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責備他。
仿佛腳下生風一樣,我從五樓跑到了一樓,跳下最後一級台階時,撞進了一個結實的懷裏。
我捂著額頭站好,剛想道歉,卻在看清對方時呆愣在了原地。
“木兮,你等等我。”喬信禹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我看了一眼麵前的何越,一句話都來不及說,跑出了教學樓。
喬信禹從身後追上來,一把拉住我,說:“木兮,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我扭過頭不去看他,說:“你別來找我,我現在不知道怎麼聽你解釋。”
喬信禹聽我這麼說,幹脆不說話,隻是一直抓著我的手腕,不肯鬆手。
在大庭廣眾之下,所有人都往我們這邊看過來,有的還指指點點。
喬信禹拉著我不肯鬆手,身上又穿著皺巴巴的白襯衫,我就像牽了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一樣,無奈之下,我說:“你別拉著我了,跟我回去。”
喬信禹一愣,眸中亮起光芒,說:“好。”
我帶著喬信禹回到租房,給他找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將他推進浴室,說:“進去洗澡,換身幹淨的衣服。”
“好。”喬信禹簡單地說了這麼一個字,像一個做錯事隻想用聽話來彌
補的孩子。
我耳朵聽著,心裏疼著,生怕自己會心軟原諒他。
可是我真的很想原諒他,卻始終過不了心裏那道坎。說我蠢也好,說我傻也罷,畢竟我真的很認真地愛過他。
喬信禹洗澡的時候,我在屋子裏看著所有的陳設。東西是原來的東西,房子也是原來的房子,人卻不再是原來的人。
半個小時後,喬信禹從浴室出來,穿著襯衫和短褲,頭發上還滴著水。
“你過來。”我說。
喬信禹乖乖地走過來,坐在我麵前,我用電吹風給他吹著頭發。
喬信禹拉著我撩他頭發的手,不說一句話。我心裏的怒火瞬間冒出來,我沉著聲音說:“你鬆開。”
喬信禹聽話地鬆開手。
給他吹完頭發後,我站在他麵前,鼓足勇氣對他說:“把你和那個女孩的事情還有我們之間的關係說清楚,我現在可以聽你解釋。”
喬信禹站起來,急忙說道:“我……就是一哥們兒生日,我和那個女生都是他的朋友,女生喝多了,他要我送她回去。可我也喝多了,就直接打車回家裏了,然後,然後就……”
“你們那天晚上……”我睜大眼睛看著喬信禹,懷著最後一絲僥幸問道,“真的發生關係了嗎?”
喬信禹低著頭,半晌才緩緩點頭。
我忽然笑了,笑出了聲,眼淚從臉頰滑過,流過嘴角。
我居然還想著有那麼一絲可能,希望他們之間是清白的。我不明白自己
為什麼要自欺欺人。
我扭過頭,隱忍道:“喬信禹,我們分手吧。”
“木兮。”喬信禹怔怔地看著我,企圖挽留我。
我笑得很大聲,也不管眼淚如何縱橫,我說:“你又不用對我負責,對不對?你跟人家女孩發生了關係,你應該對她負責,我又沒損失什麼。我隻是損失了一個我曾經喜歡的人,喬信禹。”我抬起頭看著他,說,“多虧有你,我的初戀才如此狼狽地結束。”
喬信禹的眸子裏閃著異樣的光芒,我說完最後一句話,伸手往臉上一抹,轉身決絕地離開。
喬信禹的決定和想法,我不想探究。我一路跑到江邊,讓風拂幹眼淚與心事。我掏出手機翻到微信群,給蘇奈她們發了段語音:“姐妹們,我單身了。你們不用擔心我,分手是我提出來的,我也不會難過,我才不會為了這種人渣難過!”
最後一句話,我假裝得鏗鏘有力。
不一會兒,肖安寧發了條語音過來:“沈大美女,恭喜你恢複單身貴族的身份,明天跟我一起去相親吧。”然後,她不停地發來“禮炮”的表情。
我不由得笑了笑,即使眼睛被風吹得有些幹澀。蘇奈給我單獨發了條微信,說:“我們都會陪著你的。”
我在江邊站了很久,直到情緒平複後,我才打車回到了清水灣。
時間很晚了,我怕吵到房東阿姨的女兒跟何越,連掏鑰匙都不敢發出很大的聲音。
一想到今天早上何越的樣子,我就覺得瘮得慌。
打開門後,裏麵一片漆黑。我弓著身輕輕地將門關上,在轉身的一刹那,一個披著月光的白麵人忽然出現在我麵前。
“啊——”我下意識地尖叫起來,抱著自己的包,腿軟得直接跪了下去,然後哭了起來。
我跟喬信禹分手都沒有哭得這麼大聲。
“能不能別嚷?”頭頂上方傳來一個頗為無奈的聲音,而且聲音就像藏在櫃子裏一樣悶悶的。
我用手蒙著雙眼,透過手指縫望過去,隻見何越臉上敷著麵膜,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連忙放下手,爬起來將客廳的燈打開。何越站在我麵前,雙手環胸,偶爾還伸手撫平麵膜起褶的地方。
“你大半夜的敷麵膜不會開燈啊,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我氣不打一處來,大聲責備道。
何越看了我一眼,走進衛生間將麵膜撕了下來,說:“我思考問題的時候不喜歡開燈。”
我追進衛生間,看著他撕了麵膜又往臉上噴了些噴霧,奇怪地問道:“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跟個女人一樣,有這麼多護膚品?”我掃了一眼洗手台,上麵擺著七七八八的瓶子罐子。
“我是做模特的,靠臉吃飯。”何越漠然地看了我一眼,轉過身靠著洗手台抹著護手霜,說,“明天是周末,抽個時間把東西搬出去,不然我就親自送你一程。”
“這又不是你的房子,憑什麼?”我不理會他,撫了撫剛剛嚇壞的心
髒,自顧自地往臥室走去。
“站住。”何越冷不丁地喊道。
我扭過頭看著他。他從衛生間走出來,邊走邊說:“沈木兮,你口中的房東阿姨有沒有告訴你她其實沒有女兒,而且這房子的房產證上寫的是何越的名字,這是我家,你懂嗎?”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瞳孔漸漸放大。我繞著客廳走了一圈,到處指指,難以置信地問:“這房子是你的?可是房東阿姨說是她女兒的,她怕她女兒寂寞就幫她找個伴,你不是她的女婿嗎?不對啊……既然有女婿,她女兒為什麼會寂寞呢?”理清邏輯之後,我無辜地看著何越,使出撒手鐧,“學長,能不能等三個月後再趕我走?我家裏很窮的,我需要晚上做直播賺錢,我回到宿舍就沒辦法做直播了。”
“那也不關我的事,我不喜歡太鬧騰的環境。”何越毫不妥協,果斷地避開我回了臥室。
“我保證不吵你,學長!”我連忙撲上去想做最後的掙紮,卻撞到了被他關起的房門上。
我揉了揉被撞疼的臉頰,後退一步打量著何越緊閉的房門。半晌,我聲音裏夾著委屈,埋怨道:“你們男人都是一個德行!”
旅遊回來男友出軌,找個房子還被別人趕,這幾天的晦氣真是全部到家了,我將憤怒悉數咽進肚裏,轉身回到自己的臥室,故意很用力地關上門。
想趕我走,我偏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