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聽人說過,無論多麼艱難孤獨的時刻,隻要能聽見候鳥撲騰著翅膀的聲音,就會感受到重回人間的溫暖。

而此刻的我,卻像是生活在一座孤島上被遺棄的魚兒,艱難地呼吸著,渾濁的空氣一點點滲進皮膚抵達五髒六腑,周圍陌生的麵孔還有冷冰冰的話語讓我的呼吸也變得不順暢起來。

“安朵,聽到廣播請到廣播室來一趟,你爸爸在這裏等你。”

“安朵,聽到廣播請到廣播室來一趟,你爸爸在這裏等你。”

……

車站廣播從十分鍾前就開始一次又一次地循環播放著這句話,我握緊拳頭看著身邊來來往往的人,口中那句“請問,廣播站……在哪裏……”反複湧上又咽下去。

他們聽不懂我帶著濃重口音的話,我那微小的聲音在這一刻如同蚊子的嗡嗡聲一般,沒入了喧鬧的人群中,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這是我來A城的第一天,這是我胸口開始疼的第一次。

“請問……”

我好像出現幻覺了,在這個陌生的島嶼上竟然有人開口和我說話。

我抬頭看著戴著鴨舌帽、穿著淺灰色連帽衫,站在我麵前的少年,他看上去應該比我大一點兒,有些蒼白的臉隱在帽簷下,深邃的眼眸卻散發著迷人的光芒,襯著濕潤的紅唇,有點兒像是《暮光之城》中的吸血鬼男主角。

他很高,瘦削的身體被包裹在寬大的連帽衫下,又像是隻有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T台男模。目光下移,在看到他那條淺色的牛仔褲上大大小小的窟窿之後,我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這一刻,我的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了以前經常在我們學校附近轉悠的小混混的形象。

“你知道廣播室在哪裏嗎?”他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受驚的表情,衝我笑道,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和可愛的酒窩,“我的東西丟了。”

我窘迫地搖了搖頭。

“是嗎?那謝謝了。”他點頭,臉上卻並沒有任何失落的情緒。

正好這個時候,一個巡警從我們的身邊路過,他立刻叫住了他,大聲朝他問道:“哎,警察叔叔,請問廣播室怎麼去啊?”

“那邊樓梯上二樓右拐。”

“謝謝。”

少年得到了答案之後,回頭衝著我笑了笑:“原來在那邊二樓啊。”說完,他便轉身朝前方跑去。

一場雨落在了幹涸的孤島上,我張開嘴,呼吸終於順暢了。

我抓緊肩膀上的書包帶子,跟在他的身後朝二樓樓梯的方向走了過去。走了幾步以後,我抬頭,卻見那少年也正回頭,微笑地看著我。

在廣播室看到爸爸之後,我的腦海裏卻再次浮現出那個少年的模樣來。

一定是老天爺在幫助我,一定是!所以,我才會在即將幹涸的時候遇到那個少年。

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在我窘迫地用方言小聲地一遍遍問著“廣播室在哪裏”時,有個身影正站在離我不遠的角落,一動不動地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