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她是他的脆弱(3 / 3)

男人看著沙千鳥的模樣,臉上化開溫存的笑意,他的眼睛裏滿是柔情,輕聲道:“老朋友,見見麵。”

“我都不知道我媽有你這麼個朋友。”沙千鳥表示不相信男人的話。

可是,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前的男人變了臉色,他的瞳孔不停地跳動,已然分不清是什麼樣的表情了。

有點嚇人。

薛壤拉著沙千鳥的手,說:“我們先走吧。”

“等一下……”身後的男人忽然叫住了他們,聲音瞬間像是蒼老了好幾歲。

薛壤和沙千鳥齊齊回頭,身後的男人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兩隻手伸在半空,臉頰上爬滿了不知何時溢出來的眼淚。

他癡癡地看著沙千鳥,張嘴間,聲音變得沙啞:“是……千鳥嗎?”

沙千鳥內心一怔,心底深處的某個口子被撩撥起,巨大的洪水從裏麵洶湧而出。薛壤感覺得到,他手心裏沙千鳥的手異常冰冷。

沙千鳥似乎想到了什麼,身體裏流動的血液不安地躁動起來。

她不想聽到接下來的話,不要聽,不要聽!

心中的恐慌幾乎要滅頂而來,沙千鳥拽著薛壤,慌亂道:“我們回家,薛壤,我要回家。”

“千鳥!”男人趔趄了幾步,跑到沙千鳥麵前,握住她的肩膀,急切道,“千鳥,我……我是……我是爸爸啊,千鳥。”

果然,果然是這樣嗎?

沙千鳥隱約猜測到,可是她不想承認。爸爸?什麼爸爸啊……她現在都快二十歲了,這麼多年裏,她從來就沒見過自己的爸爸。

小時候的思念已經被歲月風幹了,不想提不想見,她沒有爸爸,她沒有!

沙千鳥掙開男人,男人被推倒在地,沙千鳥充滿怒氣的眼睛水霧氤氳,她慌不擇路地逃開,身後的男人爬起來想要追上去,嘴裏一直苦苦念叨:“千鳥……”

沙千鳥心一橫,一抹淚,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舉起來指著父親,吼道:“你別過來!你別叫我的名字!”

“千鳥,你做什麼?放下!”薛壤見沙千鳥幾乎失控了一樣,厲聲喊道,然後,想上前搶走石頭。

一個小時前還光鮮亮麗的男人,這一刻哭得麵部扭曲。

薛壤搶了沙千鳥手裏的石頭,沙千鳥就像魔怔般跌進了薛壤的懷裏。她喃喃道,臉上的淚痕濕了又幹,幹了又濕:“我沒有爸爸……我沒有……”

薛壤心疼地摟著沙千鳥,溫柔道:“千鳥,我們先回家,回家了。”

沙千鳥的身子軟了下去,腳下無力。薛壤將沙千鳥背在背上,沙千鳥的淚滴在他的脖頸裏,涼涼的。

可是,眼淚不該是溫熱的嗎?

薛壤眉心蹙得很緊,他看著那個半蹲在地上的男人,歎了一口氣,將沙千鳥背了回去。

再多故事變遷,在他的心裏,都抵不上沙千鳥。

隻要沙千鳥不難過,我們遠離就好,遠離吧。

05

薛壤送沙千鳥回去後,將沙千鳥放在床上,替她蓋好了被子。

沙千鳥已經沒有哭了,但是雙眼無神,讓人無比擔心。

薛壤撫摸著沙千鳥的臉龐,輕輕擦著她的頭發,柔聲喚道:“千鳥?”

沙千鳥動了一下,然後將整個身子藏進被子裏,說:“我想一個人靜靜。”

“好。”薛壤拍了拍被子裏沙千鳥的肩膀,轉身離開了臥室,打算留在客廳裏陪伴沙千鳥,可是不一會兒,臥室裏就傳來了沙千鳥的哭聲。

沙千鳥從來不縱容她的脆弱和眼淚,這是第一次。

沙千鳥媽媽回來的時候,薛壤跟她說了實情,然後才離開。沙羽打開一點臥室的房門,看著已經熟睡的沙千鳥,歎了一口氣,然後,撥通了那個一直打過來、自己並沒有接的電話號碼。

第二天,沙千鳥是在忙碌聲中醒過來的。她蓬亂著頭發,意識不清地走出去,媽媽的身影還在廚房忙碌。

沙千鳥走過去,撲在媽媽的後背上,難過地抱著媽媽,呢喃:“媽……”

媽媽拍著沙千鳥的手,問:“怎麼啦?快去洗漱,媽媽做了好吃的。”

沙千鳥軟綿綿地挪進洗手間,洗漱完畢,坐到了餐桌前。媽媽把飯菜全部端上桌,一邊給沙千鳥夾菜,一邊說:“明天要去學校了,今天媽媽特意給你做了些好吃的,你多吃點兒。”

沙千鳥拿著筷子扒了兩口飯,然後毫無胃口地放了下來。

“怎麼了?”媽媽擔心地問。

沙千鳥抬起頭,聲音含著沙粒:“那個人來煩你了嗎?”

媽媽聞言,緩緩低下頭去,沒有作答。

“媽,你是不是已經跟他見過了?”沙千鳥問道。

媽媽還是沒有說話。沙千鳥吸了吸鼻涕,眼睛裏又迅速暈開淚水,說:“媽,我不管這個男人回來到底是做什麼,反正你不能跟他來往,既然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但是這麼多年都沒來找過我們,我就覺得他是一個不稱職的丈夫不稱職的父親!我不允許你跟他來往!”

“千鳥。”媽媽叫苦不迭,她搖了搖頭,歎道,“我也想不跟他來往,但是我……我沒有辦法,你知道嗎,千鳥?”

“我知道。”沙千鳥彎著腰坐著,說,“你對他還有感情。”

“不僅僅如此。”媽媽說。

沙千鳥抬起頭,問:“那是什麼?”

“錢。”媽媽幹脆利落地回答。

飛鳥酒吧在去年就有股東撤股,所以沙羽才會親自去管理、周旋酒吧的工作,但是近期的營業額遠不及以前,再沒有投資人投資的話,酒吧就快要開不下去了。

千鳥父親出現的那一天,沙羽也很驚訝,也很憤怒,但是他是出現來幫她的,因為他有錢,他要回來幫助沙羽,助她渡過難關。

“他是怎麼知道的?這麼久了沒出現,現在卻這麼巧合地出現了。”沙千鳥聽完媽媽講的事情,猜測到裏麵有蹊蹺。

媽媽抽噎了幾聲,說:“是小陳,你爸爸第一次來找我的時候,被我趕了出去。我就覺得很奇怪,後來逼問小陳,他才告訴我幾天前他遇見了你爸爸,把酒吧的事情告訴了他。”

沙千鳥的父親叫羅堂生。陳哥是沙羽和他的學弟,沙羽大四時懷上了沙千鳥,羅堂生因為沒有錢養育孩子,提議沙羽打胎,沙羽不肯。為此,沙羽還被親生父母嫌棄丟臉趕了出來。而羅堂生說回去向爸媽求情看能不能讓爸媽幫幫他們,但是那一去,就再沒了蹤跡。沙羽去過羅堂生老家,也就是青縣,找過好幾次,都再沒有找到他。

原來,當時羅堂生的鄰居說去廣州,有個工作非常好賺錢,羅堂生讓爸媽轉告沙羽等他回來,但是爸媽沒有轉達。羅堂生隨著鄰居去了廣州,再回來的時候,沙羽已經走了。爸媽騙羅堂生說,沙羽跟著別的男人走了。

那個時候還是九十年代,通訊與交通都不發達,要找一個人實在太難。

從此,他們就失去了所有聯係。

“所以呢,你現在是怎麼想的?”沙千鳥已經看出了媽媽的心思。

沙羽怕女兒反對和難過,不知道怎麼開口。

“你,你就作吧!好好地作吧!”沙千鳥氣得站了起來,指著媽媽,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她很著急,她怕媽媽重新接受爸爸,可是她不行啊,她不能原諒他啊,她怎麼能原諒那個當初想打掉自己的親生父親呢?

沙千鳥也沒了心思吃飯,看著一邊哭泣的媽媽說:“我有辦法找到投資人,媽,我說最後一遍,我會幫你找到投資人,並且,我是絕對不會接受那個男人的!”

說著,她帶著自己的背包,離開了家門。

沙羽在餐桌上撐著額頭,肩膀一顫一顫的。然後,她趴在桌上,死死抓著自己的大腿,強忍著心裏的情緒。

半個小時後,沙千鳥出現在蕭亦楓的家門口。

她站在那裏,不去按門鈴,也沒有喊蕭亦楓,也沒有給他打電話。二樓的蕭亦晴透過窗簾看到了站在那裏的沙千鳥,連忙跑下來打開門,問:“是你呀?”

沙千鳥見過她,上次和蕭亦楓坐在一輛車上的女人。

“我弟弟他現在不在家,你給他打了電話沒有?你先進來,我給他打電話。”蕭亦晴很熱情,要招呼沙千鳥進去坐。

“不用了……”沙千鳥垂著頭,苦澀一笑,“謝謝。”

她推開蕭亦晴的手,緩緩地往回走。她真的要找蕭亦楓幫忙嗎?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蕭亦楓能幫她嗎?果然太衝動了,跑出來,結果發現根本沒有辦法去提這種事情。

沙千鳥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出租房裏,一頭栽進沙發,然後一動也不動,心情和身體一起跌進了深淵。

迷迷糊糊的,沙千鳥聽見有人敲門,她爬起來的時候看了看手機,已經下午三點了。

沙千鳥去開門,驚訝地發現居然是蕭亦楓。

蕭亦楓看著沙千鳥衣衫不整、頭發蓬亂的樣子,也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情,便一把捉住她,將門關上,把她拉到沙發上去,梳著她的頭發:“怎麼了?怎麼這個樣子?姐姐說你來找過我,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發生什麼事情了?”

一連好幾個問題,沙千鳥苦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怎麼了?”蕭亦楓蹲下去,握住沙千鳥的雙手,抬眼看著她。

蕭亦楓的手很厚實,牢牢地包裹著沙千鳥的手。

“你能幫我一個忙嗎……”沙千鳥的聲音文文弱弱的,渾然不像之前的她。

蕭亦楓又皺了眉,說:“你說,什麼都可以。”

沙千鳥想了想,最終還是開口:“如果讓你投資一家酒吧,你會擁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你願意嗎?”

“可以。”蕭亦楓不用考慮,直接答應了下來。

沙千鳥還沒緩過神,蕭亦楓又說:“我還能保證每天生意比之前多一倍,我的朋友、公司合作夥伴、粉絲,這些全都是客源。”

沙千鳥的眼睛早已被霧氣掩蓋,她看著蕭亦楓一臉認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蕭亦楓方才緊張的心也鬆了下來,他抬手抹去沙千鳥的眼淚,說:“就是這樣,多笑笑嘛。”

“你才要多笑笑。”沙千鳥戳著蕭亦楓的下巴,然後兩隻手撐著蕭亦楓的嘴角,往上彎去。

那種溫存的小細節,像極了初嗬的情侶。

“那你怎麼報答我?”蕭亦楓捉著沙千鳥的手,問道。

沙千鳥一聽,故意噘著嘴,道:“以前不是挺討厭我的嗎?幹脆不報答好了,反正你看我很礙眼!”

“那我可真是虧本買賣。”蕭亦楓佯怒。

“那我總不能說以身相許吧?你蕭少爺什麼都不缺,我也不知道怎麼報答你。”沙千鳥較勁,“大不了,我在酒吧打工,把錢還清。”

“那你可得打一輩子的工了。”蕭亦楓站起來,說,“以身相許不錯,不過不是現在。你起來,換衣服,我帶你去吃飯。”

沙千鳥仰起頭:“現在?”

“現在。”蕭亦楓的話不容置疑。

沙千鳥趕緊起身去臥室換衣服。

蕭亦楓在客廳裏轉悠,手上一直握著那隻紅色的小禮盒。沙千鳥出來後,他又把禮盒藏起來,然後隨她出門去。

兩個身影進入電梯後,房間的右邊緩緩走出來一個人影。

薛壤提著手裏親自為沙千鳥準備的食物,恍了神,然後落寞地轉身離去。

他全聽見了。

沙千鳥,你幸福嗎?

如果幸福,就請一直這樣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