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準備跟我表白麼……”沙千鳥愣愣地看著蕭亦楓。
蕭亦楓聳聳肩，道：“不然呢？”
沙千鳥往後退了一步，她還沒準備好，表白？蕭亦楓的表白嗎？
沙千鳥的表情變化，每一個細微之處都落在蕭亦楓的眼裏。他輕輕摁住她的肩膀，微微皺眉：“意料之外嗎？”
“嗯。”沙千鳥老實交代。
“意料之中那就不叫驚喜了，千鳥。”他忽然低低地叫著她的名字，輕聲道，“我不知道有沒有做到你覺得稱得上喜歡的程度，但我想要更多的機會去跟你接觸，想要和你一起牽手、一起擁抱、一起親吻，帶你認識我的每一個朋友和家人，把我的缺點也全部展現在你的麵前，想替你收拾吃完的薯片袋，想吃你炒的土豆片，想和你一起練琴，一起去看這個世界。”
話畢，蕭亦楓捧起沙千鳥的臉，認真地問：“你願意嗎？願意和我接觸，願意認識我的每一個朋友和家人，願意讓我收拾你吃完的薯片袋嗎？”
“我……”沙千鳥垂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卻是第一次感到那麼認真，那麼彷徨，那麼不知所措。
不知道是誰吹了聲口哨，年輕的小孩子都忍不住起哄起來，年長的人就微笑著看著沙千鳥。在他們眼裏，沙千鳥那副模樣就是一個害羞的小嬌娘。
沙千鳥緩緩閉上眼睛，捧著玫瑰花的手加大了力度，然後她勇敢地對上蕭亦楓的眼睛，問：“你就一點，都不嫌棄我？”
蕭亦楓假裝認真的模樣：“說實話，挺嫌棄的。”
沙千鳥一愣，隨即聽懂了蕭亦楓的言外之意。
是挺嫌棄你的，不過，再怎麼嫌棄，我都願意，那是我的事。
“那我也試著嫌棄一下你好了。”沙千鳥白了一眼蕭亦楓，目光瞥向別處。
蕭亦楓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激動地擁住沙千鳥，欣喜地說道：“我給你各種機會，你好好花時間研究一下如何嫌棄我，沒有關係。”
真是另類的告白，這完全不像蕭亦楓的風格。
沙千鳥苦笑著環著蕭亦楓，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夢。
後來有一天，沙千鳥說起蕭亦楓跟她表白時候的事情，就說了，那感覺像是一場夢境。蕭亦楓說，他才感覺像做了一場夢呢，提前好幾天怕到時候說不出話來準備的情話，結果被沙千鳥的一句無厘頭而破功。那種站在樓上往沙千鳥麵前走的緊張度，比第一次參加演出還要緊張好多好多。
不過，他還說，他很謝謝沙千鳥的無厘頭，讓他拋去了策劃好的語言，說出了自己最想說的、最真實的話。
沙千鳥和蕭亦楓在一起了，看起來像是順其自然，誰都猜得到的結局。
得知這個消息的舒潼扯著朱山的袖子大哭了一場，然後走到沙千鳥麵前，高聲道：“小楓哥是我讓給你的！”
正在練琴的沙千鳥活動著脖子，斜視著舒潼，道：“知道了知道了。”
“你不許讓別的女人把他搶了過去！”舒潼雙手按在琴鍵上，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知道了知道了。”沙千鳥撐著下巴，好笑地看著舒潼。
舒潼還在抹淚，像一個倔強的小孩兒一樣。
靠在門邊的朱山遠遠地喊著：“喂，你要不要走啊？別耽誤人家千鳥練琴啊。”
“知道了，催什麼催啊？”舒潼瞪了朱山一眼。
朱山遺憾地看了沙千鳥一眼，轉頭望著簷下天空。
那一眼遺憾，大概不止是給沙千鳥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是的，另外一個人。
“朱山，我們今天去哪兒玩？”
“不玩了。”
“為什麼？你上次說帶我去玩的。”
“啊，沒辦法呢，那就去玩，最後一次啊。”
“怎麼說得像分別一樣？以後我請你就是了。”
沙千鳥聽著舒潼和朱山的對話漸漸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她沉了一口氣，將琴譜翻了一頁，然後繼續練琴。
過了不久，沙千鳥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沙千鳥接聽起來，問：“媽，怎麼了？”
“千鳥，你回一趟酒吧。”沙羽在電話另一頭輕聲道，“薛壤喝多了酒，一直在喃喃著說些什麼，我聽不清，隻聽得見你的名字。”
沙千鳥立馬站起來，一邊合上琴蓋，一邊說：“我馬上就到，把他的酒都給我收了。”
掛完電話，沙千鳥匆匆跑出校門口，攔了輛車就上去。
05
到酒吧的時候，沙羽把沙千鳥帶到了一間包廂，然後在她耳邊叮囑：“勸勸他。”
“嗯。”沙千鳥點點頭，打開門走了進去。
包間裏麵很安靜，隻有薛壤時有時無的囈語。
他躺在沙發上，身上裹著一張毯子。
沙千鳥走過去，坐在地上，正好可以近距離地看見薛壤的睡顏。
“喂……”沙千鳥輕輕喚著薛壤，敲了敲他的額頭，“醒了。”
“別鬧。”薛壤像是在跟夢中人對話一樣，打開沙千鳥的手，翻了個身，正好麵對著沙千鳥。
沙千鳥摸著薛壤的額頭，道：“起來，我們回家，在這裏睡會著涼的啊，乖乖乖，起來。”說著，沙千鳥就要去扶薛壤。
薛壤被沙千鳥扶起來，醉意與困意席卷著他的大腦。他伸手，將沙千鳥推到一邊，然後自己撐著桌麵站起來：“我要去找千鳥……”
“我就是千鳥！”沙千鳥怕薛壤摔跤，趕忙上去扶著他，但是他的身體太沉，沙千鳥沒有那麼重的力氣，直接隨著他一起倒在了沙發上。
薛壤倒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喃喃道：“你不是千鳥……”
“我怎麼不是了？”沙千鳥爬起來，聲音拔高了幾度，“我告訴你薛壤，別給我裝醉，趕緊起來回家！”
薛壤沒有出聲，眼角有一滴淚水順著鼻梁滑下去，跌在了沙發上，濺開一朵淚花兒。
沙千鳥看得真真切切。
她蹲在薛壤麵前，聲音盡量放得溫柔：“薛壤，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薛壤聽見聲音，慢慢睜開眼睛，睫毛上還裹著淚水。
“你回來了？”薛壤輕聲喊道，眼神空洞。
“我回來了，我在呢。”沙千鳥怔怔地，怕會說錯些什麼讓薛壤的情緒失控起來。
薛壤慢慢微笑起來，說：“真好。”
沙千鳥換了個姿勢蹲著，想開口提議先回去。
薛壤卻伸出手，準確無誤地抓著了沙千鳥的手。
“我好想你……”他說。
沙千鳥的心裏一震，像是幻聽一般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個人。
“想你……”薛壤抓著沙千鳥的手，指尖一片冰涼。
沙千鳥回過神來，急忙抽開薛壤的手，有些小慌亂：“你胡說什麼呢？”
像是聽不見沙千鳥的話一樣，薛壤眼中的淚水一次又一次跌破心裏的防線。
“我想要你快樂，你喜歡別人……我就幫你，可為什麼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我卻這麼難過？”薛壤像是一個被剝奪心愛玩具的小孩一樣，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哭了起來。
沙千鳥一下子坐在地上，兩眼一片暈眩。
他在說什麼？
“其實我好自私的，我不想讓你和蕭亦楓在一起……”
“夠了，別說了！”沙千鳥有些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什麼意思？我和蕭亦楓在一起是我的事情，你為什麼那麼難過，你喜歡的不是慕九華嗎？你為什麼要那麼難過？
那樣會讓我誤會，我曾經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錯的。
薛壤艱難地從沙發上爬起來，然後扭頭看著坐在地上的沙千鳥，身子一傾，重重地砸向沙千鳥。沙千鳥驚嚇地抱著自己的頭。薛壤兩隻手撐住沙千鳥背後的桌沿，怔怔地看著她。
沙千鳥慢慢放下手，感覺得到薛壤的氣息正在頭頂，氣若遊絲一般。
“我……”薛壤輕輕啟唇，沙千鳥抬眼，薛壤的淚水滴在她的額頭上，“喜歡……”
話還沒說完，薛壤突然感覺一陣惡心，然後挪開身子，吐在了垃圾桶裏。
喝了太多酒了。
“我還是送你先回去吧。”沙千鳥過去扶起薛壤。
這個時候，包廂門被打開，一身及膝黑色羽絨服的慕九華闖了進來。
“小慕……”沙千鳥有些意外。
看著躺在沙發上頹廢的薛壤，慕九華的眉頭深鎖起來，臉色也不太好。
“我帶他走。”慕九華冷冷道，走過去，蠻力地拖起了薛壤。
“你慢點。”沙千鳥看著慕九華十分不溫柔的樣子，急忙道。
“沒你的事！”慕九華瞪了沙千鳥一眼，道，“每次都是因為你！我拜托你現在能不能離薛壤遠一點？你已經有蕭亦楓了，別再來打擾薛壤了好嗎？”
沙千鳥沒有動怒，平靜地說：“我沒有打擾他。”
慕九華意識到自己有點過火，沒有再說話。
她一邊將薛壤的胳膊攬到自己的肩上，一邊攙扶著他，往外麵走去。
慕九華以前從來不會動怒的，就算是天大的困難擺在她麵前，她都能平靜地去麵對。
可是現在……
人真的會改變，無論是變好還是變壞。
沙千鳥走出酒吧的時候，外麵的風刮進她的身軀，鑽心地疼。
半晌，她拿起手機，給蕭亦楓打電話：“我在月亮大廈的天台等你，我想吃冰激淩。”
蕭亦楓趕到月亮大廈天台的時候，沙千鳥正坐在夜色中等他。
蕭亦楓買了兩盒冰激淩，還帶了一件大衣給沙千鳥。
這麼冷的冬天，吃冰激淩好考驗勇氣的。
沙千鳥倒是不怕，一邊吃，一邊凍得直哆嗦：“蕭亦楓，我問你啊，你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我小時候……”蕭亦楓想了想，說，“從很小的時候起，我頭發就梳得很亮，衣服也穿得很幹淨，一直練琴，一直練畫，沒有什麼朋友，隻有我姐跟舒潼。我姐從小就比較開朗和成熟，舒潼就是比較小女孩兒，我還以為世界上隻有這兩種女孩子呢，直到遇見你。”
沙千鳥偏著腦袋問：“大跌眼鏡了？”
“沒有。”蕭亦楓笑道，“很有趣。”
“你以前愛笑嗎？”沙千鳥看著蕭亦楓臉上越來越多的笑容時，忍不住問。
蕭亦楓聳了聳肩：“並不愛笑。”
“那你也改變了。”沙千鳥虛著眼睛，拍了拍胸脯，“我的功勞。”
蕭亦楓看著沙千鳥，眼神中有深意。
“你有心事？”蕭亦楓問。
沙千鳥吃著最後一勺冰激淩，打了一個冷戰，笑道：“誰沒有個心事呢？”
蕭亦楓抬頭看著夜空，上麵灰蒙蒙的，沒有星星，他有點小小感歎：“什麼時候想說了，就告訴我，說不定心事就解開了呢？”
“是嗎？你這麼厲害。”沙千鳥靠在蕭亦楓的肩頭，開玩笑似的問，“那你覺得，我有改變嗎？如果我變得讓你有一些接受不了，你會不會生氣？”
蕭亦楓麵色未改，也沒有去揣測沙千鳥話裏麵的意思。
他輕聲說：“生氣和難過，可能在某些層麵上是不一樣的意思。”
沙千鳥聽得懂蕭亦楓話裏的意思，她真的不敢去奢求太多，就像媽媽說的一樣，順其自然，安於當下，就好了。
“我不會讓那種時候到來的。”沙千鳥低聲呢喃。
是的，我會努力不讓那一天到來。蕭亦楓，謝謝你，謝謝在我像隻無助的流浪貓一樣的時候，你陪在我身邊。
有你在，我很安心。
我也會，學著去快樂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