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就算麵目全非也沒關係(1 / 3)

時光真是最殘忍的利器,把所有的美好都劃得麵目全非。

喏,小雲雀,別再尋找過去的我了。

像這場盛大的煙火,燃過就熄滅了。

01

雖然我說了那樣的話,可是對於具體要怎麼做,我毫無頭緒。

怎樣才能和舒海寧成為朋友呢?這道無解的題目讓我陷入了沉思中。

總之要經常出現在他麵前,讓他知道我的誠意,要幫到他的忙,讓他稍微對我心懷感激,再然後呢?

不知道。

長這麼大,除了舒海寧之外,我沒有朋友。八歲之前,我想要和大家好好相處,當好朋友,後來被傷害了,逃去國外的那十年,我沒有和任何人成為朋友,因為不想再遇到八歲時發生的那種事了,所以沒有渴求過那樣的陪伴。

舒海寧是這十年來唯一一個我想要和他成為朋友的人。

我想不出答案,於是決定向人生閱曆豐富的奶奶請教。

奶奶在院子裏打理花草,我走過去蹲在她的身邊,她正在給花除草。

“奶奶,怎樣才能交到朋友啊?”我問道。

奶奶手裏的活兒並沒有停下來,她說:“交朋友這種事並不是單方麵的。你想要交到朋友,首先就要讓自己打開心扉,願意去接納別人。”

“打開心扉?接納別人?”我不是很理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們雲雀啊,你認為人為什麼需要朋友呢?”奶奶回頭看了我一眼,微笑著問道。

我想了想,回答道:“書上說,人類是群居動物,一個人是無法活下去的。”

“但是雲雀,你現在並不是一個人,不是嗎?”奶奶輕聲說道,“有親人的陪伴,就不是一個人活著。那麼為什麼會想要和家人之外的人成為朋友呢?”

我愣住了,為什麼會想要和家人之外的人成為朋友呢?

“因為家人和朋友的意義是不一樣的,家人是能給你溫暖的人,而朋友是可以讓你感覺快樂的一類人。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單單隻有家人給予的溫暖是不夠的,還需要很多感情,喜怒哀樂都品嚐到了,那才是完整的人生。雲雀,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個想要和他成為朋友,讓你心甘情願待在他身邊的人,一定不要錯過。”奶奶說道,“因為人生很漫長,一輩子會遇到很多人,可是能夠成為朋友的很少,尤其是那種能夠心意相通的朋友。”

“嗯。”我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奶奶。”

我在迷惘什麼啊?

我想和舒海寧重新成為朋友,知道了接下來要做什麼,不就足夠了嗎?

奶奶說,交朋友這種事並不是單方麵的,首先要讓自己打開心扉,願意去接納別人。

雖然我還不知道如何做到這一點,但是,首先要讓舒海寧時時刻刻感覺到我的存在。

“奶奶,我出門了。”

我和奶奶說了一聲,就直接走出了家門。

不過我沒能去到舒海寧的家,因為我剛出門,花月眠就出現在了我麵前。

她穿著天藍色的連衣裙,一頭長發紮成了丸子頭,走到我麵前停下來,表情似乎有些緊張。

她說:“聽說你回來了,所以想來見你一麵。”

“見我?為什麼?”我看著她,淡淡地問道。

我並不想與她見麵,如果可以一輩子都不相往來,那樣才最好不過。

“那邊開了一家冰激淩店,我請你吃冰激淩吧。”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提出了要請我吃冰激淩。

“不用了。”我說。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想來見你一麵嗎?”她問道。

我不在乎地說道:“我為什麼要知道這種事?花月眠,其實我這個人是很愛記仇的。”

雖然這麼說,但最後我還是和她去了那家冰激淩店。

那是家開在景區沙灘邊上的海邊冰飲店。

回來這麼多天了,我還沒有來過這裏,到處都是穿比基尼的美女,白花花的大腿和手臂,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熱辣辣的活力。

在離海邊五十米的地方,有一排店鋪,酒店、餐館、咖啡廳等隨處可見。我記得小時候這裏隻是一個小小的碼頭,幾艘漁船停在岸邊,是個沒什麼人來的地方。

“我總覺得你變了好多呢。”走在我前麵的花月眠腳步慢了一些。

她是想找話題嗎?

可惜我對和她交談這種事真的提不起興趣。

因為十年前讓我那麼痛苦的罪魁禍首就是花月眠。

走進冰飲店,花月眠要了兩杯巧克力奶昔,我在靠窗的那個座位坐下,花月眠就坐在我的對麵。

“真想不到,再次見到你竟然隔了十年之久。”花月眠感歎了一句,見我淡淡地看著她,頓時有些尷尬,“嗯,雲雀,你一定希望這輩子都不再見到我吧?”

“你知道就好。”我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知道隔了這麼久才說很不好,但我還是想對你說一句對不起。”她很認真地說道,“其實那之後,我一直想對你說這句話的,我知道那時候自己真的很過分。”

“所以呢?”我看著她的眼睛,問道,“你期待從我這裏聽到什麼回複?”

“如果可以,雲雀,我希望你能夠原諒我。”她說。

我頓時笑了,說道:“花月眠同學,是誰給了你這種勇氣,以至於這樣大言不慚地對我說出讓我原諒你這樣的話?憑什麼被傷害的人一定要原諒傷害她的那個人?”

況且因為她的緣故,我離開家鄉十年之久,甚至一度覺得這個世界很糟糕,哪裏都不是我的容身之處。

那時候的我隻有八歲,八歲的我懂得很多道理,也明白很多事情。

“我知道有些強人所難,但是我真的很後悔那樣做。”她說,“現在不原諒我也沒有關係,我會努力的,努力讓你原諒我。在這之前,不要拒絕我好嗎?或許我能為你做什麼,隻要你說,我能做到的就一定會努力去做。”

她的眼神有些急切,看樣子是真的想要得到我的原諒。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我想要讓她幫忙,讓我和舒海寧重新成為好朋友。但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我並不想這麼做。

明明和舒海寧最熟悉的人是我,拜托花月眠這種事,太讓人不愉快了。

02

和花月眠分開之後,我回了家。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來。

人類還真是複雜的生物,出生之後,接受教育,利用知識和各種各樣的發明創造生活著,明明是一樣的起點,最後卻長成了完全不一樣的個體。

像舒海寧,像花月眠,像我自己。

我坐在搖椅上,仰頭看著碧藍的天空。

很多不願意記起來的東西,不受控製地都浮了上來,像是洪水猛獸一樣,人力無法阻擋。

“那種怪物,誰要和她做朋友啊?真想讓她快點兒消失,要是她沒有存在就好了。”

“就是啊,害得我總是被我爸媽責備,總是說多學學雲雀,真的超煩的。”

“學習好了不起啊?討厭鬼,最討厭她了。月眠說得沒錯,要是她沒有存在就好了。”

沒有存在就好了!

沒有存在就好了!

明明說了這種過分的話,還能恬不知恥地出現,大言不慚地說什麼希望我原諒。

“在做什麼?”一張臉忽然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是唐瑞澤從學校回來了,他站在我麵前,彎腰看著我的臉,“怎麼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沒什麼,隻是想起了一個很討厭的家夥。”我輕輕晃動搖椅,“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今天下午沒有課。”唐瑞澤在我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算起來,你們高考分數是不是快出來了?”

“不知道,應該快了吧。”我不太在意這種事,反正考試肯定沒有問題的。

“想好要念什麼專業嗎?”唐瑞澤問道。

“什麼專業都無所謂。”我說道。

唐瑞澤一把按住搖椅,阻止我繼續搖動,他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不對勁,雲雀,你今天比往常還要沒幹勁。”

“因為那種事怎樣都好吧。”我淡淡地說道。

唐瑞澤並不讚同我的話,他說:“雲雀,你將來打算做什麼?選擇什麼專業和你未來想從事的職業有很大的關聯。”

“未來想做什麼?”我愣住了。

“你不會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吧?”唐瑞澤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你看小學生的作文,都會寫‘我的夢想’,有的想當醫生,有的想當老師,每個人都有夢想,就連街上的乞丐也曾有過夢想。”

“那是必須有的東西嗎?”我茫然地看著他。

唐瑞澤歎了一口氣,一副“敗給你”的表情:“倒也不是說必須要有,但想要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怎麼樣也得有個工作吧。”

“雲雀,對於未來,難道你從未憧憬過嗎?”唐瑞澤很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問道,“在很小的時候也沒有嗎?”

我回想了一下,然後也很認真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想過。”

“那麼,有你感興趣的事物嗎?”唐瑞澤似乎一定要為我找到人生的方向,就算我做出了那樣的回答,仍然孜孜不倦地引導著我。

不過他這麼一說,倒也並不是沒有那種東西,我伸手指了指深藍色的天空。

“天空?”唐瑞澤愣了一下。

我點點頭,微笑著說道:“有一次,我看著這樣藍的天空,就很好奇,為什麼天空是藍色的?為此我泡在書房裏,花了三天的時間找到了答案。我還做過一件蠢事,那就是在夏天的夜裏,試著去數天上有多少星星。”

說到這裏,我的思緒忽然飄遠了。

那時候,我在空白的紙上畫下了銀河係的星座,我是那麼高興,於是抱著畫板跑去找舒海寧。我拉著他在海邊陪我看星星,指著天空告訴他星星是什麼,星座是什麼,告訴他我們所能看到的星光或許隻是一顆星球死亡後的遺體。雖然看得到星光就在那裏,但或許那裏早就沒有那顆星星了。

回想起來,好像一直都是我在說,也不管舒海寧聽不聽得懂,對我說的那些感不感興趣,我隻是自己說得很開心,因為隻要有人肯聽我說,我就覺得很滿足了。

“原來雲雀喜歡的是天空啊!”唐瑞澤笑了起來,“雲雀感興趣的東西不是存在嗎?”

我低下頭,將視線從天空中移開。

其實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麼舒海寧要對我說那些話?

他想要否定小時候關於我和他之間的全部回憶,是不是那時候隻顧著自說自話的我,讓他感覺到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