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說秀色可餐,我覺得很對,因為看著他,我的胃口就特別特別的好。
01
認識左司雨的那年,我十七歲,褚櫻也十七歲,我們是雙胞胎姐妹,我是妹妹。說句心裏話,我一直都覺得我和褚櫻不像雙胞胎,因為我們兩個長得一點兒也不像,褚櫻長得很漂亮,是個有古典氣質的美女。而我,頂多也就隻能稱得上清秀,不過我覺得我笑起來的時候可以加分。
左司雨是我爸的學生,讀大二,成績在學院裏名列前茅。據我爸說,他曾是Z省的高考理科狀元,因為家庭條件並不是很好,我爸想幫他解決一下經濟問題,同時又想提升一下我和褚櫻的學習成績爭取將來能順利考上J大,便讓他每個周六周日來給我們當家教老師。
我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腦子裏就想到了蘇東坡寫的一句詩詞——“腹有詩書氣自華”,當時我覺得他明明是一個理科生,哪裏來的這種文人氣質,可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他不僅理科出色,文科也很優秀。
褚櫻學的是理科,我學的是文科,他居然可以同時輔導我和褚櫻的功課。隻不過他教褚櫻的時候很輕鬆,教我的時候很頭疼,特別是在他認真地講解文言文題目,而我在神遊的時候。
我實在不喜歡像囚犯一樣在學校裏待了五天之後,還要在家裏關兩天,生活裏除了學習就是學習,幾乎連一刻放鬆的時間都沒有。每當我奮起抗議的時候,在大學裏當教導主任的老爸就會義正詞嚴地教訓我,比如“落後就要挨打”“你現在的努力,是為了將來比別人起步高”“我們不能養你一輩子,你需要學習提高自身的能力讓你將來能在社會上混口飯吃”這樣的言論。
當時我覺得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還想拉著褚櫻一起反抗,雖然我知道以她那種乖乖女的性格根本就不會和我同流合汙,甚至還可能會和老爸站在同一陣線來對付我,但不管怎樣總要努力一下不是?然而直到開始找工作,我才真正地明白了老爸的話很對。
回到正題。
左司雨的脾氣其實很好,但脾氣再好的人也會有爆發的時候,而我就是以讓他爆發為目的的。每當我碰到一道有點兒難解的題目時,我會讓他來來回回地給我講解好幾遍,哪怕我已經聽懂了也還是會搖著頭一臉茫然地說自己不會。因為這樣,我就會很成功地看到他將眉心皺成一個“川”字,看著我的目光中也會隱含著一絲惱意,隻是很快又會轉變成不得不再給我講一遍的無奈神情。我覺得他惱的其實是自己的講解不能讓我明白,而不是我沒聽懂。而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得逞地低頭彎唇偷笑。但久而久之,左司雨也漸漸學會了反擊,每次都會和我戰上幾個回合,後來以至於不和他鬥嘴,我就覺得心裏不舒服。
也就是在這種變相的反抗與樂趣中,在我眼中艱苦難熬的學習時間飛快地過去了。隻是讓我很不高興的是,左司雨在看我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皺著眉頭,用家長一樣的語氣對我進行說教,卻會用微笑麵對褚櫻,那溫和有禮的態度讓我恨得牙癢癢。後來,我才真的明白,我隻不過是想要他像對褚櫻一樣對我。很快,盛夏來臨,同時來臨的還有決定未來的畢業考。
每一年的畢業考日子都定在六月的七號和八號,將數字連起來讀的意思就是“錄取吧”。其實能不能被錄取和日期有什麼關係呢?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經曆兩天的考試,腦細胞幾乎用盡的我走出考場的時候有些迷糊,但一想到枯燥的學習生活從這一刻開始便徹底地結束了,心情就說不出的愉快。
老爸先去接了在離家稍遠一點兒的學校考試的褚櫻,然後才來接我。因為已經等了將近兩個小時,考生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隻有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肚子也早就餓得咕咕叫了,一跳上車就靠在副駕駛座位上有氣無力地說:“好餓,好餓,我要餓死了……”
後座立刻傳來一聲輕笑,隨後是褚櫻清脆好聽的嗓音:“小杉,媽已經在家做好飯等我們了。”
我通過後視鏡對著後座上的褚櫻眨了眨眼睛,同時看到了坐在她身旁一身白襯衫清爽幹淨的左司雨,一下子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驚訝地大聲說:“你怎麼也在?”
左司雨見我這樣,眉頭不自覺地皺起,淡淡地問我:“不是說餓死了嗎?怎麼說話的聲音還這麼中氣十足?”
我撇撇嘴,正想回嘴的時候,開車的老爸突然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我沒有沒來得及係安全帶,整個人因為慣性向前衝去,額頭狠狠地撞到了玻璃窗上,疼得我忍不住“嗷”了一聲。
“褚杉,你怎麼樣?”
“讓你不係安全帶!”
嗚嗚,好疼。
“老爸……”我揉著額頭哀怨地望著老爸,“你是要讓我毀容嗎?”
“胡說八道!”老爸滿眼都是無奈。
“快係好安全帶吧!”後座的褚櫻充滿關心地說道。
我這才係起安全帶來,一抬頭從後視鏡裏看到了依然皺著眉頭的左司雨。
他似乎也看了我一眼,可是我從他的眼裏看到了和老爸一樣的神色,甚至還多了一絲厭煩。
我心裏頓時忍不住有些委屈起來,他就不能關心一下我嗎?就知道皺眉頭!我就那麼不招他喜歡嗎?
當然,我也隻敢在心裏這樣默默叫囂。
02
悶悶地回到家,我手都沒洗就第一個坐上了桌,聞著菜香,口水直流。雖然滿桌的菜隻有一個可樂雞翅是我喜歡吃的,但是人餓極了的時候不好吃的東西都會變得好吃。
老媽見我不顧形象就要伸手去盤子裏拈菜時,用筷子打了一下我的手,雖然皺著眉頭,但語氣依然寵溺:“客人都沒上桌,你怎麼就先上桌了?快去洗手!”
客人?左司雨嗎?
這一年以來他每周都來我家,在家裏吃飯的次數也不少了,他應該不能算是客人了吧?
可是,不是客人,又是什麼?
於是,我一邊想著這個問題,一邊去衛生間洗手。
沒一會兒,褚櫻也進來了,一邊湊過來和我一起洗手,一邊說:“小杉,今天是爸媽為了感謝左司雨這一年來對我們的輔導才請他來吃飯,也因為臨近期末了,左司雨的事情很多,一直都空不出時間來,所以才會安排在今天。”
“哦。”我點了點頭,沒多想,嘴角一彎,趁著褚櫻沒注意的時候用濕漉漉的手去彈她。
褚櫻被嚇了一跳,立馬就彈了回來。
我看著她一點兒也不像淑女的樣子,心裏想著如果左司雨看到了,應該也不會一味地覺得她比我更像大家閨秀吧?
玩鬧了一會兒,我和褚櫻在老媽的叫喊下出去吃飯了。
左司雨已經挨著老爸坐下了,十分有禮的樣子,開吃的時候也是最後一個拿起筷子,吃飯也一直都斯斯文文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和褚櫻一個樣子。
我覺得他這樣特別沒有生氣,於是看著他夾哪個菜就立馬伸筷子去搶過來。左司雨也不跟我搶,轉而去夾另外的一盤菜,我又再次搶了過來。看到他皺起眉頭來的樣子,我才心滿意足地扒了口飯,又見他去夾菜時,我眼疾手快地也去夾了塞進嘴裏,卻忘記了自己根本就不能吃辣,虎皮青椒的辣味一下子衝到了喉嚨裏,我咽下去也不是,吐出來又不雅觀,隻能硬著頭皮吞下去。
“快喝水!”褚櫻很貼心地給我倒了杯水。
我已經辣得眼淚都出來了,喝水的時候瞟了左司雨一眼,隱約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他居然也會因為我笑?
但很快,老爸訓我的話就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得到了教訓,不敢再搶了,老老實實地埋頭吃飯、啃雞翅。
左司雨是個教養很好的人,即使自己吃完了也不會先離桌。老爸見狀便開始和他聊學習上的事情。我也從他們的對話之中了解到,導致他期末這麼忙碌的根本原因其實就是因為要輔導我和褚櫻的學習,以致自己的學習有些跟不上,現在他不用每周都來了,該將所有時間都花在複習上,畢竟他是要靠優異成績去申請獎學金的人。
在聽到左司雨說他已經提前訂好了回老家過暑假的火車票時,我突然放下了筷子,有些急切地問道:“你這麼早回去做什麼?”
左司雨顯然因為我的話愣了一下。
沒等他說話,我又開口問他:“你忘了你答應過我們什麼嗎?”
“什麼?”左司雨皺起了眉頭,似是真沒有想起來。
他果然忘記了嗎?
我心裏有些不高興,便向他求證道:“你之前不是答應過我們,等我們考完了,要帶我們去爬山嗎?你想說話不算數?”
其實,他並沒有答應過我和褚櫻,隻是前幾個月一個周末的下午,在我們補習累了休息的時候,左司雨聊天聊到了郊遊,說他們班集體去遊了佘山,那裏風景獨特,空氣清新。當時我就說讓他有時間也帶我和褚櫻去看看,他隻說我們最重要的是考試,遊玩以後再說,並沒有說一定帶我們去。我卻一直記在了心上,等著這一天。隻是現在我們還沒去呢,他怎麼能一個人先回老家了呢?
桌子底下,褚櫻拉了拉我的衣服,柔聲勸說道:“小杉,司雨哥剛才不是說他頭一天考完試,第二天晚上就要搭火車走了嗎?爬山以後有機會。”
我一下子就蔫了。時間這麼趕,來不及去了。我心情鬱悶地低下頭扒了口飯,覺得一點兒滋味也沒有了。
正在這個時候,左司雨卻開口了,語氣之中聽不出是什麼情緒:“我走的那天去吧。天一亮就出發,下午回來。我乘的是晚上八點的火車,不是很急。”
我猛地抬起了頭,情緒有些激動,聲音也十分急切:“真的嗎?時間來得及嗎?”
“真的。”左司雨點了點頭,不容置疑。
“一言為定!”我望著他,滿意地露出了笑臉,不顧還在餐桌上就向他伸出了手,做出了要拉鉤的手勢。
左司雨皺了皺眉,有些不明白。
“拉鉤啊!”我提醒他。
左司雨看了看我老爸老媽,臉色有些不自然,但還是伸出手和我拉鉤。
他的手很溫暖,小指勾住我的小指,我頓時有了一種觸電般的感覺,但沒有放開,完成了這個拉鉤協議。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我得意地笑著,“誰變誰就是小狗!”
“多大的人了,還玩這個!”老媽一邊搖頭一邊笑。
我立刻厚臉皮地偎到了老媽身邊,笑著說:“老媽,我現在才十八歲,還小呢!”
褚櫻也在一旁無奈地嗔了我一眼,又帶著幾分歉意地對左司雨說:“對不起,司雨哥,我們給你添麻煩了。”
褚櫻總是知書達理,身為姐姐的她也一直是為我收拾爛攤子的存在,總是會在我惹禍的時候幫我處理善後,有時候跟古板的爸媽一模一樣,也隻有這樣的她才會中規中矩地叫左司雨“司雨哥”。
這天之後,左司雨一直都在學校裏複習沒有再來,而我和褚櫻也閑了下來,在家睡了幾天補回因為複習而不能睡懶覺的遺憾。
褚櫻在休息了幾天之後不知道從哪裏接了一個活,去當一個小學生的家教老師,每天下午四點出門,晚上八點回來,收入也很高,連我也跟著沾光,用她賺來的錢吃了好些零食。
很快,到了約好去爬山的那天。
左司雨來得很早,他到的時候我還迷迷糊糊地睡著,直到褚櫻穿戴整齊了來叫我,我才匆匆忙忙地換衣洗漱,帶著昨天晚上就買好的一堆零食出了門。
左司雨見我背著一大包東西,一語不發地就接了過去。我暗自給他點了個讚,真有眼力見兒!
一大早,坐公交車上班的人很多,我們一路站著,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