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司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別過頭沒再理我,氣氛一下子沉寂下來。直到過了大半個小時,終於到了醫院附近的站點下車時,他突然又抓住了我的手腕,腳步很快地往醫院裏走。
我以為他是要拉著我去看褚櫻,可沒料到他先帶我去處理傷口了,讓護士先給我換藥重新包紮,他也在一旁看著。
“傷口沾了水有些發炎了。”護士一邊拆紗布一邊對我說,“傷口有點兒深,恢複起來需要一點兒時間,一定要注意不能再沾到水了。一會兒開點兒藥給你帶回去吃。”
我默默地點頭。
重新包紮完後,護士給我開了藥。我正想伸手接過來的時候,左司雨搶了先,扔下一句“在這裏等我”後,就先走開了。
十幾分鍾之後,左司雨提著一小袋藥回來,塞到我手裏後,才說去看褚櫻。
我拿著藥跟在他的身後,隻覺得這藥好像帶著他的溫度,有些燙人。
他一定是因為褚櫻的關係,才會這樣對我。
一定是這樣。
到了病房的時候,老媽正在喂褚櫻喝稀飯,褚櫻一見我就笑了起來,聲音輕輕柔柔地問我:“小杉,怎麼現在才到?”
“我剛去換藥了,傷口有些發炎了。”說著,我揚了揚手裏的藥。
“那你要小心一點兒啊,一定要注意,洗澡的時候也讓宣子衿幫幫你。都是我不好,害你……”
“我沒事的。”我連忙坐到了她的身邊,拉住了她的手,“如果不是你,現在躺在這裏的人應該就是我了,對不起啊,姐……”從前,我一直都覺得褚櫻就比我早出生一會兒,不想叫她姐,可現在知道了她跟我不是雙胞胎,還比我大一個月,她甚至還救了我,我心甘情願叫她一聲姐。
褚櫻見我這樣叫她,忽然有些愣住了,然後輕輕笑了起來,還用力地握緊了我的手,眼眶有些紅:“傻瓜,我是你姐啊,我不救你,誰救你?你不是也為了我受了傷嗎?”
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裏也湧出了一股暖意,差一點也和她一樣紅了眼睛。還是老媽在旁邊拉開話題,就我傷口發炎說了我幾句,我知道她是為我好,是在擔心我,一句話也沒說全都虛心接受了,卻衝著褚櫻吐了吐舌頭。
褚櫻一笑,立刻將話題引到了左司雨的身上:“司雨哥,謝謝你來看我。”
我的眼睛沒有錯過,褚櫻在和左司雨說話的時候,臉微微發紅。宣宣說,隻有在和自己喜歡的人說話的時候,才會不自覺地臉紅,因為緊張,也因為不好意思。
左司雨微笑著將手裏提著的水果交給了我老媽,溫和地說:“買了些褚櫻喜歡吃的水果。”
“來就來,買什麼東西啊。”老媽嗔了左司雨一眼,卻笑得很開心,忙說要去削水果給我們吃,讓我們年輕人聊。
我立刻很有眼色地跟著老媽出去了,還叮囑了左司雨讓他照顧好我姐。
互相喜歡著的人,一定有很多話想說,我不應該留在病房裏當一個閃閃亮亮的電燈泡。
可是,一想到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像是金童很玉女的樣子,就算我已經決定不再去喜歡左司雨了,心裏還是一陣陣地泛酸,就像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很難受。
為什麼喜歡一個人隻需要一瞬間,可要忘記這樣的喜歡,會這麼難呢?
05
之後的幾天,我都沒再去醫院看褚櫻,隻和她打電話、發信息。左司雨去過醫院幾次,還問過我要不要一起,但我通通拒絕了,一直到褚櫻在醫院裏住了十多天要出院的那天,我才去醫院裏接她。
左司雨因為有一整天的課,空不出時間來,我覺得沒有了他在眼前晃,我要忘記他應該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
我到醫院的時候,褚櫻的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隻是讓我有些意外的是,病房裏多了好幾束花和一些補品,我沒多想便問褚櫻是誰送來的。
褚櫻的臉色一白,回答我:“陸擇良。”
“他來過?”
“沒有。但這些東西都是他讓人送來的,媽還問我是誰,我就隻說是同學。”褚櫻有些苦惱。
“姐,你可千萬別理他。”我忙對褚櫻說,“他喜歡當土豪,就隨便他,反正我們隻要不理他,像他那樣的富家子弟,時間一長,就會自己放棄了。”
褚櫻笑了笑,問我:“小杉,你這幾天這麼忙?居然都忙到沒有時間來醫院看我,不是有周末嗎?”
“周末也有課呀!”我立刻解釋道,“最近的課本來就多,你現在是因為受傷暫時休學了,等你傷養好了回學校上課就知道了。”因為怕她不相信我說的話,我還用很認真很誠懇的目光盯著她。
其實最近的課的確多,但還沒有多到讓我沒有時間來看褚櫻的地步,我隻是不想看到左司雨和她在一起時的樣子,至少現在還不行。
宣宣是個心思通透的人,在上次和我聊過之後她就已經知道了,見我這樣躲在一旁,直說這一點兒也不像我。我問她,什麼樣的我才像我。她說,生龍活虎,調皮頑劣,敢愛敢恨的才像我。我回她說,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啊。宣宣卻否認了,她說,我現在很軟弱,軟弱得讓人心疼。
一句話,直戳到了我的心裏。
我是軟弱的,隻是我從來都不敢承認。
今天褚櫻出院,老爸也因為院裏臨時有事沒有來,於是我媽扶著褚櫻,我帶著褚櫻的東西一起出了醫院到外麵街邊去攔車,臨走前還把陸擇良讓人送給褚櫻的那些花,分別送給了其他房間裏的病人,看到他們對我表示感謝,我覺得很開心。
褚櫻笑著說:“拿別人的東西做人情,你還做得挺順手的。”
我笑得一臉燦爛,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誰讓人家是土豪,錢多呢?他自己都不心疼,我還替他心疼啊?”
話音剛落,被我說不心疼錢的那個人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正確地來說,是我們的麵前。
陸擇良從一輛黑色小轎車的駕駛座裏走了出來,率先向我媽打了聲招呼,很溫文很禮貌:“阿姨,您好,我是褚櫻的同學,聽說今天她出院,我特地來接她。”
沒等我媽說話,我就衝到了他的麵前,說:“不用了,陸擇良,我和我姐都不是你的同學,不用麻煩你了。”
“就算不是同學,也是校友啊,再說,我還是褚櫻的救命恩人。”說著,陸擇良彎唇一笑,看向了褚櫻。
我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完全沒有想到陸擇良會說出這句話來。我看了褚櫻一眼,見她臉上充滿了疑惑不解的表情,而老媽的臉色也有些不好。
在這之前,褚櫻並不知道有人給她獻過血,我媽雖然知道,但我沒有告訴她獻血的人是誰,我從老媽的眼神裏看出了她的擔憂,同時腦子裏飛快地想出了對策,忙對褚櫻解釋:“姐,事情是這樣的,那天護士說我受傷了,不適合抽血給你,但醫院裏血源不夠了,恰好陸擇良在體檢,又和你血型一樣,所以我就請他幫了忙。”
“原來是這樣啊……”褚櫻笑了笑,似是相信了我的話。
我媽這下也反應了過來,忙笑著對陸擇良說:“那天多謝你幫忙了,我們家小杉之前沒跟我提過你!”完了還回頭瞪了我一眼,老媽是在怪我沒有告訴她,更是在怪我怎麼讓他來了。
我撇著嘴,很想告訴老媽自己也很無辜,但我還是自知理虧,隻好狠狠地瞪著陸擇良,用眼神傳達——
“誰讓你來的,差一點兒就露餡了!”
雖然我媽擔心褚櫻會起疑心,但如果太反常了反而不好,最後還是上了陸擇良的車。土豪就是土豪,剛上大學,就已經拿到了駕照,還有了自己的車。
上車之後,陸擇良一直都在和我媽聊天,一副熱情滿滿的樣子,還把那些花和補品是他送的事情說了出來。我媽知道是他送的之後,客氣地笑著邀請他晚上到家裏吃飯。
陸擇良想也沒想就回了一句:“好啊,阿姨,那麻煩您了。”
我媽臉色一變,沒有想到他真的答應了。
我是我媽的女兒,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請他來家裏吃飯不過是客氣話,正想以家裏沒收拾為由拒絕陸擇良,我姐褚櫻說話了。
“媽,這樣不好吧,您為了照顧我都沒有管家裏的事,家裏肯定什麼菜都沒有,不如等下次提前準備了,再邀請他去家裏吃飯吧!”
這一次,褚櫻和我驚人地同仇敵愾,不愧是我姐姐。
我看到我媽明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也附和了一句,我媽有了台階下,便對陸擇良說改天再請他。
陸擇良輕笑了一下,依然很有禮貌地答應了,末了還說是自己唐突了,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來。
隻是我從前麵的後視鏡裏發現他有意無意地看了我一眼,那似笑非笑的樣子讓我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就好像心裏的秘密被他看出來了,忍不住頭皮一陣發麻。
到家後,老媽先扶著褚櫻回房間休息,然後就拉著我去她房間問我陸擇良獻血的時候有沒有問過什麼,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
我搖頭小聲地說:“應該沒有,我請他幫忙的時候隻是說我受傷了,護士不讓我抽血,我才找他幫忙的。”
老媽立刻鬆了一口氣,再一次提醒我不能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為了我姐褚櫻,打死我也一個字都不說。
之後老爸回家,老媽將陸擇良獻血的事情告訴了老爸,最後老爸還是覺得應該請陸擇良來家裏吃飯,感謝他獻血救了褚櫻,還把日期定在周末,連左司雨也叫上了。
我已經有好些天沒見過左司雨了,雖然偶爾還能收到他發來的信息,問我手上傷口的事情,叮囑我注意不要沾到水,按時吃藥,就像是關心褚櫻一樣關心著我。隻是每每看到這樣的信息,我總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很想要回條信息給他,但最後還是都置之不理。
有些感情不能放縱,已經做下的決定,也不能反悔。
不能在一起,就慢慢忘記。
我開始明白,人有時候不能奢求太多,想要親情、友情,又想要愛情,殊不知這世界上的事情太多不能兩全,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也不能強求。
擁有一種,便已經是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