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不說再見(1 / 3)

我不想和他們一一告別說再見,興許我們會永遠不見。

01

盛夏來臨,經過商議,老爸將我和左司雨的訂婚宴安排在了七月底,借著要畢業旅行的機會,我也跟著左司雨回了他老家去見他的母親。左司雨的父親早逝,是他母親一個人將他獨自養大的,高中的時候在他的勸慰下再婚了。

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左司雨的母親,雖然在電話裏和她聊過幾次,知道她是個很溫和很善良的母親,但我心裏還是不免有些緊張。

不過,到了之後我才發現自己白擔心了,左司雨的媽媽太熱情了,那些知道我們要訂婚了的親戚們也十分熱情,於是在老家的這幾天,我們的行程都被安排得滿滿的,今天去這個姨媽家吃飯,明天去那個舅舅家吃飯,一直到了回江洲的時間,我都沒有空好好地逛一逛左司雨的家鄉,看看他從小長大的地方,難免有些遺憾。

回了江洲,我休息了幾天,就開始找工作了。有了之前大四時在別的公司實習過的經曆,新公司很快就找好了,也順利地通過了麵試,進入了實習期。

新公司很大,像我這樣的應屆畢業生是最渺小的存在,也是那些老員工爭相欺負的對象,來了沒幾天,我就被欺負得不成“人形”了。明明就是創意策劃,卻像個打工小妹一樣,有事沒事還要給那些老員工幫忙印個文件,拿杯咖啡之類的。而這個時候我才終於明白了大學之前老爸在耳邊的諄諄教誨的真諦,我沒有別人厲害,自然隻能被人欺負,被現實欺負。

在錯送了一次開會需要的文件時,我被領導當眾痛罵了一頓。其實我是想解釋的,可是後來發現解釋根本就沒有用,錯了就是錯了,哪怕心裏再委屈,也都要忍著。

痛罵之後,我就被趕出了會議室,按吩咐去外麵買咖啡。

趁著買咖啡的時候,我給左司雨打了電話,將滿腹的委屈都說給他聽。他用溫和的聲音安慰我,還叮囑我下次要小心,老人就是會欺負新人,新人也都是這樣過來的,末了還說晚上親自下廚做飯給我吃。

聽到這裏,我瞬間被治愈了,喜笑顏開地將咖啡買了回去,然後才跑去洗手間裏洗臉,不巧洗手間外的小廳裏正在清洗,地上滿是水漬,有個人正在慢慢地拖地,我想繞開他走過去,卻在他無意間一個抬頭時,愣住了。

“陸擇良?”我試探地叫他的名字,有些不敢相信。其實我心裏也不敢確定是不是他,陸擇良以前是個富二代,長得也不錯,和眼前這個穿著清洗工工作服的人截然不同。

聽到我叫他的名字,他望了過來,目光平靜,就像看陌生人一樣。

我走近他想要看清楚一點,他卻拿著拖把拖到了我的腳邊,冷冰冰地說:“不要妨礙我做事。”

我被他逼得後退了幾步,看了他好一會兒,也確認了他真的是陸擇良,隻是比以前滄桑了不少,而且他的腳看起來有些殘,走起路來一高一低,以前那種富二代的氣質蕩然無存。

如果是以前的我,我可能還會對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有些好奇,但是現在不了,他和我本來就不是朋友,如果不是他想要報複褚櫻,也就沒有後來我們家發生的那些事情了。

隻不過,幾天之後,陸擇良卻被人責難了,說是拿了一個男同事不小心遺落在洗手間裏的名牌手表,逼著他交出來。

雖然我並不是十分了解陸擇良,但他至少還有以前曾是富家子弟的驕傲,就算他現在落魄了,也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

我看不過眼他們那麼多人指責他,便開口為他辯解,當然我也遭到了眾人的圍攻,好在後來從監控裏調出錄像,證實了真的不是陸擇良,但那些汙蔑了陸擇良,指責過我的人都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也沒向我們道歉。

“你怎麼就確定不是我?”等人走光了,陸擇良走到我身邊問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隻是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我老實地回答。

“嗬。”陸擇良笑了,看著我的眼神很諷刺,“褚杉,你會不會太單純了一點兒?”

我一愣。

“你知道現實能將一個人逼到什麼樣的地步嗎?像我這樣的人,以前不擇手段過,現在也是一樣。”陸擇良冷冷地說。

“可事實也證明了不是你。”我挑了挑眉頭,不甘示弱。

陸擇良又笑了,突然問我:“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沒等我回答,他自顧自地說,“請我喝酒,我告訴你。”

我本來想拒絕他,但由於左司雨要加班沒有空來接我,於是我就帶著陸擇良去了公司附近不遠處的一家小飯館,點了一紮啤酒給他。

陸擇良一邊喝啤酒一邊跟我說:“三年前,因為宣子衿,尹少寒直接將我家的公司整垮了,褚櫻那個愛慕虛榮的媽也卷了最後一點兒錢逃了,我爸氣得突發心髒病過世了。因為公司欠了大筆的錢,我無力償還,半年後就被追債的人打斷了一條腿,成了現在這樣。

“沒有錢,沒有正常的身體,我當然也做不了什麼事,我做過很多工作,為了活下去,現在在這家公司當清潔工,這算是我最輕鬆的工作了。”

大概是很久都沒有和人聊過天,這天陸擇良喝了很多酒,跟我聊了很多,後來還問起我知不知道褚櫻在哪兒。

“你不是恨她嗎?為什麼要問她現在的情況?”我不解地問他。

“我當然恨她,如果不是她媽,我媽也不會氣死,她是她媽媽的女兒,一樣的不要臉,我被尹少寒整成這樣,她難道會比我好嗎?”陸擇良紅著一張臉狠狠地瞪著我,然後他又笑了,“也就隻有你這樣傻的人,真以為她是你的好姐姐。”

我沒說話,想著那天在醫院裏看到的一幕,心裏有些擔憂起來。尹少寒和褚櫻在一起,是不是就是為了報複她?這幾年以來,她是不是都和尹少寒在一起。她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事情,或者,尹少寒已經忘記了宣宣,真的喜歡上了她?

沒有人能解答我心裏的疑問。

我沒將和陸擇良見過麵的事情告訴左司雨,再加上半個月後我們就要舉辦訂婚宴了,要忙的事情很多,無心去管別人的事情。隻是在發請帖的時候,我特意給褚櫻發了條信息,希望她能出席,我想問問她和尹少寒到底是怎麼回事。

02

半個月後,訂婚宴上。

老爸並沒有請很多人,隻請了一些與他相熟的朋友、同事,然後就是我們家這邊的所有親戚,左司雨家裏親戚太多,又因為太遠了,所以沒有人來。

褚櫻來的時候,我正和左司雨一起一桌桌敬酒,敬完了酒,左司雨就去我爸那桌坐了,我則坐到了褚櫻的身邊。

褚櫻今天穿得很樸素,但再樸素也掩蓋不了她原本的美麗,等我坐下來之後,她就主動握住了我的手,笑著說:“你今天真漂亮。”

我笑了笑,沒說話。

“以前小的時候我還想過,我們是雙胞胎,長大了也要一起出嫁,可是沒有想到,你在我之前就嫁了。”

“哪裏是嫁了,我這明明還隻是訂婚!”我反駁她。

褚櫻笑了,很好看,然後她鬆開我的手,端起一杯酒敬我:“左司雨很好,他優秀,又是爸……又是你爸的學生,你們在一起會一直幸福的。我祝你們白頭偕老。”沒等我也端起酒杯,她就一個人仰頭喝光了酒,而我也從她微閉著的眼睛裏隱約看到了一絲淚光。

“那天在醫院門口,我看到了。”我看著她,低聲問她,“開車接你的那個人是尹少寒,對不對?”

褚櫻怔住,她沒有看我,隻是低著頭,手裏緊緊地握著透明的酒杯。

“你和尹少寒在一起嗎?他對你好不好?”我繼續問,而後,我看到了她已經完全變了的臉色,我瞬間就意識到了答案,尹少寒對她不好。

“他是為了報複你,才和你在一起的,我說得對嗎?”見她依然不回答,我將自己見過陸擇良的事情說了出來。

褚櫻終於崩潰了,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但不敢哭出聲來,低低地抽泣著,一個字都不說。旁邊吃飯的人見褚櫻哭得傷心,都望了過來,問我怎麼回事。我隻好解釋說我朋友看到我訂婚太開心了,開心得都哭了,眾人這才沒有再繼續問。

我拉著褚櫻去了酒店裏的洗手間,洗了個臉後,褚櫻不再哭了,就是眼睛有點兒紅,她緊緊抓著我,指甲也掐進了我的肉裏:“小杉,你幫幫我好不好?你和宣宣是好朋友,尹少寒會給你一點兒麵子的。三年了,我已經過了三年痛苦的生活了,就算要報複也應該夠了,你幫幫我,你去跟他說,讓他放過我好不好?”

“三年?”

“三年前,陸擇良家裏因為尹少寒而破產,我媽卷了一筆錢說要帶我走,所以我去了。可是沒過多久,我們就被尹少寒找到了,我媽愛錢,看到尹少寒有錢就撮合我和他在一起。可我媽哪裏知道尹少寒根本就不喜歡我,他是為了報複我。”褚櫻又哭了起來,抓著我就像抓著唯一的浮木一樣,“他也和陸擇良一樣,帶我去酒吧,去KTV,陪人喝酒,看著我被灌酒被欺負。我媽根本就不相信我說的話,她覺得尹少寒是個很好的人,後來我媽在外麵欠了錢,是尹少寒幫她還了,之後他就提出帶我出國,我媽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你就沒有想過要逃走嗎?”我忍著心疼問她。

“我當然想過,可是我逃不掉,隻能日複一日地被欺負被折磨。我能去醫院看媽媽,能來這裏看你,也都是因為我不再想著要逃,他才同意我來的。”褚櫻的情緒很激動,最後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是一味地求我救救她。

這一刻,哪怕我以前再恨她,在聽到她說出來的這些話後,也都不恨了。她又做錯了什麼呢?她也隻不過是想保護自己不受到傷害罷了,而這三年的時間,也應該夠了吧?

我不知道尹少寒會不會放過褚櫻,但我願意為了她去試一試。

訂婚宴結束後的第二天,我就給尹少寒打了一個電話,約他出來喝咖啡。他一聽是我,答應得很幹脆,來得也很準時。

那天在醫院裏隨意的一眼,我隻是認出了尹少寒,沒有仔細看過,不得不說三年過去,他更加俊朗了,隻是眉宇之間的冷意更濃了。

“你找我有事?”尹少寒躺在軟椅裏,端著一杯咖啡,冷漠地看著我,神情間淡然疏離。

“我知道你和褚櫻之間的事情了。”我直接表達自己的來意,“三年了,也差不多了,你就放過褚櫻吧。”

“砰”的一聲輕響,尹少寒放下了杯子,冷冷地說:“是啊,三年了,可是我還沒有找到子衿,褚櫻現在所承受的這些又哪裏比得上她的萬分之一?她也就隻是陪陪酒而已,我還沒有讓她去幹別的。”

聽著他這樣說,我有些不自在,但心裏也鬆了一口氣,繼續說:“尹少寒,你為什麼不把折磨褚櫻的時間用來去找宣宣呢?”

“我怎麼沒找過?我每天都在找,可是這世界這麼大,總有我的能力觸及不到的地方。”尹少寒的情緒起伏很大,聲音一時間沒控製住,引得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問我,“褚杉,褚櫻那樣自私的人,害得你媽變成植物人,你為什麼還要替她說話?”

為什麼?

大概就是因為十八年的姐妹相稱。

也因為我心軟。

“心理的折磨遠比身體上的折磨更讓人容易崩潰,更能擊垮一個人。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褚櫻並沒有做什麼天大的惡事,你折磨了她三年,差不多夠了。或許你放她離開,宣宣就會回到你身邊。”

我不知道尹少寒會不會聽我的話,可是我也盡力了,我不是尹少寒的什麼人,我隻是憑著與宣宣的關係能和他勉強做朋友。況且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與子女,誰也不能去替別人做的事情負責。

訂婚假一結束,我就回公司去上班了。公司新接了一個大項目,使得我早日脫離了幫人買咖啡、遞文件的命運,甚至被分到了這個項目組進行工作,之後便忙得昏天黑地,和左司雨見麵的時間也少了起來,好在我們每天都會聯係。聽著他在電話裏叮囑我按時吃飯,晚上早點休息,我就覺得沒有那麼累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周末的假期,為了早一點見到左司雨,我起了個大早,又特意買了他最愛吃的早點,直奔他家而去。